《霜花残爱》作者:花盏 【文案】 王琪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机会重来一次。 即使是失去了记忆又何妨? 甄选健龙卫,把持朝政,收复疆土。 没了感情的桎梏,这新生,他会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只是…… 停,给孤放手,孤的衣服是你能脱的吗! 岂可修! ********* 没看过电影也不影响阅读哦~ 朴王CP,甜宠,1V1 1V1坚定不动摇,主攻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王琪,朴胜基 ┃ 配角:宋浩轩,韩柏,洪林 ┃ 其它:霜花,朴王,甜蜜 第1章 终结   红色的世界是这么的惨烈,在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王琪也很诧异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想这样的事情。   ——孤只问你一件事,你是否曾经……爱过孤呢?你有吗?即使只爱过一次也好。你有曾经把孤当做过是爱人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   刺入腹部的断剑远远比不上心中撕裂的疼痛,王琪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只觉得这个人仍然和第一次见到时一样,他是那么的温柔,就算是沾了满脸的鲜血,看起也温柔如往昔。   只是,这人的话却像是最锋利的刀子,直直刺进入心里。   竟然,是从来没有爱过的吗?   王琪靠着宫墙半躺在地上,看着建龙卫们冲过来,看着朴胜基一剑刺进了洪林的腹部同样的位置,已经撕裂的心再次发出一阵剧痛。   那个人……是孤都不忍伤害的人。   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呢?   王琪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重量开始变轻,整个人往上飘忽,意识开始模糊不清。可是,有什么人,还是想要再看一眼。   哪怕是一眼也好。   王琪往前看去,却发现宝塔矢理,他的中殿已经冲进了内宫,虽被建龙卫挡在了门外,口中却是不停喊着洪林的名字。   而洪林呢?那个人趴在地上还看着皇后,眼里都是皇后的影子。   “洪林啊,你们放开我!”宝塔矢理试图突破建龙卫的封锁上前,却被身前的人墙挡得死死的,她顾忌着腹中的胎儿又不敢有大动作,只能看着。   看到这两人一副依依不舍的心情,王琪觉得自己已经破碎的心又开始阵痛。   每次都以为痛已经到了极限,却不想还能够被伤得更深。   洪林呐,你为什么不懂呢?   王琪放弃了挣扎,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两个建龙卫抬起来,宝塔矢理被人架着送回了寝宫,而洪林,只有一名他叫不出名字来的内侍拖走了他的身体,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他的国,他的家。   他的中殿,他的爱人。   最后竟然没有一个是他所守住的,也没有一个是最后陪在他身边的。   王琪感受到了一种牵引,随着这感觉,他飘到了不少的地方,有高高的山岗,看明月高照;有大片的平原,看骏马奔驰、牛羊成群;有辛苦耕作着的农夫,有开仓放粮的富商,有忧国忧民的书生,还有自私自利的官员……   这就是他治下的江山吗?如此的美好啊。   直到李自成在边城起义,起义军的脚步一路踏平了所有的反抗,最后到了皇宫前。   然后,是元朝的铁骑,用高丽男儿一条又一条的性命堆砌的防线挡住了元朝的入侵。   可是,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那些失去了双亲的孩童,那些整日以泪洗面的人,却是让王琪感受到了无边的愧疚。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吗?   “看到这一切了吧?”突然,王琪听见有人在身后说话。   飘荡了这么久,王琪是早就知道了没人能够看见他,也没人能够听见他说话的,可是听见有人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转身回头。   身后有一位留着大把白胡子,鹤发童颜的老人。   “您,是在叫孤……叫我吗?”王琪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心下有些吃惊,这人,能看的见自己?还是,只是一个巧合。   “就是你,这里还有别的人吗?”老人一手摸着自己的胡子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   “那请问老人家您叫住我是有什么事情吗?”王琪很有礼貌地询问,“我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也没有什么能帮上您的了。”   “你有。”谁知道那老人家却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了。”   王琪笑了笑,只以为老人家是在说笑,自从几年前变成了这个状态之后,他连凡间的物品都不能触碰,谈什么帮人家的忙啊。   “你别不信,这件事情只有你可以帮我。”老人家仿佛像是知道了王琪心中所想,“你这几年看见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民不聊生,山河破碎吗?   王琪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来。   这话,作为曾经高丽的王,他也说不出来。   原本算得上是富庶的土地,在他死后变成了这个模样,要说没有他的责任,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怎么,说不出口?”老人看出来王琪的踌躇,“是不是觉得无颜说出口?”   “我……是我对不起这天下。”王琪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胸口升起,又有什么东西从胸口脱落。   曾经只看到了那个人而忘记了为这天下苍生,现在却是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   对那人的感情,反而是淡了一些。   当初,当初怎能就因为那一句“会为了殿下献出生命”而魔怔了呢?   “既然看到了,你也应该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老人看到王琪现在的模样点了点头,他此行的目的在王琪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之时就算是完成了一半。   “我,错了?”王琪看着天上的红日,想到了被一剑砍成两半的那张画卷。   那是根据洪林的意见修改过的,两人一同在烈日下策马奔腾,应该是那么高兴那么开心的场景,可惜,却没有能够实现啊。   “你,想不想改变这一切?”看到王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神迷离,老人叫醒了他,“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有这样的选择吗?”   “我……我不知道。”王琪想回答不会,可是心里却知道,若是还碰上那个人,若是还爱上那个人,自己又怎么会控制得住自己?自己又怎么还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呢?   “你是怕了吗?作为高丽的王,你就怕了你的侍卫总管了吗?”老人一眼就看穿了王琪的心思,“你怕你再来一次还是会为那个人飞蛾扑火吗?”   是的,就是这样。   王琪没有说话,可是心里却承认了。   “如果,如果让你不会再爱上洪林呢?你还会这样吗?”老人叹了口气,又问,“如果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你能让这天下海晏河清,山河壮丽吗?”   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感情是能够控制的吗?   如果是,那当初的自己,洪林,还有皇后,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我可以让你忘了洪林,忘了你对他的感情,那你能做到吗?”   我,能做到吗?   王琪看着这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想着他的话,“我,能吗?”   如果没有洪林,如果没有皇后。   如果我重新来过,如果我再次成为高丽的王。   我能让这高丽海晏河清,山河壮丽吗?   “我,想要试试。”王琪抬头,眼里仿佛能够发光,比挂在天边的太阳更加耀眼。   老人看到王琪这个样子,有些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样子的王琪,才像是一个王的样子,才能够完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可是,重来一次的机会并不是简单就能得到的,王琪,你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老人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被老人所影响,王琪也严肃了起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那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是不会相信的。   不过,能让人生再来一次,这是诱惑太大了。   “我,需要做什么?”王琪听见自己问,“我要做什么才能够再来一次?”   “我会封印你的记忆,直到你让这山河海晏河清,让这江山壮丽才能够想起这一切。”老人看着王琪,“同时,每个月的第一天,你都会身体虚弱,夜里会全身剧痛,不过于身体健康却是无碍的。”   “这么简单,我当然是会答应的。”王琪听完了这些要求,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这些条件。   如果只是他受一点苦难就能重来一次,让天下的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又有何不可?   “你听我说完。”老人看王琪答应得这么爽快,却是忍不住打击他,“如果你做到了,你就会恢复记忆,身体的痛苦也会消失,但是,如果你失败了,你将要承受更大的痛苦。这样,你也答应吗?”   “我答应。”这些话根本不能动摇王琪的决心,只能让他更加坚定。   有什么事情比死亡更加痛苦吗?   传说中的魂飞魄散吗?那也只是不能再存在于世间罢了,难道不比现在什么都不能触碰,什么都不能感受要来得更好吗?   别人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这种感觉已经非常难受了。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你就跟我来吧。”老人转身向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王琪跟在后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这么荒谬的事情,他也愿意相信这个老人。   或许是因为这位老人能看见他吧?   跟着老人,王琪向着东边走去,直到停在一片无际的大海边上。   两人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候,老人才有了动作。   “准备好吧,要开始了。”   也没说怎么准备,太阳光就升了起来,一缕紫色的气在老人的引导下落在王琪身上,在被那紫色的气包裹住的一瞬间,王琪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一般。   好热,好难受。   不过好在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消失了,而王琪的身影却是越来越淡,最后慢慢消失了。   遥远的时空里,睡在床上的王琪突然睁开了眼。   “黄内侍,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之后对王琪真是非常的心疼   我觉得他适合最好的   而洪林却不是这个适合他的人   只有两个同样心怀天下的人,在皇宫里才能惺惺相惜,真的心心相印   所以――朴王党在此,洪王党退散!   注:王是受,受,受! 第2章 新生   “殿下,已经快卯时了。”黄内侍在外间听见了动静,赶紧站定回答,把刚刚冒上头的睡意给压了下去。   卯时了,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吗?刚继位的年轻君王抬起一只手覆上自己的额头,该起来了,又要开始一天的忙碌了。   “进来吧,该起了。”王琪给了自己一瞬的时间放松,而后睁开眼就是一片清明。   推开门,黄内侍进了里屋,他想要开口劝说殿下多休息一会,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他们高丽年轻的王啊,为了这百姓和山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可惜能够明白的没有几个。   “殿下,奴才伺候您起身。”黄内侍轻手轻脚的进去,走到了床边,“现在天气还冷,殿下不要着凉了才是。”   王琪看了眼窗外黑色一片,又环视了一下殿内,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又挑不出错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没?”   总觉得时间像是过了很久,记忆虽然清晰,可是一种空白的空荡感却在心里弥漫开来。   “回殿下的话,今日为您甄选的建龙卫就会入宫了,您要去见见吗?”黄内侍为王琪整理这衣角,“应该是正午之前就会到建龙宫,殿下用过午饭之后正好可以去看看新来的那些建龙卫。”   “现在还称不上是建龙卫,等训练了一年之后看看效果再说吧。”王琪端坐在地上,任由身后的人为他束发,玄黑的衣袍衬得他更加如玉般完美。   “殿下说的是,只希望这些孩子不要辜负了您的期望啊。”黄内侍拿着梳子,动作非常轻柔。   申时初,王琪在建龙宫前的空地上召集了所有新入宫的建龙卫。   建龙卫年纪都不大,平均只有十二、三岁,一个个都挺直了腰坐在下面,双眼放光盯着前面的人。   王琪坐在高台上,看着下面一个个精神气十足的年轻孩子,心里高兴,这就是高丽的未来,“你们觉得,怎么样才能得到王的宠爱呢?”   “为殿下收复国土。”   “成为大将军。”   “练好武功,保护殿下安全。”   “为殿下……献出生命。”   下面的孩子一个个争相回答,听到后面两个回答王琪却是有些动容。   为了他而练武吗?为了他而付出生命吗?   这些孩童的话真是动听,就是不知道为何,王琪心里总是觉得有些悲伤。这些好听的话,日后都会变,变得残忍,变得面目可憎。   奇怪,他怎么会这么想?王琪发现了自己走神,连忙定神往下面望去,集中自己的精力观察下面的孩子。   这些孩子虽然年幼,却是都来自于高丽的王族或者世家,每一个背后都带着不小的势力,把这些孩子集中到了宫里亲自教养,也是王琪想出来的制衡那些权臣的办法。   高丽被元朝掌控多年,朝中大臣半数都是亲元派,少数是中立派,只有那寥寥几个坚定的反元党,也都是没有什么实权的小官。   这样的高丽,让人何其忧心。   “诸位回答都甚合孤的心意,还望诸位今后勤练武功,谨记今日之言。”   “是的,殿下。”年幼的少年们齐声回答。   听着回答,王琪发自肺腑地笑了。在元庭作为质子的那些年,他也并没有就这么荒废掉,在接到回高丽继位的圣旨前,他都在研究元朝,或者说是汉族的文化。   那真是个历史悠久的国家,从传承上来看,元庭不过是只占据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在不知道多久以前的汉朝,也曾有年轻的君王与他境遇相同。那位君王亲手培养了自己的亲信,不仅在内忧外患中保全了自己的国家,与边境的蛮族签订了和平条约,还除掉了朝堂上那些懦弱无能、昏庸贪心的官员。   这是与他何其相似。   王琪在回到高丽后不久就下旨甄选建龙卫,直到今日才选拔出了这三十六名少年。不仅是他的希望寄托于这些孩子之上,整个高丽的希望也寄托于他们之上。   “殿下,回宫了吧。”黄内侍看王琪又开始神游,上前两步提醒。   王琪点了点头,大步回了会庆殿。   王琪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自然不会看见在他转身之后,新晋的建龙卫们围成一团,而中间的两个人却是相互地瞪着眼。   “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你知道生命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吗?”朴胜基比洪林要高上一头,站起来更是比洪林有气势。   “我说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洪林嘴角一撇,双眼就漫上了水雾,“我觉得殿下会喜欢我的回答的。”   朴胜基紧了紧握着小木剑的手,想要一刀劈过去,最后却是生生忍住了这奇异的冲动。   这怒火来得莫名其妙,而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朴胜基看着洪林怎么都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是他并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当初在建龙宫前那一番付出生命的言论,朴胜基知道自己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而记恨这么久的,可是却偏偏是记恨了。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朴胜基是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但是既然心里不喜欢这个人,朴胜基也装不出来一副和善的样子,平日的训练里他就和洪林一直针锋相对。除了武术课上要争夺第一,就连文化课上两人也是不落人后。   某天要是教习骑射的夫子夸了洪林一句,下一次朴胜基就一定要超过洪林,得到夫子更多的夸奖。   洪林一直不太明白朴胜基为什么这般的针对他,他也曾经找了朴胜基想要化解两人之间的误会,可是最后终究都是无疾而终。   “朴胜基,今天下午有剑术的比赛,咱们也一对比试吧。”洪林拿着剑,在朴胜基去学堂的路上拦住了他,“这一次我一定要战胜你。”   “随意。”朴胜基并不太想理会这个人,只给了他一个眼神就继续走自己的路。   昨天他们的骑射课上,朴胜基为了制止一匹发狂的马,用力过猛拉伤了右手,即使是昨天晚上已经经过了处理,他的手腕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不过没关系,他有足够的自信,就算手腕的伤都没有好全,他也能够打败这个人。   “你不要这么傲,我会打败你的!”洪林看不惯朴胜基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忍了很久了。   下午,当武学夫子把当天的教习内容都讲述了一遍之后就让建龙卫们两两分队自行练习,洪林直接走到了朴胜基面前,“朴胜基,来吧。”   朴胜基动了动右手,感受了一下手腕的灵活性,拿起木剑站了起来。   周围的人看见朴胜基和洪林面对面站着,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两个人想要做什么,顿时就撤开了一块场地出来。   上一次就是两人在练武场上比试,周围的人没有来得及避开,一刀把周围围观的人都给劈上了。那一刀可是用了全力,被劈的那人在床上休息了一天才能起身。   “洪林,朴胜基,你们两又要比试吗?”一旁的教习夫子看着这两人摆开了架势,也预料到了,走到中间来,“正好,我来给你们做个裁判好了。”   “是,夫子。”两人对着夫子执剑行礼。   “来吧。”朴胜基把剑抽出来,挽了一个剑花。   “啊——”洪林双手执剑想朴胜基冲过去,在距离朴胜基还有半步的时候改变了出剑的方向。   朴胜基右手飞快抬起,挡住了洪林的攻击,冲力使他后退了一步的距离,而后微蹲,从旁攻击洪林的下盘。   洪林持剑往下,挡住了朴胜基的攻击,而后两人又拉开了距离。   朴胜基往前一步上前进攻,趁着洪林后退的空荡往他胸前攻去。洪林剑尖向上,与朴胜基的剑在空中撞击,两人各自因冲击力往旁边歪了一歪。   两个十三岁的少年能够打成这样精彩,看得一边的教习夫子连连点头。   洪林和朴胜基是建龙卫里武术学得最好的两个,其中朴胜基更胜一筹,洪林则因为力气小上一分而始终不能胜过朴胜基。   “哈——”洪林站定之后大喊了一声,又持剑冲了过去。   朴胜基站在原地,暗里动了动右手手腕,因为刚刚用力过大,有些不适。   “哐当。”两人的木剑砍在了一起,因为冲力过大,两把剑都脱手而出。   洪林在剑飞出去的时候就愣了,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朴胜基已经追着自己的剑爬了出去,等到捡了剑执在手上,才回头望向夫子。   “好了,今天这把比试就到此为止吧。”夫子看了两人的比试,心里正舒爽着,“就当做是平局,下次再比。”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课的时间了,众人站成两行对夫子行了礼才退下。   建龙卫们回了建龙宫,夫子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在例行汇报中告诉了王琪。   夜里,王琪穿上了外衣,叫了伺候的内室和宫女们,点了灯出了会庆殿,前往建龙宫。今日教习夫子们把建龙卫里的人好好夸了一番,让他也想要来探望一下这些为他离家入宫的少年们。   在建龙宫门口,王琪拦下了跟着的人,自己轻手轻脚地就着烛火的光亮进去了卧房。   小少年们一排排睡着,有的睡得四仰八叉,有的缩成小小的一团,还有的手脚都露出了被子。他嘴角带笑,上前去把一个睡姿调皮的少年的被子拉好,继续往里却看见了两张空空的床铺。   仔细一看,却是那天在他面前说着要练好武功保护他的那个和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那个。惊觉自己竟然对那两人的印象如此深刻,王琪这才发现自己受到那两句话的影响如此之深。   不过王琪并不太在意,转身出了建龙宫的大门往练武场走去。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去练武场,就好像是知道哪里会有人一般。   果真,还没到练武场,远远就看见有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建龙卫的侍卫服,挥舞这一把木剑。 第3章 理想   朴胜基抱着自己的剑用一块绸缎擦拭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想也不想地握剑回头,却发现剑尖所指的那个人竟然是王琪。   “殿下!”朴胜基立马收起了剑,脸上有些发烫,这个人,是自己的剑要保护的人,怎么能够指着他呢?   “胜基呐,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擦剑啊?”王琪仿佛刚才被剑尖所指的人不是他一般,慢慢走到了朴胜基身旁,“这个时候,应该在建龙宫睡觉了啊。”   “殿下,臣下在这里想师傅白天教习的内容。”朴胜基低着头回答,“夫子说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所以要多回忆一下夫子讲的内容,温故而知新。”   “是吗?难怪胜基的功课一直都是建龙卫里最好的。”王琪到朴胜基旁边和他并排这坐下,后面跟着的黄内侍想要上前说什么,被他挥手阻止了,“那么,胜基的武功也是建龙卫里最好的吗?可是今天我却听说你受伤了啊。”   朴胜基没想到殿下还会关心这种事情,下意识把右手往身后藏了藏,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人握住,牵了出来。   “胜基呐,你说你的理想是要学好武功保护孤?”王琪看着那已经有些红肿的手腕,轻轻碰了碰,“要是你练自己都保护不好,拿什么来保护孤呢?”   朴胜基有些羞愧,头快要低到地上去了。   “臣下会好好练习武艺的,一定能保护殿下。”朴胜基说得虽然小声,却是无比的坚定。   “好啊,孤等着胜基长大,来保护孤。”王琪把朴胜基从地上拉起来,“不过,现在还是孤给胜基上药吧,不然你明天恐怕就不能参加武功教习了。”   “谢殿下。”朴胜基低着头,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殿下,殿下竟然是这么的温柔。   王牵着朴胜基的手带着他走进了会庆殿,让黄内侍去取了常备在殿里的伤药,又亲自给朴胜基敷上了药缠绕上了纱布,最后还系上了一个好看的结。   “好了,这几天要注意休息,可不能再给自己加练了,也不要碰水。”王琪看了看最后的成果,觉得非常满意,“你也早点回去吧,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可不能因噎废食。”   等到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走出了会庆殿,王琪才收回了视线,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似乎,应该将人留下?   可是,却没有理由留下。   “黄内侍啊,”王琪换上了睡衣,在黄内侍准备退下的时候叫住了他,“你说,这些建龙卫真的可以成为孤的股肱之臣吗?”   在将来为孤横扫阻碍,摆脱元庭。   “殿下。”黄内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君王,“这都是殿下悉心挑选出来,经过严厉的教导,定然能担当大任。”   王琪听了这些话,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将来自由自在,策马辽东的悠闲日子。   “但愿。”   *****   回了建龙宫,朴胜基看见洪林已经躺在了自己床上,双眼紧闭,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朴胜基把自己的剑放到了枕头旁边,扯过被子铺开,把自己盖好之后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第二日,是一日的文课。   朴胜基没有舍得解开王为他系上的绷带,所有人都发现了他手上的伤。   “胜基哥,你怎么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和朴胜基走得进的人看见了那白色的纱布,上前去问。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扭伤了。”朴胜基收回手,自己轻轻握了握,“好了,都去温书吧,等会夫子来了你们要是背不出来可是要打手心的。”   周围的人很快就散开了。   只可惜,这节课的夫子并没有按时来上课。   朴胜基组织了建龙卫们自习课程,自己确实一个人拿着小木剑去寻找宫里的总管,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朴胜基在宫里走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有人的踪迹,就连平日里行步匆匆的宫女太监都没有看见,就在他觉得奇怪,想要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的时候,他在后花园的池边看见了一身玄衣的王琪。   “殿下,臣下见过殿下。”朴胜基走到王身后跪下行礼,可是王却并没有理睬他,手里的剑挥舞得更加的狠厉。   旁边生长的桃树受不了这般对待,一片片花瓣随着剑气而从树枝上脱落,伴随着微风落了下来,有的落到了地上,有的落到了王琪的肩上,又被剑气带起,重新飞回半空中。   等到一套剑招完成后,王琪才停下动作,“你还在啊。”   朴胜基赶紧低下头,“殿下,臣下一直都在。”希望刚刚殿下没有发现自己的失神才好,朴胜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看着殿下舞剑的样子就直接呆愣住了。   那身影,翩若惊鸿。   “起来吧。”王琪收剑回鞘,“跪了这么久,你的膝盖不痛吗?”   “回殿下,不痛。”朴胜基刚说完,在起来的时候就是一个踉跄,脸色不禁有些发红。   王琪自然是看见了朴胜基的动作,却是勾起了嘴角,“可是站不稳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建龙卫停课半月,你们都回家探亲去吧。”   说完,王琪自己离开了。   他是高丽的王,任何时候他都应该挺直自己的脊梁,要让天下的人都看见,他绝无畏惧。   朴胜基站在原地看着王琪越走越远的背景,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心里却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回到建龙宫的时候所有的建龙卫都已经在了。   “胜基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正准备去找你!”朴胜基回去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宋浩轩从里面出来,看见他浩轩非常的高兴,“你走之后就有教习夫子来告诉我们休沐半个月,我们可以回家探望亲人了。”   “我已经知道了。”朴胜基冲宋浩轩点点头,“你们都要回家吗?”   “是啊,他们都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我看你还没回来,就想着去找找你!”送浩轩和朴胜基一起进了建龙宫,里面动作最快的人已经收拾好了包裹。   他们的东西本来就少,一个包袱就装下了。   “胜基哥,你回来啦。”不少建龙卫看见朴胜基的身影都跟他打了个招呼。   “胜基哥,明天一起回家!”有的人高兴地冲朴胜基喊,“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家在南边,咱们顺路可以一起走啊。”   朴胜基看了看邀请他一起回家的林焕,他是一个胆子比较小的人,在健龙卫中武功并不好,可是读书却非常好,几乎可以算得上过目不忘。   “不了,你和浩轩一起回去吧,你们俩离得更近,回家也顺路。”朴胜基拒绝了他的提议,并提到了宋浩轩,“你们明天就要回家的话,我可能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胜基哥,为什么你难道不回家吗?”宋浩轩也在一边,自然是听见了,他没有明白为什么朴胜基不跟他们一起。   “嗯,我打算后日再走。”朴胜基并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他们,“明日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你们明日就先回吧,我后日再回家。”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和浩轩一起走好了。”林焕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包裹里,又在外面套上了一层布,打包严实,这才放心把东西放在了床上。   这些在家都是小少爷的人,在宫里经过了一个月的训练,也会自己做事了。   别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只有朴胜基把剑放在一旁,躺在床上就闭上眼睛睡了,他们收拾东西的声音一点也没对他产生影响。   “这么吵闹,胜基哥怎么能睡得着啊?”林焕的床位就在朴胜基的右边,他旁边就是宋浩轩,而朴胜基的另一边就是洪林。   “胜基哥是太累了吧?今日他也是走了不少地方,现在这么晚了,早点休息也是好的,咱们也早点睡吧,明天要早起回家呢。”宋浩轩看了一眼闭上眼的朴胜基,拉住了林焕,两人把东西放好也躺在床上睡了。   第二日,朴胜基是最早起来的那个,他换好了衣服又出去用备好的热水洗漱了一下,等到快到宫门开启的时间才进来一个个把人都叫了起来。   “快起来了,你们今天不是要回家吗?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朴胜基把人一个个的都从床上拉了起来,看着他们一个个都睡眼朦胧的样子,心里暗暗有些发笑。   昨天晚上一个个的因为回家都激动得睡不着,今天早上又都困得起不来,要是错过了城门开启的时间,指不定得多懊悔呢。   紧赶慢赶,健龙卫们一个个起来穿好了衣服,又去前厅吃了早饭,然后背起昨晚上就打好的背包,跟着前来送行的侍卫们去了城门。   朴胜基跟着他们一起走到了门口,目送他们远去,然后又原路返回了建龙宫。   再回到建龙宫的时候,里边已经只剩下朴胜基一个人了。   他其实也想回家,但是他更想知道是……昨日那个殿下在为何而烦忧。   昨日,殿下在朴胜基的眼里一如既往的俊美无双,可是那双眼里却和往日的温柔不同。   全是愤怒。   就连他舞剑的动作都是那么用力,好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一样。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觉得朴胜基很贴心?   是的√,他就是殿下的贴心(身)小棉袄啊。   然而,即使如此,策马辽东也只能是你的梦┑( ̄Д  ̄)┍   那是我种花家养的鸡,一根毛都不能少。 第4章 臣子   建龙宫十分的大,不仅仅是适合他们现在小孩子的体型,就连以后的各种事情也都考虑了清楚。   现在他们还睡着大通铺,也仅仅是为了更好地培养感情,但在后面,已经给每个人都备上了小房间,等着他们十六岁之后就可以搬进去。   不过少了那些同伴,朴胜基一个人呆在这建龙宫里,也觉得有些空荡。   可是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内侍,敲开了建龙宫的门,“朴侍卫,今日只剩你一个人,就到后面去用饭吧。”   往日里人多的时候都是在建龙宫的前厅摆上桌子,大家一起用饭,既方便了健龙卫们交流感情,也方便了宫人们做事。可是今日就剩朴胜基一个,若还是在前厅摆饭那也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自己去后厨房。”朴胜基并不为难宫人,一听宫人的话也就答应了下来。   现在天色还早,距离用午饭的时候怎么算都还得有两个时辰,朴胜基无事可做,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本想躺在床上趁着闲暇休息休息,却是翻来覆去都闭不上眼。   进宫这段时间作息一向规律,没想到好不容易遇上个休息的日子,还不能偷懒了。   朴胜基不知道怎么的,又想到了昨日在桃花林里看见殿下舞剑的样子。   殿下穿着他惯常穿的那件玄色长袍,绣工精致,衣领和袖口都有暗色的花纹,舞剑时随着动作和光线的变幻,虽叫朴胜基发现了,却也因为招式的大开大合,一点也看不真切。   朴胜基从床上坐了起来,右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循着记忆,和昨日见过的王的招式有那么几分相似。   仿若想到了什么,朴胜基抓起自己的佩剑,一路小跑,一直到昨日里遇上王琪的地方才停下。   早知道如此,不若回家去。   在这宫里,四处都是宫人,却个个嘴巴牢靠,根本打听不到殿下昨日是为何而忧心。如果是在家里还可以问一问父亲,如果真的是出了什么大事,父亲一定会知道的。   一边胡思乱想着,朴胜基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在空中慢慢地比划,循着昨日王比划过的路子。   开头的地方朴胜基并没有看见,他便从自己看到过的地方开始了,想着殿下的动作,手上也跟着记忆慢慢地比划。   有的地方记不清了,便停下来往各个方向都试一试,看如何才能与下一个动作连贯地接上。许是真的在剑术上有些天赋,朴胜基竟然靠着半蒙半猜,慢慢把记忆中的那半套剑术给还原了。   “记性倒是不错。”突然,从朴胜基身后传来了人声。   朴胜基一惊,来不及转身就直接扑在了地上,“殿下何时来的,臣下竟然也没有发觉,臣下有罪。”   “起来吧,孤不曾怪罪于你。”王琪今日穿着明黄色的衣袍,虽不如玄色那般沉稳,可是却更加的鲜亮。如今王琪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光景,比之健龙卫们也大不上多少,合该就是这样明朗的年岁。   只是王琪往日里要镇压朝臣,要费尽心力维持和元庭的关系,穿着玄色的衣袍显得更加有气势。   “谢殿下。”朴胜基站了起来,把手中的剑收回了剑鞘。   面前这个人,就是高丽的王,是他今后将要守护一生的人。   朴胜基在不容易被王琪发现的角落里偷偷抬了头,用眼角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殿下一如即往的俊美无双。   “你便是昨日在这看了半天的那个健龙卫?”王琪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的姿势有些眼熟,昨日里那人一直都跪着,说话也未曾抬头,仅仅凭借背影,他还不能认出来。   “回殿下的话,臣下的名字是朴胜基。”朴胜基听见殿下的声音又忙不迭低下了头。王琪看见这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朴胜基疑惑殿下为何这么久不说话,又偷偷抬头时,正好撞进了王琪的眼里。   “朴胜基,孤知道你的名字。”王琪从一颗桃花树下走到朴胜基的身边,“你的伤好了吗?就这样练剑,也不怕伤势加重。”   “臣下的伤已经好了。”朴胜基伸出手腕,上面已经没有再绑着纱布了。   王琪看了看被伸到面前的一截手腕,伸手直接夺过了朴胜基的佩剑,“看好了,孤再给你显示一遍。”   说着,王琪拔出了剑,顺手把剑鞘往朴胜基的方向一扔。   朴胜基在剑鞘砸在身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双手抱住剑鞘,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才专心看着王琪的动作。   再一次看殿下舞剑,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比起第一次的惊艳,这一次朴胜基花了更多的精力去记住那些招式。从出剑的方向,力度,和一个个变招,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殿下。   剑招里的那个殿下,肆意洒脱,没有被整个高丽的担子压着,他任性妄为,却又是那么的舒心畅快。   殿下想要的生活,是那个样子的吗?   朴胜基看得入迷了。   “回神了。”王琪挽完了最后一个剑花,就发现朴胜基正在走神。这个建龙卫似乎格外喜欢走神。   “殿下,臣下……”朴胜基脸上有些发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样的行为。   不过好在王琪并没有计较,把佩剑还给朴胜基之后负手而立,“胜基呐,你说,为人臣子的本分是什么?”   “为人臣子的本分?”朴胜基刚刚忍不住又用眼角偷偷去看王,听到这么个问问题,一时有些想不过来,“当然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夫子说过,殿下是高丽的主人,我们是高丽的臣子,要忠于殿下,忠于高丽。”   朴胜基侃侃而谈,王琪听了脸色却越来越阴沉,最后朴胜基感受到了那种阴郁的气氛,停了下来。   “殿下,我说的是有哪里不对吗?”不然,为什么你的表情会变得这么的陌生。   “没有。”王琪摇了摇,“孤只是感叹,为什么你都懂得的道理,却有那么多人都想不到。”   昨日,在西边发生了一起叛乱,为首的是高丽的将军,赵日新。   一个食君之禄,理当忠君之事的人,却带领着手下几万的人发动了叛乱,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发了一场大火。   就在朝堂上。   那些臣子一个个都在说什么“殿下息怒”,说什么“派人向李将军求和”,还有的竟然说“殿下定然是做了事情惹怒了赵将军他才会如此,只要殿下发一封罪己诏,李将军肯定会停下军队的”。   西边,那可是先王派去守卫边疆的大将!   如此轻易就引发了叛乱,如何对得起先王的信任,如何对得起高丽的百姓?   还有朝堂上那些只知道动动嘴皮子的官员们。平时一个个口若莲华,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可是一遇到事情呢?   求和!   求和!   求和!   作为高丽官员的骨气呢?   “殿下,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朴胜基握了握拳,感受到手心里已经被汗水湿透,却还是张了嘴,只是喉头有些发紧。   离开家的时候,父亲曾经说过,伴君如伴虎,只要自己小心谨慎,不要惹怒了殿下,平平安安的就好。父亲说,他不求自己能够建立多大的功勋,只要能够在宫里健健康康地长大,建龙卫也总归会有外放的那一天。   可是,看见这个样子的殿下,朴胜基总是忍不住。   他想要关心他,想要站在他身边,想要了解他,想要知道他因为什么事情而如此的不开心。   “是啊,有些事情太让人不开心了。”王琪笑了笑,看着身边仅仅只到自己手臂那么高的朴胜基,“不如胜基快快长大,去帮孤解决掉那些让孤不开心的事情?”   当然,他只是和朴胜基说笑。   即使朴胜基长大了,面对满朝巧舌如簧的文武,面对边关拥兵自重的大将,他有能做什么呢?   “会的!朴胜基会快些长大的。”朴胜基扬起了头,对着王琪承诺。   彼时,王抬起了手,放在朴胜基的脑袋上揉了揉,用轻柔的声音说,“好啊,孤就等着胜基长大好不好?”   朴胜基看着这个微微弯下腰的人,心跳开始加速,左手的佩剑险些从手中滑落。   “殿下——”远处突然传来黄内侍的呼喊。   王琪看了一眼朴胜基,抬高了声音,“黄内侍,孤在这里。”   朴胜基看着黄内侍走进,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王擦头上的汗。他也才发现王琪的额头上竟然出了汗水,他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粗心,一边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更仔细些。   然后,王琪随着黄内侍离开了,只剩下朴胜基一个人握着剑留在原地。   朴胜基想到了刚刚殿下发出的那些感叹,在心里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有臣子背弃了王吗?   请殿下放心,胜基是永远都不会背叛王的,胜基会永远都站在您的身后。   胜基会用尽全力来保护您,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险,有人要伤害您,一定是踏着胜基的尸体。   看着那个明黄色的背景消失在拐角,朴胜基一脸严肃的在心里许下诺言。   即使,只有他一个人听见。   他也一定会遵守。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逆反,由于剧情需要,我把他提前了_(:зゝ∠)_   毕竟需要一点东西来激励我们朴胜基,使他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   这样子以后才能好好保护我们的王啊~~ 第5章 归家   朴胜基在林中把王琪演示过的那套剑法舞了一遍,刚开始还有些磕磕绊绊,等到了后面上了手,就越来越顺,最后已经能够成功一套演练完。   等到朴胜基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他去到后厨的时候,还好有个内侍发现了他午时没有去用餐,给他留了两个馒头和一碟子的咸菜,不然他恐怕就得饿着肚子等晚上再用饭了。朴胜基可正处于长身体的年纪,要是饿一下午,那滋味是相当的不好受。   “朴侍卫啊,你说,你干啥去了,怎么连吃饭都给忘了呢?”给他留饭的那个内侍真说起来也比他大不了多少,但是人家已经进宫里有七年多了。   “我是练剑去了,忘了时间。”朴胜基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小林笑笑,他只知道这人姓林,平日里所有人都叫他小林子,就他自己所说,他也记不得自己是个什么名字了。   小林子是小的时候被父亲卖进宫里的,因为家里穷,为了两个弟弟,他自愿的。   “练剑啊,一定是非常威风的事情呢。”小林子有些羡慕地偷偷摸了一下朴胜基的剑,朴胜基看见了,直接把随意放在身侧的佩剑拿起来,放在了桌面上。   “你想看就慢慢看。”   小林子只摸了几下就收了手,“你赶紧收起来吧,被人看见了不太好。”到底有什么不好的,小林子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他和朴胜基不一样。   身份和地位,都是不一样的。   朴胜基很快就着咸菜吃完了馒头,用布巾擦了嘴,又向小林子道了谢,提着自己的佩剑就回了建龙宫。   明日归家,却还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他也不打算闲着。   正好可以练一练上午从殿下那里学来的剑法。不过,朴胜基却没有去建龙宫前那一大块开阔的练武场,而是又到了后花园里的树林子。   他在这里遇见了殿下两次,似乎殿下很喜欢到这片林子里散心啊。   朴胜基练了一下午的剑,树林里却一直都是只有他一人,不过他也并不失望,能遇上那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殿下事物繁忙可不像他这么悠闲。   不过,想到明日归家后,要半月才能回宫,朴胜基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那么想要回家了。   在宫里虽然可能也是见不到殿下的,但是好歹还有机会遇上。回家了,才是真的没有可能遇见了。   然而,就算是在怎么不想,第二天一早,朴胜基也必须拿上打包好的包裹,带着自己从不离身的佩剑出了宫门。   宫门外,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候了。   “少爷!”是他曾经的长随尹永,如今正在马车前站着,看见他就兴奋地冲他招手,还小跑着过来,一手就要去够朴胜基手中的包裹。   至于佩剑,尹欢是不敢动的。   “我自己拎着吧,赶紧上马车。”朴胜基右手一晃,尹永就扑了个空,“快些回家,父亲应该都等不及了。”   随着马车一路摇晃,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朴胜基在一个高院大门前下了马车,朱红的大门上有牌匾写着朴府两个大字。   “少爷回来了!”开门的人一看见门口站着的朴胜基,立马冲里面喊着。   朴胜基离开朴府已经快一月了,这段时间老爷子更是想念得紧,前日里那些同僚都收到了孩子要回家的信儿,只有他朴家的这位大少爷要晚一日,可不是把老爷给气着了。   不过昨日老爷发了一上午的脾气,今天还不是一大早就招呼着让多做些少爷喜欢的菜?   “是少爷回来了!”朴老爷正坐在大堂里等着,听闻外面的呼喊更是正襟危坐,好不威严。   朴胜基一进屋就看见自己老父,先跪下行了礼,才行到父亲身边盘腿坐下。   “胜基啊,在宫里一切都好吧?”朴老爷刚才还亟不可待,等到孩子一到他的身边,便不由自主地摆上了严肃的表情。朴胜基的母亲在他七岁那年就难产去世了,只留下了一个红皮肤皱巴巴的小孩子,那是朴胜基的妹妹,朴智孝。   “回父亲的话,宫里一切都好,夫子教授的课业儿子也有认真修习,和同伴们也是关系融洽。”这个时候,与他从一开始就不对盘的洪林已经被抛到脑后了。   “那就好、那就好。”朴老爷连连点头,把面前的糕点往朴胜基的方向推了推,“吃吧,这是厨房专门给你做的点心,你这么久没回来,应该是想念了。”   这是荷花糕,朴胜基在去宫里之前最喜欢吃的点心。用夏日采集的荷叶垫着蒸笼,让糕点也沾染上荷叶的清香,味道甜而不腻,是朴智孝最喜欢的糕点,朴胜基也是因为妹妹喜欢,这才会平日里让人多做上一盘。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到最后就连朴老爷也以为这就是朴胜基的喜好。   “多谢父亲。”朴胜基拿起一块糕点放到嘴边,宫里的东西是精致,可是他们建龙卫虽然得王喜爱,吃的却还是大锅饭,这种精致的糕点总归轮不上他们用。   朴老爷压着朴胜基又说了不少话,看着快要到午饭的时间了,嘱咐他不可再多吃糕点,然后放他去了房间。   临走时,朴胜基把一碟子的荷花糕都带走了。   朴胜基回了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把荷花糕都用油纸包起来,推开门去了朴府的后院。   朴府的面积并没有多大,到后院却需要走上一盏茶的功夫,因为需要绕朴府一个圈子才能过去。朴胜基并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分明是那么可爱软萌的妹妹,却不让妹妹到前面去,整日里关在这后院过活。   “是哥哥来了吗?”还有一段距离,朴胜基就看见了那个穿着粉嫩只有七岁上下的小姑娘想他跑来。   朴胜基一手拿着荷花糕,有想要接住跑过来的妹妹,一时间竟然同手同脚起来,那个小姑娘却是不管这些,直冲冲撞进了朴胜基的怀里。   “哥哥,你都有一个月又十七天没有来看过我了!”朴智孝双手搂住朴胜基的胳膊,笑地非常的甜蜜,“我还以为哥哥不喜欢智孝了呢。”   说着说着,原本的笑脸就变成了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苦瓜脸。   “哥哥可是最喜欢智孝了,怎么会不来看你?”朴胜基单手抱着妹妹,虽然已经有六岁了,但是朴智孝却并不怎么沉,相反,抱在手上似乎都没什么重量,朴胜基右手抱着她,左手把荷花糕送到了朴智孝怀里,“看看,哥哥给你带的荷花糕,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智孝最喜欢的就是哥哥带来的荷花糕了!”朴智孝还记得,那是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那天自己摔倒在了雪地里,是哥哥把自己抱起来,让人给她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最重要的是,哥哥还给她吃了甜甜的荷花糕。   从那以后,朴智孝就喜欢上了荷花糕。   “喜欢也不能多吃,要多吃饭才能长高高,以后才能嫁一个好男人。”说话间,朴胜基已经走到了朴智孝的房间,把人放在了座位上才松开手,“哥哥进了宫里做侍卫,以后可能不会常常来看你了,智孝在家里要听父亲的话,还有奶娘的话也要听。”   朴胜基坐在一旁看着朴智孝小心地掀开油纸,拿出一块荷花糕小心翼翼地咬一口到嘴里,然后露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知道,爹爹说了,你是要去保护殿下的,哥哥是有本事的人!”朴智孝咽下嘴里的一小块糕点才朝着朴胜基说,两只眼睛里是完完全全的仰慕和崇拜。在小小的朴智孝的眼里,她的哥哥就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哥哥的课业总是被夫子夸奖,哥哥会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哥哥还能给她带好吃的荷花糕,给她换好看的新衣服。   哥哥还能来陪她玩,还能帮她跟爹爹求情。   有一次朴智孝偷偷跑出去跟邻家的孩子玩,被朴老爷给抓住了,要不是朴胜基及时收到消息赶来,指不定朴老爷就要用家法了。   四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朴胜基看着朴智孝的笑脸,又想到父亲对这个妹妹一直都尽量忽视,虽然妹妹的出生带走了母亲,可是,换个角度来想,母亲既然愿意牺牲性命生下妹妹,难道这不是因为母亲对妹妹的喜爱吗?   妹妹是母亲用命换来的,是母亲生命的延续。难道不值得父亲好好对待吗?   朴胜基不明白朴老爷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对朴智孝那么的忽视,他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多给妹妹一些关怀,平日里能宠着就宠着。父亲在吃穿用度上从来不曾短缺他们兄妹两,但是对妹妹却从来没有多说过几句关心的话。   即使妹妹年纪小,可是这样的差别对待又怎么能够看不出来呢?   “哥哥,你也要吃吗?”朴智孝把她咬过的荷花糕送到朴胜基嘴边,“哥哥,你一直盯着荷花糕,是不是饿了?”   朴胜基摸了摸朴智孝的头,“哥哥不饿,你吃吧,不过只能吃一块,等会就要吃饭了,要是吃多了,你可就没有肚子吃午饭了。”   “知道了,智孝就吃一块。”朴智孝把手收回来,咬了小小的一块到嘴里含着,哥哥说只能吃一块,她就只吃一块!   不过,她可以慢慢吃。   哥哥今天送来了不少的荷花糕,够她吃上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妹妹这个角色你们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嘛?   哈哈哈,猜到了我也不告诉你萌! 第6章 叛乱   用了午饭以后,朴胜基就被朴老爷叫进了书房。   刚刚回家的时候两人进行的是一场父与子的交谈,而现在,两人进行的就是另一种“臣子”间的讨论了。   “胜基,这半年在宫里,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朴老爷端坐着,和朴胜基面对面地说,“我知道你自小就聪慧伶俐,在宫里定然也是七窍玲珑,但是你要知道,小人是防不胜防的。”   “宫里一切都好,就是健龙卫里总有些人和我,想的事情不太一样。”朴胜基低着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总是受不了洪林,他,他,我……”朴胜基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朴老爷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儿子啊,还是年纪太轻,虽然在同龄人里已经算得上是不错,甚至是拔尖的了,可要和有些人比起来,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胜基啊,你还是要用心,多听,多看,少说。当初殿下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   想到了什么,朴老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你现在年纪是小,但这不是借口,你在朴府里长大,没受到过什么大的打击,从来一帆风顺,自然就不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这些东西,说下百遍都不如经历一遍来的有用。”   “父亲,您刚刚说到了殿下……殿下他,怎么了?”朴胜基有些吃惊,对于殿下,他所知甚少。他开始记事的时候殿下就已经是高丽的君王了,父亲是坚定的保皇派,那时候母亲也还在,会给他讲从遥远的中原传过来的故事。   朴胜基知道殿下曾经是到元庭作为质子的高丽继承人,知道王回国之后就忍辱负重,韬光养旭,想要收复疆土。也是因此,他才有机会去到宫里,成为一名健龙卫。   据说,健龙卫也是效仿中原的汉武皇帝,这位中原皇帝可是养出了一位不得了的大将军。   若是殿下也想要一位为他守护边疆的大将,朴胜基义不容辞。   “殿下并没有什么事,有事的,是赵将军。”朴老爷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对朴胜基说了,“前日里传来的消息,赵日新,逆了。”   朴胜基惊讶地张开了嘴,小小年纪的他还没有学会什么叫做喜怒不形于色,“赵将军――怎么会?”   陡然提高八度的声调显示出朴胜基的惊讶。   赵日新将军的大名他是听说过的,半年前王刚提出要甄选建龙卫的时候,还问过这位将军的意见,也是因为这位将军的鼎力支持,殿下才能够如此顺利的把他们都接进宫。   他们的夫子,也是赵将军送进宫里来的,难怪昨日没有来给他们授课。   可是,就是这么一位往日里坚定的保皇派的将军,竟然叛乱了?   朴胜基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可是转念想到前日里殿下的反常以及昨日里那发泄一般的疯狂,朴胜基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可能是真的,“那,殿下有说怎么做吗?”   “已经拍了李将军去剿灭乱贼了,你就不要担心这些事情了。”朴老爷并不认为自己的儿子能够插手上这样的事情,说给他听也不过是应为朴胜基自己问了之后顺嘴一提,“你待在宫里定然是不会接触到这些事情的,李将军手下兵强马壮,很快就能平复叛逆,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够了。”   朴胜基知道这是朴老爷担心他,点头应下之后在心里默默得念上几遍,记得更牢靠。   他是朴府唯一的儿子,自从母亲过世之后,父亲就一心都放在了他和妹妹身上,虽然有一大半的时间朴老爷都并不怎么喜欢朴智孝的亲近,但是朴胜基知道,他还是爱妹妹的。   无论如何那都是朴老爷和他最爱的人的血脉的延续。   “父亲,最近父子教习了我们很多元庭传过来的东西,殿下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想要多看看中原的书。”朴胜基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也去过中原,甚至还请回家了几个中原的武士,“我想要学习元朝的文字和书籍。”   “元朝的文字和书籍?”朴老爷当初去中原的时候带回来不少的书,他并不认识那上面的字,所以他不知道那并不是只有蒙古字,其中占据多数的一部分是汉字,“殿下慧极,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你要是想学,我可以为你找一个老师,但是你切切不可随意向人提及。”   朴老爷怎么会不知道殿下对于元庭的态度?那分明就是不喜,就是厌恶,就是……想要反抗,想要解脱。   “父亲,这是为何?”朴胜基不明白,多学一些东西应当是好事才是,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   “殿下不喜元庭,你想要学习元庭的东西,又需要仰仗殿下宠爱,自然是让人不知道的好。”朴老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心里盘算着他养了这么多年的那几个元朝谋士谁更适合来教导他这个小儿子。   周姓的那位擅长儒学,满口仁义;方姓的那位研究墨家,讲究兼爱;赵姓的那位崇尚孙子,熟读兵法……   朴老爷自己做不出决定,就把这个选择抛给了朴胜基,把后院里三位“先生”的各自所长都讲给了朴胜基听,至于最后要怎么抉择,这就是朴胜基自己将要考虑的事情了。   朴老爷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够做出选择,这个选择即使不正确,却也是错不到哪里去的。   这三位先生来了高丽也快有十年了,朴胜基和他们的交流并不多,只是机缘巧合见过几次――这三位先生并不住在朴府,而是住在朴老爷为他们准备的别院里,距离朴府大约有一刻钟的马车车程。   朴胜基在此之前听说过元庭的东西,但是对付父亲嘴里那些汉人留下的儒家、墨家、孙家却是一点都没有了解。   要当场就做出选择也是为难了他,朴胜基向父亲提出自己要去好好想想,希望能够让父亲多给他留些时间思考。朴老爷也不是□□的主,再者,这世上哪有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多学些知识的父亲?   就算真有,他朴老爷也不可能是啊。   “行,你回去好好想想,在你回宫之前就把你的选择告诉我,以后你每次回来我就请夫子到家里来候着,你也就能省下时间多学些东西。”朴老爷结束了这一番交谈,让朴胜基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朴胜基的房间在朴府的东面,这半年即使他人不在,每日也有着丫鬟进来收拾,一如既往的干净无尘。   今天上午起得早,又坐了马车,回到家又是一番的忙碌,朴胜基原本洗完澡是想在床上休息一会,不知道怎么的,一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都已经是快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朴胜基是合衣躺下的,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有些皱巴,边整理边拉开了门。推开门就看见了尹永正在外面候着。   “少爷,你醒了!”尹永看见朴胜基拉开门,赶紧迎上去,“老爷吩咐了,少爷累了就好好休息,厨房里留了饭,都是少爷你喜欢吃的。”   朴胜基一路走,尹永就跟在后头一直的念叨。   “对了,今天小姐让麽麽送了一块手帕过来,说是小姐的第一次成品,小姐要送给您。”尹永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图案,“这是小姐绣的竹子,说是和少爷一样高洁。”   这是元朝那边传过来的说法,是因为朴老爷最喜欢一套竹子花纹的陶瓷茶具,所以朴智孝也记住了。   朴胜基从尹永手里接过了那块手帕,上面扭扭曲曲的绿色东西,如果不是知道那是竹子的话,说不定就会被认成是一条绿色的毛毛虫。   “先去吃饭吧,吃了饭你去帮我取几本讲解元人的书……算了,我自己去。”朴胜基本想让尹永去,但是尹永虽然认识几个字,胆子却小,朴府的藏书库很大,因为存着书,也不敢怎么点蜡烛,就算是门户大开也都阴暗得很。   要是让尹永去了,指不定得缩成一团躲起来。   朴胜基自己用过了晚饭,到书房里挑选了很久,直到尹永看天色太晚来找人的时候才离开书房。他在藏书库里拿起书就着那少量的烛火就看了起来,连外面已经黑天都没有发现。   第二日,朴胜基做好了决定,直接去了朴老爷的书房。   朴老爷或许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怎么选,这时候那三位先生都在书房里坐着。   “是胜基来了。”朴老爷对三位穿着长衫书生模样的人笑了笑,“诸位也可以看看,我这儿子自幼就机灵,学习东西也快得很。”   三个先生对视一眼,在父亲眼里,自家的孩子当然怎么都是好的。不过也没开口说什么,只是要看了人才能决定。   他们都是汉人,在元庭的时候受到了些不怎么公正的待遇,然后被朴老爷给救了下来,跟着朴老爷一路漂泊来到了这高丽。平日里朴老爷用得着他们的地方也不多,却对他们以礼相待,这三人虽然是有着读书人的清高,但这一大把年纪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寄人篱下应该的态度。   可就算是朴老爷的儿子,若真是个顽固不化的纨绔子弟,他们也是不会手下这个弟子的。   “父亲,这就是三位先生了吧。”朴胜基推开书房的门,进来就行了礼,“胜基见过三位先生。”   朴胜基今年十三,个子已经开始抽条,面容清隽,看上去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这边是朴老爷的儿子啊,真是一表人才。”周先生的高丽语有些别扭,朴胜基能够听明白个大半,剩下的半猜半蒙也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虽然别扭,但是周先生的高丽语已经是三人中最好的了,其他的两位先生就只会一些常用的词,连语法都有些生疏。   “多谢先生夸奖。”朴胜基进来之后走到三位先生对面,“朴胜基不才,心慕三位先生学识,想要兼众家之长,还望三位先生不吝教导。”   朴胜基最后做出的决定,他三样都想学。   不是不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但是朴胜基还是觉得自己能够多了解一些元庭,多了解一些那个东方的国家,就是好的。   所以,朴胜基才开口请三位先生做他的夫子。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需要。原本赵日新是判三司,这里把他写成了边关大将。   希望大家不要被作者误导了。   比心心。 第7章 大比   朴胜基在休沐结束前的第三天回了宫,随身带着的除了他的佩剑,还多了一摞厚厚的书。   那些是先生们交给他的,因为他要在宫里学习武艺,所以夫子们只好把书给他,让他自己看着,有不懂的地方就记下来,每次回家的时候就能向夫子们提问。   建龙卫每隔三个月就会有一次三天的休沐,他们可以在宫里休息,也可以回家探望亲人。朴胜基每每趁这个时候都会把累积下来的问题拿出来请教三位先生一番,还可以同三位先生学习汉话和元话。   每次和三位先生交流之后,朴胜基都会感叹汉文化的渊博,感叹自己的无知。   一晃眼,这样的日子就过去了十个月,建龙卫也成立一年了。   所有的少年,并排着站在开阔的训练场,听着前方的教习夫子训话。在训练场正对的地方,一个人穿着玄黑的衣袍,身后跟着内侍,和他们一起顶着头顶的烈日,那是殿下。   “今日武比切记尽力而为。”夫子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最后的话完就代表了这场检验他们这一年多所学的大比正式开始。   这是殿下要求的大比,除此之外,他们已经在三日前进行了一场文试,在文试上,朴胜基只拿了第二名,不过让朴胜基觉得高兴的是,林焕拿到了第一名,即使林焕的武功不算顶好的,也能有一个不错的名次。   而这场武试,朴胜基有信心取得第一名的成绩。   就算文试只拿了第二,只要武试是第一,那么综合起来,他还是第一名。   果然不出朴胜基的所料,两两捉对的比赛到了最后,或许是因为夫子的故意安排,最后的决赛上,只剩下了他和洪林两人。   朴胜基握着剑,看着对面长相越来越精致的洪林,“洪林,今日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不仅仅是要那个第一名的位置,也是因为那个人在上面看着。   我要让他知道,他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朴胜基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灼灼盯着洪林,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收到眼底。他却不知道,在看台上,有一个人也同样专注地注视着正在比试的两个人。   王琪在来看这场比试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当初建立建龙卫是为了护卫王宫的安全,所以建龙卫不归属于任何现有的编制,属于王的亲卫。而当初建龙卫才组建的时候,王琪并不了解他们,只能让他们一同训练。   但是过了这一年,对于下面的每一个人王琪都有了基础的了解,甚至夫子也给他提出了不少的意见。   是时候选一个队长出来了。   场上,朴胜基和洪林正打得激烈,周围的人也没有一个发现了王琪的想法,都在为朴胜基和洪林喝彩。   朴胜基腰腹一个用力,往后半仰躲过了洪林的一剑,而后双手持剑从侧面袭上洪林的胸前。洪林竖剑挡住了朴胜基的一击,只觉得右手有些发麻,又飞快往左边一步持剑砍向朴胜基的下路。   两把剑交汇的时候发出猛烈的撞击,洪林用力抓着剑才能避免又发生那种佩剑脱手而出的情况。自从半年多前的那场比试之后,洪林每天又花了更多的时间在武术上,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赢过朴胜基让他感觉非常地挫败。   这也是他的文试只取得了第四名的原因。   洪林一分神,不注意就被朴胜基一剑划过了衣袖,虽然他及时醒神躲避了过去,但是衣袍角上还是留下了一长条的口子。   “你可得小心些了。”朴胜基收回剑,冲着洪林小声提示。   “就凭你?”洪林一咬牙,拿着剑又冲了上来,对着朴胜基就是一个砍劈。   朴胜基横着剑拦下洪林的招式,而后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击,一时间打得洪林难以招架。   场外,大家都看出了洪林的颓势,有的人满脸兴奋,有的人却是有些沮丧。一年来,建龙卫们被分成了两拨,一拨跟随着朴胜基,一拨跟随着洪林。两拨人马在各个地方都相互较着劲,不过总体看来洪林身边的人却是要稍逊一筹的。   终于,朴胜基一个挑剑,洪林再也抓不住手中的剑,只听见“哐当”一声,洪林的剑就落到了一旁,而朴胜基的剑却还稳稳地握在手中。   “胜负已分,朴胜基活得武试第一名,洪林第二名,宋浩轩第三名……”夫子还在念着名次,洪林却是看着自己的手,回想着刚刚剑被挑落的滋味。朴胜基在对练时,一向不会伤人,每次都是挑落对手的佩剑。   夫子曾经说过朴胜基有一颗仁心,可是洪林却认为这不过是朴胜基自大的一种表现。   分明直取要害也可以赢得比赛,为何非要去挑落别人的剑?   等到夫子又说完了一些鼓励的话,在场的少年们以为可以散场回到建龙宫去休息的时候,夫子却是把他们又留了下来。   王琪上前两步,看了眼下面即使非常劳累却依然站得笔直的众人,心里非常的高兴,“今天看了比试比试,孤觉得建龙卫各个都是好样的。你们已经入宫一年了,孤也观察了你们一年,现在是时候选出一名总管和副总管了。”   王琪说完,观察了一圈下面的人,他发现大多数人在他说要遴选总管的时候,都看向了站在最前排左边朴胜基,还有一部分则是看向了最右边的洪林。   这两位也是建龙卫的夫子向他提及的次数最多的人。   朴胜基听了殿下的话,心中一喜,不管是怎么想,这个总管的位置都应该会落在他的头上,不论是算这总的成绩还是往日里来的表现,他都觉得殿下应该会更看重他一点。   洪林则是在听见王琪的话之后侧头就看向了朴胜基。洪林也想争取一下总管的位置,但是他心里也明白,他多半会是那个副职。   果然,“今后,朴胜基成为建龙卫的总管,洪林作为副总管,希望你们两人今后继续努力。”王琪宣布了他的选择,朴胜基脸上带笑抬头看向了高台上的人。   王琪正好看向他刚选出来的总管,朴胜基的笑脸一下子就落入了他的眼里,他不自觉地也回了一个微笑。   朴胜基余光瞄到周围的人都低着头,他很高兴殿下的这个笑容只有自己看见了,嘴角忍不住又上扬了一些。   “今天开始,朴胜基总管平日里还是与你们一起训练,闲暇的时候便到会庆殿来接受孤的指导,明白了吗?”王琪看着朴胜基的笑脸,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明媚了些,顺着自己的心意,就说出了让朴胜基有理由跟在他身边的话。   王琪还不知道,自从他这么说了之后,每天朴胜基除了睡觉、早训和上课,所有的时间都腻在了他的身边。   这天,王琪下了朝,刚回到会庆殿,换好了衣服还没来得及去批阅今日大臣们送上来的呈,朴胜基就推门进来了。王琪有些微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朴胜基已经不需要禀报就能够直接在这会庆殿里进出了。   “是胜基啊,有什么事情吗?”王琪坐在书案前,书案上摆放了满了都是今日需要朱批的呈。   “殿下,胜基来给殿下请安。”朴胜基跪下行礼,然后不等王琪说话,就起身膝行到了他的旁边坐下,“今日的呈又多了,殿下也要注意身体啊。”   朴胜基在会庆殿的偏殿里有一间他自己的寝殿,是有一次王琪觉得太晚了就让朴胜基歇息的地方。   从那以后,朴胜基总是找借口留在会庆殿,直到宵禁,然后留在这会庆殿里过夜。慢慢地,那寝殿里已经摆满了朴胜基的东西,到现在他睡在会庆殿的日子比睡在建龙宫的日子都还要多。   “是多了,海边的倭寇进来一直都不消停,大臣们来来回回也都是说这件事情,都说着要尽快解决,却总是拿不定一个主意。”王琪把呈打开,看见上面又是说的倭寇一事,忍不住叹了口气跟朴胜基抱怨了一句,“孤想要派兵前去镇压,几个将军又说倭寇的据点离海岸太远,就算是花费了大量兵力也不一定能做到,想要多派点兵力去沿海驻扎,那些文臣又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总归,一件事情拉拉扯扯了快有一年,还是没能解决。   “殿下进来一直烦忧,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吗?”朴胜基手搭上了王琪的肩膀,轻轻地按压,感受到手下的肌肉僵硬,想到殿下今日天还未亮就起来批呈,又在上朝的时候和大臣们纠缠了这么久,心中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样,百般滋味道不清楚。   “好了,你也不用做这些事情。”王琪享受了一会朴胜基的手艺,就把朴胜基的手从肩膀上拉了下来,“孤当初选你出来可不是让你来给孤捏肩的,你还要守卫皇宫的安全,可不用做这些小事。”   “怎么会是小事呢?胜基可是乐意为殿下做这些事情的。”朴胜基带着笑,又把手放到了王琪的肩上,“倒是殿下为了这高丽操劳,胜基能博得殿下一笑,就是胜基的福分了。”   听了朴胜基这么说,王琪果真是笑了,如清风满月,让一直都看着他的朴胜基一时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朴胜基其实也是个善良的孩子!   现在又学了儒家的仁义思想,怎么都是个不忍心的! 第8章 公主   “殿下?”朴胜基捏着捏着就发觉手下的身子渐渐往后到了下来,他赶紧自己往前让殿下能够有些支撑。   “嗯。”王琪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   这几日为了海寇的事情他伤透了脑筋,却始终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昨日夜里也因此伤神,没有休息好,再加上朴胜基按摩的手法到位,一时之间他竟然闭上眼差点睡着了。   “殿下是困了吗?要不殿下休息休息再来批呈好了。”朴胜基扫了一眼堆积了快有半人高的呈,计算了一下殿下批阅完的时间。   王琪批呈向来仔细,每一个都会细致地看过去,然后再给出答复。如果把这许多的呈都批完,恐怕王琪也剩不了多少时间去休息了。   “不用了,孤还有那许多的呈没有批完,要是胜基你困了就下去休息吧。”王琪重新坐直了身子,捡起刚刚因为困倦而落下的呈,重新看了起来,旁边顺手的位置放着笔和朱砂,方便他需要的时候使用。   “殿下,您该休息了。”朴胜基看着王琪眼下的青黑色,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伸手去夺过了王琪手中的呈,“殿下,如果您信得过臣下,不如让臣来为你将这些呈都分类吧。同样的事物您一起批,肯定是要快上不少的。”   “胜基啊,你这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王琪这话虽然严厉,但是朴胜基看得分明,王那眼睛里明显是带着笑意的。   跪伏在地,朴胜基又请王琪去休息,这一次王琪多看了朴胜基几眼,答应了他的请求,“胜基呐,孤就依你的,去小睡一会,不过最多一刻钟,你要记得叫孤起来啊。”   朴胜基服侍着他躺在了床上,看着王琪闭上眼,等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绵长之后,朴胜基才走到书案旁边,依旧是跪坐在刚刚那个位置,把案上的一本本呈按照所诉的事情进行了分类。   朴胜基看书的速度很快,换到看呈上,也依旧不慢,没用到盏茶功夫,就分好了类。   呈上的内容五花八门,有的是弹劾谁谁谁贪污,谁谁谁徇私,有的是上报哪里又遭受了怎么样的灾祸,需要多少的银子……除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还有呈上说边关哪里又遭了谁谁的洗劫,哪里需要派兵镇压。   其中提到最多的一处,就是临海的倭寇。   从去年赵日新将军叛乱开始,沿海就有倭寇不停地肆虐,这半年来更是形势险峻。因为靠海,那些倭寇每次乘坐着小船顺风而来,等到把海边的居民都抢劫一空之后就坐着小船离开。   等到驻扎的军队赶过去的时候,那些倭寇早就不知道跑了有多远了。   今年初的时候,朴胜基记得殿下曾经派了一位将军去沿海之地镇压倭寇,没想到现在还是这么的猖獗。   朴胜基想到殿下眼下的淤青,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今年他已经是十五了,再过一年就可行成年礼,到时候他就自请去沿海,为殿下解决掉这件烦心事。   然而,没得朴胜基行成年礼,也没等他自请去沿海镇压倭寇,高丽就迎来了另一位尊贵的主人。   朴胜基刚收到一身新发下来的常服,他迫不及待地穿上想要去给殿下展示一下,刚推开门就发现殿下正批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   “殿下,您的心情不好。”朴胜基进入房间后就到王的身边坐好,然后双眼看着王琪。   王琪今日穿着一身明黄的衣袍,更是衬得他面容温和。   “是胜基呐。”看见朴胜基进来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话,而后又把心思都放到了手下的琴上。   王琪虽曾为元庭的质子,可是琴棋书画却是样样精通。   在元庭的都城,那些元人一个个口中都是瞧不起汉人的,可是却又一个个地把汉人的文化当做什么瑰宝,用来比拼炫耀。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嘴上说着那是什么让人沉溺的玩意,可是真当谁作出首朗朗上口的佳作时,又都追捧不已。   “胜基呐,你会弹琴吗?”王琪放下手中的琴拨,看向坐在旁边的朴胜基。   从建龙卫大选到如今,朴胜基在他身边已经跟了差不多快一年了,从最开始的娃娃样子,也长成了如今这幅大人的模样。   “殿下,胜基不会。”朴胜基有些羞愧,带你下似乎会天底下所有的东西,而他,除了武功,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算得上精通的。   听了朴胜基这么说,王琪也不觉得意外。   他让人又送进来了一把琴,亲自为朴胜基调整了姿势,“对,右手是这样拿着的,等会就是往下用力压,不对……要倾斜一些,再往下到一点。”   王琪近乎把朴胜基整个环在怀里,用那种让朴胜基沉醉的声调讲述着。直到王离开,朴胜基都还在呆滞。   “不过是弹琴,要放轻松,不要那么僵硬。”看朴胜基右拿着琴拨的右手上青筋暴起,王琪只以为他是太过于紧张。朴胜基是第一次用琴这种听起来,看起来都是软绵绵的东西,紧张是难免的。   “殿下……”朴胜基抬头放肆地看着王琪,“我弹不好。”   王琪原本还以为朴胜基要说什么严肃的事情,没想到却听到他用近乎委屈的声音说这样撒娇的话,真是……让他惊喜。   “弹不好也没有关系,孤又不会笑话你。”王琪选了一首简单的曲子,为朴胜基做了示范之后放慢了手上的速度,让朴胜基跟着他一起弹。   朴胜基跟着王琪的节奏,右手一下又一下拨弄着琴弦,时不时就抬头去看一看引导他的人。朴胜基不知道他的琴声合着殿下的有多么的突兀,但是就这么一直坐着,看着殿下的动作,他却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叫做,琴瑟和鸣。   王琪手下不停,每次捕捉到朴胜基那边传来错误的音调都是温和一笑,也不停下来纠正,只是动作更加的轻缓,更加的清晰。   一首曲子下来,朴胜基犯了不知道多少的错误,但是他并不在乎,“殿下,您弹的好听。”   “你用心弹,也会好听的。”王琪怎么会看不出来朴胜基一直在走神,“琴声即是心声,你要是用心的听,你就能够从琴声中听到需要弹琴之人的心事。”   “是这样的吗?”朴胜基双眼发亮看向王琪,被这样火热的目光盯着,王琪虽然觉得羞涩,但是对朴胜基的话却是点头承认。   朴胜基得到了殿下的肯定,握着琴拨的手紧了紧。能够听出弹琴的人的心声吗?朴胜基恍然间想起在朴府时,教导他的先生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先生迎娶了一位高丽女子做妻子,朴胜基回家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他们在树下弹琴的画面。   不过那个琴是中原的琴,和他手中的并不相同,先生说那叫做七弦琴。朴胜基还数了,是有七根弦。   “胜基要是也想用琴来表达心声,这个水平恐怕还是不够的。”王琪难得有些高兴,“要让胜基喜欢的人听出来你的心声,要多多练习啊。“   朴胜基点头应下了,然后又和殿下开了新一轮的合奏,这一次他明显是要认真了许多。   朴胜基的记性是好的,多弹了几次之后就已经能够勉强跟住王琪的节奏了。   “殿下,公主到了,请殿下前去迎接。”就在王琪和朴胜基正在兴头上的时候,黄内侍推开了门,弓着身子冲里面说。   王琪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朴胜基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跟着停了动作。   “孤正在抚琴,等孤一曲结束之后再说,你下去吧。”王琪脸色微沉,但是转头看向胜基的时候又带上了笑容,“来,我们继续。”   “好的,殿下。”   朴胜基跟着王琪又开始了新的一曲,这一次朴胜基沉下心神去听了王的琴声,却是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或许是他的水平不够,从殿下的琴声里他什么都没有听出来,只觉得悦耳。   也是此时,朴胜基在心里下定决心,要好好练琴,即使是弹不出美妙的乐章,他也要能够从殿下的琴声里听出那些更深的含义,听出那些殿下尚未说出口的话。   他想要知道殿下心中所想,梦中所思。   都城外,元朝公主宝塔失里的銮驾已经到了城门外不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些影子了,王琪换了衣衫带着建龙卫匆匆赶到。   “恭迎公主殿下。”王琪带着他的臣子,在元庭的圣旨下掀开袍子跪了下去。   “高丽王接旨——”穿戴华丽的元朝使者用元话念着圣旨,王琪跪在下方,看着元使者身后用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公主。   是在元朝成为质子的经历,王琪对于元话能够完全理解,朴胜基作为建龙卫的总管跟在王的左手边,洪林作为副队长,跟在往右侧稍微靠后一点的地方。   朴胜基在家的时候经过两位夫子的教导,能够大概听懂一些,可就是听懂的那些话,就让朴胜基觉得气愤难忍。   元庭,竟然是如此的傲慢吗?   殿下就在那样的地方度过了那些年,如今的殿下听到这样贬低高丽的话该是多么的伤心啊。   朴胜基偷偷抬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殿下的半张脸。   就从那半张脸上,朴胜基也可以看出殿下的愤怒。   作者有话要说:   王的琴,应该弹给一个和他心意相通的人听。 第9章 海寇   自从元庭的公主,也就是高丽的中殿来到之后,殿下琪沉默了很久。   朴胜基每日依旧去会庆殿,但是看着日渐沉默的殿下,他用尽了心思也没能让殿下一展笑颜。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却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变了。   建龙卫的总管朴胜基,开始回到了自己在建龙宫的房间,每日也花上了更多的时间在建龙卫的值巡和训练上,仿佛之前恨不得变成殿下的尾巴,要时时刻刻跟在殿下身边都是幻象。   这日,朴胜基推开了会庆殿的宫门。   “殿下,臣下自请去盐城。”朴胜基在殿下的对面跪下,“殿下近日为盐城的事情伤神不已,还请让胜基到盐城去,定然要为殿下分忧。”   “胜基呐,那里是沿海边城,是倭寇最多的地方,你确定要去吗?”殿下琪放下手里的呈,看着跪在面前的人。   恍然间,朴胜基已经长得快要比他高了。   “殿下,难道当初您让我们进宫的目的,不是为了镇压这些倭寇海贼吗?”朴胜基没有起身,头朝着地面,不肯抬头看殿下琪。   “胜基呐,孤不是想要让你去那种地方。”殿下琪看着朴胜基动也不动的跪着,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殿下,您让我去吧,趁着这段时间,胜基也要好好想想。”朴胜基没有抬头,但是声音变得柔和,就和以往要哄着殿下琪去休息的时候一样。   “既然你这么想,那你就去吧。”殿下琪原本是想要拒绝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拒绝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或许,是魔怔了,对待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殿下琪总会格外的耐心与包容。   甚至,这样的感情,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了个样。   能够让他好好想想也是好的,“孤准了,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切记不能伤了自己。”   朴胜基得到了殿下的准许,谢过殿下的恩典之后,直接倒退着出了寝宫,殿下看着朴胜基头也不抬地离开,心中不知道怎么的抽痛了一下。   是他,忘记了收敛。   怎么就在那个时候让朴胜基发现了自己那活该下地狱的心思呢?   朴胜基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出发去了盐城,离宫之前找到了洪林交代了宫里守卫的变动和一些要注意的东西。   而后,他带着建龙卫中一向脑子灵活的宋浩轩,拿了信印,一人一骑就向盐城而去。   盐城位于沿海,距离最近的一个军队据点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甚至只用一炷香多些的时间就能赶到。可是每一次盐城遇袭,当那些军队赶到的时候海寇都已经撤退了。   一个都不曾留下。   “胜基哥,这一来一回加上集结军队,得有一个时辰,倭寇的动作一向是快的,顺着海浪而来,又拉上风帆顺风而去。”宋浩轩跟在朴胜基身后看着盐城边上的滩涂,他们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边,从他们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海上的风光和距离岸边有大约三里远的盐城。   中间是一片平坦,一点遮掩阻碍都没有。   “这片滩涂正好适合船只靠岸,从海边到盐城,即使是带上武器,恐怕也就用个半盏茶的功夫。”朴胜基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海寇的速度,“攻开城门至少也得一炷香,然后进到百姓家里抢夺东西,至少也得一炷香,再加上他们撤退的时间,我高丽的军队怎么都该能赶到的。”   朴胜基算得不错,宋浩轩也是不解。   到了晚间,他们便在盐城找了家旅店歇下了。   朴胜基不顾宋浩轩异样的目光要了两个房间,付了房钱之后把号牌交给宋浩轩一个便自己进了房。   宋浩轩是不知道为何以前在宫里一个通铺都睡过,现在在外却显得这么生分了。但是朴胜基心里那些小心思,却是不想被人发现的。   夜深人静,朴胜基躺在明显有些硬的床铺上失眠了。   盐城靠海,空气中都带着潮湿的气息,还有些咸咸的腥味,和殿下的宫殿里那种干净的熏香味道完全不同。   虽然隔了海边有三里的距离,朴胜基却因为耳力超凡,能够清晰地听到海浪洗刷海岸的声音。一下下的,没有丝毫间隙。若是在宫里,这个时候早就过了宵禁,出了巡逻的侍卫在走动间发出的细微声响,连蝉鸣声都没有。   这还是朴胜基入宫以来,除了休沐的日子外,第一次离开皇宫,离开殿下的身边。   往日归家的时候不见得有这么难捱,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在沿海的边城,自己和殿下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朴胜基就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长了翅膀,想要飞到那个人的身边去。   可是,不是想要离开的吗?   半月前,或许是因为头天晚上没能睡好,朴胜基在陪着殿下批呈的时候竟然低着头睡了过去。   或许是过了很久,或许只是一眨眼。等到朴胜基睁开眼的时候,一眼就落到了殿下的眸子中,那里面的温柔似乎要把人溺死过去。他在中殿的眼里,也曾见过这样的柔情。   然而那是中殿对着殿下的,可是殿下,现在看的人,是他啊。   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坐到了他的面前,朴胜基看见殿下之后往后退了退,却还是能够清晰得从殿下眼里捕捉到那些情绪。   并不是无知的少年,朴胜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然后,朴胜基选择了逃开。   他开始减少自己去会庆殿的次数,开始越来越多的留宿在自己的房间里,可是建龙宫里那本属于他的房间却让他觉得陌生极了。   没有他看惯的景象,没有他喜欢的熏香,没有仔细听就能发现的脚步声。   建龙宫的选址有些偏僻,不像会庆殿,在皇宫的正中靠后的吉祥方位,来来往往的巡逻侍卫就算是宵禁之后也不会少。   朴胜基此时躺在盐城的旅店里,却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感觉与在建龙宫中相差无几。   都是一样的陌生和不习惯。   朴胜基在盐城里辗转反侧,睡着会庆殿那张华丽大床上的殿下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往日里只要想到那个被他惦记的人就在不远的地方,殿下总是会睡得更加香甜。可是今日,才只是他离开的第一日,殿下就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承受不住了,他好想就这么去到朴胜基的身边,管什么天下,管什么百姓?   可是,不行。   他是这高丽的殿下,挺着高丽的脊梁。而朴胜基,将来也会成为高丽的支柱,自己不应该这样子想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朴胜基终于在到了盐城第七天遇上了一次倭寇的偷袭。   在此之前,朴胜基已经拿上了殿下给他的信物,去军营里露过面了,并且也和都将军交代了一些事情,他们这一次就是来试验这个方法好不好使的。   现在,就只等海寇来袭了。   那时胜基正带着宋浩轩在街上闲逛,朴胜基的视线落在了一个卖荷包的摊子上。   朴胜基看中了一个黑色的带着金色云纹的荷包,汉文化中有着龙从云的说法,而殿下不就是高丽的“龙”吗?真是,绝配。   如果带回去送给殿下他一定会欢喜的吧?   朴胜基上前去刚跟摊主打了一声招呼,还没来得及询问价格,从南边就有人开始往城里冲了。   “倭寇来了,快躲起来。”   “快跑啊。”   “海寇!快请人去军营。”   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挑着担子的商人,还有已经步履蹒跚的老人。所有人都往城西跑去,那里有一块约定俗成的避难区,海寇们都不会去那里肆虐。   或许,这也是海寇们的一种圈养政策?把人留下,以供下次再来掠夺。   朴胜基还没说完话,他身边穿着一身灰布麻衣的人就已经把担子挑到了肩上,顺着人潮就往城西跑去了。   朴胜基紧了紧手中的剑,和宋浩轩对视一眼,逆流而上。   到了城门,已经可以远远得看见,远处有头上系着有红色太阳团的白色头带的人,举着大刀向盐城冲过来。   来人并不少,朴胜基一目望去大约有四百人左右,还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海岸上停泊的船只,密密麻麻,至少有三十只。   “已经点了狼粪了吗?”朴胜基看着城门在他眼前一点点关闭,直到最后一刻,等海寇快要跑到门前才完全合拢。   宋浩轩转身看了眼身后已经开始飘起的青烟,“点起了,可是这样子……真的有用吗?”   临海的城市一向风大,那青烟飘不了多久就会被海风吹散。也不知道能不能被看到。   朴胜基想的办法很简单,借鉴汉人的长城,他想到了烽火狼烟。从远处可以看见狼粪燃烧产生的青烟,这样就可以传递信息。但是却有一个问题,盐城风大。   朴胜基看着下面的倭寇已经开始攻门了。城门上有很多的刀剑痕迹,还有烧焦过的印记,修补过的痕迹非常明显。   “等会我们和守城的卫兵一起守城。”朴胜基上了城墙,看着下面已经开始开始使用一些小型的器具,城门下面还有些百姓在往城西奔跑。   是他无能,才让百姓受这样的苦楚。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有朴胜基在上面看着,抵住城门的那些人竟然比往日多坚持了半盏茶的功夫。   用了大半个时辰,城门才被撬开。   朴胜基拔出了殿下赏赐给他的佩剑,冲在了前方和倭寇交上了手。宋浩轩站在他后方,帮他挡住一些从旁边来的攻击,守城小队的队长则在朴胜基的左侧,成拱卫状。   这次倭寇来得凶猛,朴胜基不注意身上也留下了深深浅浅不少的口子。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被刀刃砍在身上。   但是疼痛并没有让他感到害怕,反而更是激发了他的血性,赤红的双眼看着面前的敌人,手中的长刀不断挥动,一下下不停砍向对面的海寇。   杀——   杀尽欺我高丽者,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难写,/(ㄒoㄒ)/~~ 第10章 赶到   朴胜基带着宋浩轩与守城的官兵一起厮杀,随着时间流逝,官兵的死亡越来越多,海寇却还在从海岸线往这边冲来。   “退——,守城。”朴胜基一刀砍到一名海寇,又反手帮宋浩轩挡下一击,“退到城门!”   众人听从朴胜基的命令,且战且退,很快就退到了城门,依托着城门,他们又守了大约盏茶功夫。   这时候,所有的百姓都已经退走了。   “来了!”就在朴胜基有些体力不支,被人砍伤了左手臂之后,突然后面有人大喊着冲了过来,“军队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不管是守城的官兵还是攻城的海寇都一愣,手上不约而同地加重了力道。   没等到海寇进到盐城里,都将军就带着手下的人到了。自从他镇守这临海地区以来,海寇一直作乱,他却毫无办法,每次赶来都只能看见海寇们离去的背景。   将士们都是在肚子里憋了一口气,这次刚好撞上了,当然是要拼个痛快。   有了援军,朴胜基和宋浩轩才得以喘息。他们两个还算是武艺高强的,相互扶持着还能站立,周围的那些守城官兵才是真的围了一圈到在了地上。   苦战这么久,又加上援兵到了心中松懈,没有后力也是自然。   “胜基哥,你受伤了。”宋浩轩因为一直都待在朴胜基的旁边,有朴胜基时不时帮他挡住一些攻击,身上还是完好无损,可是当他靠近朴胜基,伸手去扶着他的时候就发现了,朴胜基的左手臂被划开了一大条口子。   “没事。”朴胜基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只是袖口被划拉得比较大,里面的伤口并不大,“等会让军医看看就好了,你先陪我去找都将军。”   “胜基哥,还是先把伤口处理了吧!”宋浩轩掀开朴胜基的衣袖,“宫里的大夫说过,不处理伤口容易是容易感染热病的。”   那还是上次他和朴胜基对练,一不小心被绊倒在地,眼见要撞上自己的剑时,朴胜基握住他的剑刃就抽走了他的剑。   也是那一次,朴胜基的手伤休养了三个月才好。朴胜基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在殿下身边狠狠亲近了一番。   那个时候想来正常的画面,现在想起来,朴胜基却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违和。   不是殿下,而是他。   “好吧,先去处理伤口。”朴胜基收拢了一下在战乱中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宋浩轩一同向军医走去。   军医也是随着军队一起来的,现在正在给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治疗呢。   “伤口我看看。”宋浩轩带了一名军医过来,看见朴胜基还能自己站着,有些不满地对他说。   朴胜基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军医用匕首把朴胜基的衣袖整块割下来,伤口暴露在了三人的视线下。   伤口不大,但是却有些深。   “要好好养养,不然这手以后会受到影响。”军医给朴胜基撒上一些药粉,草草包扎了伤口,嘱咐两句注意事项之后就去看下一个士兵了。宋浩轩原本想要把军医叫住,却被朴胜基拦了下来。   比他伤得更重的人还有不少,都还在等着军医去看,他是不能一直霸占着军医的。   朴胜基回到暂住的旅店换了身衣服,已经回来的店小二打了桶热水给他擦身,说是送他的。   那个店小二今日是躲在一边把朴胜基英勇杀敌的身影都看了清楚,心中无比的佩服。后来就连酒店老板听店小二说过之后,也给朴胜基和宋浩轩免了房钱。   这天,已经是三十了。   “殿下,该喝药了。”黄内侍端了一碗散发着苦涩气息的汤药,推开门走进寝殿。   王琪还在桌前批呈,自从朴胜基离去之后,没了人每日给这些呈分类,王琪又得多花上不少的功夫来应对这些呈子,夜里也是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对那个人的思恋,从他离去就没有停止,反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清晰。   “放着吧,孤一会就去喝。”王琪看了一眼就挥了挥手,让黄内侍放到一边去。   那东西月月都喝,可是没有一次是有用的。到了时候依旧是痛得人死去活来,一点都不能减缓。   “殿下,先喝了吧,不然药就凉了,失了药效。”黄内侍端着药不肯走,眼眶发红。他的殿下分明是那么仁慈的一个人,却偏偏要受这样的折磨,上苍不公啊。   王琪放下手中的呈,看着黑乎乎的汤药,鼻尖嗅到空气中的药材味道,嘴里开始泛起苦涩。   这药和上个月的并没有区别,根本对他的怪病无益。   即使知道无用,王琪还是从黄内侍手中接过了碗,抬头,一口就喝了个干净。罢了罢了,就当是补身子了。   看着殿下把药喝完,偷偷蹭了蹭眼角,把空碗端了下去。这么多年了,他也是知道这个药对王琪没用的,可是不喝,不是更没用吗?   这些年,太医们已经开的不是对症的药了,是补身子的药。   只盼望殿下快些生个世子,好让高丽后继有人。   黄内侍退下后,王琪没有继续批呈,这次的呈多是说盐城的事情。自从他派了朴胜基出去,就开始有人不停弹劾。   说朴胜基年幼难当大任的有之,说朴胜基从未接触过海战缺乏经验的有之,说他军事能力低下难以御敌的有之……   总之,怎么说的都有,可是都是质疑,一个赞同的都没有。   王琪只能把这些帖子都压下来,等着盐城那边传来好消息。虽说他是相信朴胜基的,可是那颗担忧的心却是怎么都放不下来,一直悬着。   让他差点连明日是初一都忘了。   初一,是休沐,不上朝。   朴胜基在盐城,仿佛感受到了王琪的心思,抬头望向王城的方向。他突然想要回去,回到殿下的身边去。   可是现在不行,等到日上中天,他们还在打着火把收拾战场。   “胜基哥,将军已经闲下来了,咱们去看看吧。”宋浩轩送了一碗水过来,刚刚因为缺乏人手,都将军又忙,他们也加入了军队,帮着收拾战场。   除了军队的士兵,还有许多的百姓自发的帮他们清扫地面的血迹,抬走敌人的尸体。还有妇女带着孩子烧了热水,放到一旁供人饮用。   “朴总管,真是智勇双全啊。”都将军是个而立之年的大汉,手下的兵也是各个骁勇善战。今日一进城,他看到安静的街道还以为倭寇又已经退去了,可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周围并没有被人侵略过的痕迹。   直到大门口才发现守城的士兵竟然把人堵在了城门口,直到他们到来都没有入城。   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今日,他们诛杀了敌寇超过七百人,剩下逃出的人不超过两百,足够那贼寇的首领心痛一把了。   朴胜基今日是第二次见到都将军,上一次见就是几日前他提出这个方法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和这位将军好生的争论了一番,最终才决定试上一试。   毕竟,贼寇来袭的时候,他们也派人快马加鞭往军营里送了消息。就算这狼烟无用,也没什么损失。   这一次的试验虽然是成功了,可是朴胜基和都将军也并不认为这狼烟是个长久之法。   “都将军缪赞了。”朴胜基拱手,“这法子也是胜基从书中看来的,也是因为今日海风不大,才让我们捡了个便宜,若是雨天或者大风,恐怕就不奏效了。”   都将军又如何能够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今日大获全胜让他心情大好,对朴胜基的影响也是好上了不少。   原本看着这么个俊俏的少年郎拿着信印到军营里来,他就是有些不爽的。再加上这人又是宫中之人,他便认为是哪家出来的公子爷到他这里玩耍,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这也不算是冤枉朴胜基,他朴家本也是朝中的大员,只不过他不同那些一般的官家少爷那样不学无术罢了。   “只要能够治上一次,打得痛了,贼寇就会安静些日子。”都将军点点头,但是却也拿不出其他的办法,“我们曾守株待兔,在盐城等上了半个月,狠狠杀了一次,费了不少的事才让他们消停了三月有余,这次,恐怕直到年前他们都不会来犯了。”   “还是不能彻底消除匪患啊。”朴胜基哀叹一声,在京城里,他是永远都无法想象着战场的惨烈。   只在别人嘴里听见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战场上鲜血四溅的场景。只有自己亲身经过了才会懂得什么是残酷,什么是死亡。   “彻底消除?”都将军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些人都来自旁边的那个岛国,说不定就夹杂着军队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剿灭的?”   朴胜基听了都将军的话,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今日取得了胜利,可是明日呢?后日呢?   等到那些贼寇知道了他们用狼烟来传递信息,指不定也就不奏效了,到时候还是得让百姓被人欺辱。   “恐怕只有哪一日真的出动海军,给那些海寇迎头痛击才能让他们离开我高丽的领土。”朴胜基单手握剑,和都将军隔了书桌相对而坐,“等到胜基有能力那日,定要保我高丽百姓一片安宁。”   “少年志气!哈哈!”都将军大笑几声,往旁边走了几步,到朴胜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非常欣慰的语气说,“那老都我就等着看朴总管你平定贼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宫之后,有惊喜哦,小朴同志。 第11章 遇刺   “殿下,天亮了。”黄内侍掐着点进了内殿,果然发现殿下此刻正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殿下,要沐浴吗?”   “嗯。”王琪用微弱的声音答了一句。   黄内侍退了出去,没多久隔间就放好了热水,雾气缭绕。   王琪一直躺在床上,等身上恢复了些力气,让黄内侍把所有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这才在黄内侍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去了隔间。   “老奴就在门外守着,殿下要是有事情就叫老奴。”黄内侍把王琪扶到了门口,看着王琪进去之后拉上了门。   王琪看着被熏香熏得幽香阵阵的房间,突然一股疲累袭上心头。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样子,每个月,都受那刮骨焚心之痛,什么时候是个结束?   明黄的衣袍带子被一双手解开,衣物顺着身体的曲线往下滑落,在地上堆叠成一团,仅仅是这么一个小的动作,就让王琪开始喘息起来。   骨髓里酥酥麻麻的疼痛一直不曾停歇,只是比起每两个时辰就会生不如死的那一刻钟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这疼痛的毛病就开始出现在他身上。起初,王琪怀疑自己是中了什么毒,他看了不少的名医,中原的、高丽的,宫里的、山野的,有名的、无名的,可是每一个人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殿下身体健康,没有任何不适。”   没有、任何、不适,那他每月初一这剧痛的毛病到底是怎么来的?   各种名贵的草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可是别说根治,就连缓解都不曾有过分毫。   王琪把着墙壁,一步步走进了浴池中,热水慢慢地浸过脚尖、脚背,然后是膝盖、大腿。等到他终于坐到浴池中,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移动身体,只能靠着池壁坐下。   水刚好漫到的胸口,热感包围全身,让他不自觉舒了一口气。   泡在水里,那种感觉要好上许多。   等了许久,王琪才有力气挪动身子,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适,然后拿了一旁的澡巾慢慢往身上浇水,把被水浸湿变得温热的毛巾打开覆在脖颈的位置。   还没来得及享受,全身又是一阵剧痛。   “殿下,辰时了。”黄内侍的声音和剧痛一起传来。   还有,四次。   每逢初一,他就要这么疼上六次,每两个时辰一次,从卯时到申时,从来不曾变过,就这么一直疼痛了快要五年了。   原本只是隐隐有的不适,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王琪在水下,因为水的浮力和水波的荡漾,比躺在床上硬生生地忍受着要好上一些。   不过,也只能好上那么一丝。   没过上多久,王琪就忍不住用力咬住下唇,却又在想到什么时候硬生生松开,抬起手把覆在身上的布巾塞进嘴里。   不能咬,会被人看出。   不能咬,胜基就快要回宫了。   可是,骨头是不是折断了,为什么这么的疼啊。王琪闭着眼,全身上下都在颤抖,若非是坐得稳,恐怕已经是沉入水中去了。   黄内侍在门外,可以清楚地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喘息声。殿下一向是个隐忍的人,这般大的动静,让他这门外之人都听见了,该是多大的痛苦。低下头,黄内侍偷偷抬起右手,在眼角抹了抹,在袖子上留下一片较深的颜色。   “黄内侍,进来吧。”感觉这一刻钟,比之以往的一个时辰还要漫长。王琪等到身上那无法严明的痛苦终于过去,手颤抖得举起来,把嘴里的巾布扯了下来。   谁知道手上无力,根本拿不稳那一块小小的白巾,一离嘴就直接掉到了水里,溅起水花。   经过这一刻钟,浴池中的水早就不复值钱的热气,水雾也都消散殆尽。   黄内侍进来的时候,王琪还是坐靠在浴池边,温凉的水围绕着他的身体,带来一股凉意。但是在黄内侍走到他身后的时候,王琪还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殿下,您是要回寝宫还是要加热水?”黄内侍弓着腰,不敢抬头去看。   “孤要回寝宫,你去让人把孤的床铺给换了。”刚刚躺在床上熬过那一波发作的痛苦,床单上沾染了不少汗水。刚刚进到水里的时候他才发现手心的刺痛,是自己的指甲掐破了皮肉,手心上都有丝丝的血迹,床单上指不定也染上了。   “殿下,以及换了。”黄内侍伺候了殿下这么些年,自然也知道殿下是个爱干净的,早就吩咐人呢做了这些事情。   “好。”王琪从浴池中站了起来,中间几次脚底打滑险些摔倒。   除了水底湿滑,他腿肚子发颤,双腿发软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王琪回到寝宫靠在软塌上,一个宫人手里拿着布巾为王琪擦头发。纯白色的里衣衬得王琪面白如玉,恍若仙人。   王琪闭着眼养神,感受头顶上轻微的摩擦,差一点就要睡过去了。   “啊——”突然,王琪听到了黄内侍的尖叫声,宫外的侍卫的脚步声,还有腹部传来的疼痛。   这疼痛不算是,什么,比起刚刚的蚀骨焚身之痛要好受上不少。   然后,眼前一黑,王琪便失去了意识,最后听见的,是“哐当”的一声铁器落地的声音。   ****   朴胜基在盐城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去到了都将军的军营,在营地里和众将士比武,饮酒,谈笑,比宫里要快活上不少。   或许是因为军中的气氛严谨又活跃,比那死气沉沉的皇宫要让人舒服上不少,朴胜基比计划中多花了三天的时间在这里养伤,等到军医揭开他的纱布,确认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带着宋浩轩向都将军告辞。   “我高丽儿郎,自是一腔热血,我就静候总管佳音,等着看我高丽的英雄了!”都将军送了朴胜基十里,最后勒马停下,“我就送到这里,朴总管去吧。”   朴胜基回身对着都将军拱手,“都将军保重!”   说完,朴胜基与宋浩轩策马而去,想着都城的方向奔去。   一日间,除了停下来半个时辰用餐,朴胜基和宋浩轩一刻不停息策马狂奔,终于在月上中天之前赶到了皇宫。   “胜基哥,城门已经关了,我们怎么进去?”宋浩轩拉紧缰绳,身下的马扬起蹄子,前足在地面焦躁地踏了几下。   “你去城外的庙里等着天明,我先进去看看。”朴胜基看着近在眼前的王城,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豪情和柔情。   豪情,这就是他要守护的地方,他愿意倾尽一切来说话这个地方的安宁。   柔情,只是因为那个人,他就在这王城的中心。   宋浩轩并没有离开,他知道朴胜基肯定有办法进入王城的,他自然是不愿意被朴胜基留下,“胜基哥,要是有办法进城我们就一起进去,浩轩可不想一个人留在野外。”   朴胜基见宋浩轩这么说了,当然也不可能强行让人留下,调转马头,朴胜基向着城外而去。   宋浩轩策马跟上,也不问朴胜基这是要去哪里。   朴胜基顺着官路走了一会,在一个岔道上拐了弯,走上一条小路。这条小路弯弯曲曲,但是总得走向还是向着王城的方向,行了大概有半盏茶功夫,朴胜基在一个大院子前停下了马。院门外挂了两盏灯笼,昏黄的光线把门前的阶梯照亮。   “到了,下来吧。”朴胜基翻身下马,牵着马到门前,走上阶梯敲响了门。   很快,门被打开。   “两位何事?”门童衣服穿得整齐,但是双眼微眯,嘴上还打着哈欠,一副困顿模样。   朴胜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令牌递过去,然后又对那门童说,“我们是路人,想要归家去。”   门童从朴胜基手里接过了令牌,就着门外的光好好看了看,又问,“不知道两位家住何处?”   “我们是京城人士,住在东边的大房子里。”朴胜基答得顺溜,东边的大房子,不就是那皇宫了吗?那门童听了朴胜基的话后推开了门,让开了路。   这就是暗语了,只有腰牌和暗语都对上了,才能进去。   宋浩轩跟在朴胜基,在门童的引导下绕过几个院子,最后在一间柴房的柴堆底下,门童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开出来一条路。   “这是直接能够到王城里的密道,里面只有两个岔道,记住,第一个往右,第二个往左。”门童跟他们交代了一番,看他们进去之后就把柴房复原,然后拎着灯笼回了门房。   这个地方百八十年都不见得能有一个人来的,他说是守门,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会睡过去的。   朴胜基和宋浩轩按照门童的提示,借着一颗夜明珠照亮,终于走出了密道。   密道的出口在王城之中一个破旧的小院子里,是一口枯井,上面掉了一根绳子下来。就着绳子,两人身形灵活地攀爬上去。   这个出口并没有人守着,两人上来之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又去旁边取水洁面净手,然后拿上腰牌去了宫门。   看见建龙卫的腰牌,宫门的守卫并没有拦着两人,直接放行。   朴胜基和宋浩轩一路风尘仆仆,直奔宫内而去。   两人都是去的建龙宫,不同的是,宋浩轩要去建龙宫休息,而朴胜基,他只想先去换身衣服,然后要去的,就是会庆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历史上王琪就是因为这次刺杀死了。   不过我是亲妈,怎么会让他死?   这绝对是感情的催化剂啊!   还有电影里,每次洪林这么来去自如,总觉得,,,王城难道没得宵禁?不会关城门? 第12章 昏迷   建龙宫很安静,朴胜基跟宋浩轩一进去就发现了不对。   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现在除了轮值的人以外,都应该在寝宫里休息才对。大晚上的,不可能所有人都不睡觉,毕竟今日没有加练,也不是休沐。   难道,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朴胜基和宋浩轩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然后又一同出了建龙宫。宋浩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宫里,消息最畅通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会庆殿。   朴胜基和宋浩轩不约而同选择了会庆殿作为自己的目标,带上佩剑一路往皇宫的中心走去。   还没走到一半,两人就被拦下来了。   “什么人!”巡逻的人拦下了两人,等到验了腰牌,又就着烛火把人看了个仔细之后,才放行。   “朴总管,得罪了。”为首的领队冲朴胜基抱拳,“实在是这两天宫里查的紧,您多担待些。”   “宫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朴胜基把腰牌拿回来别在腰上,随口问了一句。   却不想,就这一句,让他知道了不得了的消息。   殿下……竟然被刺杀了,如今还昏迷不醒?   朴胜基只觉得心里一突,然后再也听不见其他,脚下一软,险些直接跌坐到地上去。   他仅仅离开了几天,怎么就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情啊!还有殿下,殿下一定是没事的,对不对?   朴胜基只呆愣了那么几秒,就撒腿向着会庆殿的方向狂奔而去,身后的宋浩轩发现了他的异样,提剑跟上,跟在后面小声呼喊着“胜基哥”。   可是朴胜基这个时候哪里还能听见?他心里只有刚刚听见的话。殿下遇刺重伤,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建龙卫如今正围着会庆殿,以防不测。   重伤昏迷?   至今未醒?   他说的是谁?是殿下吗?   朴胜基在距离会庆殿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他有些不敢继续往前走。他的心跳得极快,似乎每跳一下都在刀尖上起舞,每次落下都痛得他快要窒息。   好像从中间被撕裂开来,流血不止。   为什么,会这么痛?   “胜基哥,你怎么了。”宋浩轩终于从后面追了上来,看着朴胜基弯着腰站在拐角的地方,上前担心地问,“前面就是会庆殿了,你怎么不走了?”   之前朴胜基走得这么急,他还以为胜基哥会直接冲进殿里去,那可是大不敬啊。   等到宋浩轩跟上来,朴胜基仿佛才找回了自己的身体。   “走,过去看看。”朴胜基说完,也不等宋浩轩回答,自己就走了。只有朴胜基他自己知道,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只三步,走过了拐角,朴胜基就看见了守在殿门前的建龙卫。   是洪林带着韩柏还有两三个人。   “胜基哥!”看到了朴胜基,有人立马扬声喊,话音刚出,周围就有巡逻的士兵看了过来。   自从殿下出事之后,周围的巡查明显加强了。   “你们都在这?”朴胜基张望了一圈,除了正门,还有侧面和窗户的地方守着人,算算会庆殿的面积,应该是所有的建龙卫都出动了,“你们守了多久了?”   离得近的几个人,脸色都有些苍白,洪林的眼睛里更是布满了血丝。   “一天多了,殿下昨日晨时末的时候在寝殿里被随侍的内侍刺伤,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洪林飞快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现在除了皇后娘娘和太医,没有任何人进去过,侧殿里等了不少大臣。”   已经超过二十个时辰了,他们就一直守在这里,连一只蚊子都没有放过。   “你们全都在这里守着?”朴胜基想到空空的建龙宫,难道没有轮流,所有人一同守着?   “殿下还没有醒过来,我们不敢掉以轻心。”洪林点点头,与朴胜基一起走上阶梯,“你要看看周围的情况吗?”   “我先进去看看殿下。”朴胜基走到殿门,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双手,然后才推开了门。   长长的走廊非常安静,尽头立侍着两个侍从,朴胜基放缓、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内殿。黄内侍守在内殿门口,在朴胜基刚出现的时候就发现了他。   “朴总管,您回来了!”黄内侍对朴胜基躬躬腰行礼,“您也是来探望殿下的吗?”   朴胜基从未合上的大门看进去,可以看见不少眼熟的面孔。有太医院的总管,有几位白胡子一大把已经开始颐养天年的老太医,还有几个看上去正是而立之年的新太医。   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这里了。   “殿下的情况怎么样?”朴胜基放低了声音问。   黄内侍抬头,对着朴胜基摇了摇,然后飞快低下,“不太理想。”何止不太理想?太医已经说了,要是今晚还不能醒,恐怕高丽就得另立新王了。   “殿下在里面吗?”朴胜基闻到了一股子苦涩的味道,像是汤药,只是用鼻子闻到,嘴里就苦得厉害,心里也苦得厉害。   “总管进去看看吧。”黄内侍微微往边上退开一步,给朴胜基让开了道。   透过珠帘,朴胜基可以看清楚里面大半的东西,但是殿下躺在床上,被半放下的床帘子挡着,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床上有个隆起的身影,也都看不真切。   这还是朴胜基第一次见到他的殿下这般没有生气地躺在床上。   他见过殿下舞剑,身姿矫健;他见过殿下批呈,睿智犀利;他见过殿下抚琴,淡泊优雅;他见过殿下作画,精致无双。可是他见过的每一个,都是生机勃勃,都是能够与他谈笑风生。   朴胜基觉得自己脚下仿佛生了根,他不能往前再多行一步。他怕,怕看到殿下毫无血色的脸,怕听到那个他从来不敢想的消息。   “若有人想要伤害殿下,一定是踩着胜基的尸体。”   “为了保护殿下,练好武功。”   “胜基会快快长大,然后用手中的剑保护殿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那曾经许下的一句句诺言仍在耳边,可是誓言中那个要保护的人却就这么躺在了床上。而他,说着要保护,却还能好生生地站着。   他都做了什么!   他怎么能因为一时自哀自矣,就这么放任殿下一个人留在危机四伏的宫里?怎么能够因为一时的想不通,就这么久对宫里的事情不闻不问?   所以,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吗?可是违背诺言的人是他朴胜基,为什么,现在重伤昏迷的人会是殿下呢?   “胜基哥,您回来了!”有守在殿下身边的建龙卫看见了朴胜基,用彼此都能听见的声音呼喊。   朴胜基被惊醒,这才看向出声的人,是林焕。   “林焕……”朴胜基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叫了声林焕的名字,不过却是动了腿,往床的方向走去。   林焕一人守在床头,还有一人守在窗边,两人时刻保持着警惕,看到朴胜基来忍不住一个放松,身子都有些不稳地晃了晃。   是精神绷得太紧,又维持得太久了。   朴胜基皱眉想了想,却没有先管这个,而是走到了殿下的床边,仔细把殿下从头看到尾。在此之前一直都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在这一刻异样的平静了下来。   没有他预料的那般痛不欲生,反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殿下就在这里,而自己,终将守诺。   “林焕,让所有人到殿门集合,暂时让侍卫守着。”朴胜基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就出了房间。   没关系,殿下只是累了,只是在休息。他朴胜基要做的,就是在殿下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守着他,守着皇宫,守着王城,守着高丽的江山。   等到殿下醒过来的时候,他一定要问问,是不是梦里有什么更美好的东西,才让殿下这般流连忘返。如果真有,他一定要为殿下寻来,如果没有,那他就去寻找世间的美好,都送到殿下的手上。   让他舍不得再离开。   殿外的建龙卫们收到了消息,动作迅速在殿门外集结成列,等待朴胜基的安排。   “所有建龙卫听令,单号出列。”朴胜基看着下面站得整齐的三十四个人,除了他和洪林,所有人站成三行,随着朴胜基的口令又变成了六行。   “一到四负责守卫殿门,五到十四每人领宫卫三人守窗户,十五到二十八领侍卫小队巡逻,二十九到三十二带人排查皇宫,剩下两人分别跟着我和洪副总管,守在内殿。”朴胜基把所有人都安排下去,然后看了看已经熬红了眼眶的建龙卫们,“所有出列的人先去休息,三个时辰后轮换,之后每五个时辰轮换一波,去吧。”   所有建龙卫举剑颔首,齐齐应“是”。   等到建龙卫们散开,朴胜基看了跟在他身后的洪林,“你也去休息吧,我先守着,等你醒来再细细告诉我这几日宫里的事情。”   朴胜基离开皇宫有十来日,这半个多月虽然有听闻宫里的消息,但是总比不上洪林知道的多。   虽说两人一向不合,但是此时却也需要勠力同心,先度过眼前这个难关才是。   建龙卫是殿下一手组建的,他们的荣兴与殿下息息相关,现在殿下昏迷不醒,他们就得守好这一切,等到殿下醒过来。   除此之外,他们也需要防范所有意图谋害殿下的人。   看着洪林往建龙宫的方向去了,朴胜基才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又一次踏入了会庆殿。   这一次,他的心情又与之前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就算是开窍了   不容易啊!! 第13章 祈福   朴胜基又一次进到了内殿,王还是那个姿势,就连睫毛都不曾动过。   这一次,朴胜基直接行到了床边,单膝跪上脚踏,从不离身的佩剑也被放到了地上。   跟着朴胜基进来的建龙卫看见这个样子,赶紧走到一边去守着,观察着每一个太医的表情。就连近侍都有人要刺杀王,更何况这些太医?   现在的建龙卫可谓是草木皆兵,看谁都像是不怀好意。   王琪的脸色愈发的惨白,唇上毫无血色,腹部有红色的痕迹,应该是刚刚换伤药的时候沾上的血。   王琪遇刺的时候穿的是白衣,让这红色显得更加刺目。   因为伤着的是腹部,太医们没有给王琪盖上被子,秋日天寒,加上失血过多,朴胜基伸手触碰到王琪的手背的时候,只觉得入手冰凉。   “为什么不给殿下盖上被子?”朴胜基出声询问一旁的侍从。   “回总管,是太医说不能压着伤口。”旁边的侍从已经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却不料还是被问了话,赶紧上前轻声作答。   朴胜基把王琪的手握在掌中,这般冰凉,伤了腰腹原本就是失了血气,现下天气又凉,就算是殿内点上了火盆,但是殿下只着单衣,怎么可能会不冷?   因为人多,殿内的空气也混浊,呼吸声此起彼伏,无端让人心烦。   “太医们可有想出让殿下醒过来的方法了?”朴胜基就着跪下的姿势,转头望向旁边同样跪着的太医。   没有一个太医敢抬头,所有人都往下低了低身子,唯恐自己被挑中起来问话。   只有最前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太医,感受到身后的推嚷,往前一步,“殿下并无发热之征兆,只要今夜醒来便无大碍。伤口已经包扎,汤药殿下也吞咽不下去,下官别无他法。”   朴胜基看着那些无用的太医,出声让人请太医们去旁边的偏室里候着,让侍从去再按照太医开出的方子熬上一碗药来。   等到周围人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内殿里只上下朴胜基与林焕。林焕便是刚才拍最末,跟着朴胜基来守卫殿下的建龙卫。   “林焕,你也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就是了。”朴胜基没有放开殿下的手,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守了这么久,也该去休息了,我说过,劳累过度容易分散精力,你先去休息吧。”   “胜基哥,你一个人能行吗?”林焕偷偷打哈欠到一半,就听见了朴胜基赶他去休息的话,还以为是被发现了,连忙闭上嘴。   “我总比你们将近两天没合眼的好,赶紧去吧。再者,外面全是人,都把会庆殿围得密不透风了,不会有人能闯进来的。”朴胜基把林焕赶走,却不想自己也是累得够呛。   他虽说今日一早才起,可是一路策马,他比起这些建龙卫也不见得能够好到哪里去。   “那我去了,胜基哥。”林焕确实已经非常疲惫了,他的体质原本就在建龙卫中算垫底,守着这么两天,就算是比较照顾他给他分了殿内的活,他依旧是撑得不如外面的同僚久。   等到林焕也出去了,偌大的寝宫就只剩下朴胜基和殿下。   朴胜基把床另一侧的杯子摊开,盖住了殿下的小腹一下。腰腹上有伤口,太医说不能按压,朴胜基一手摊平撑在王琪的腹胸之间,在王琪伤口上隔出一段空间来,而后把被子慢慢盖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意识,王琪往被子里缩了缩,可能是牵动了伤口,眉头皱起。   朴胜基另一只手上前缓缓抚平殿下的眉心,仅仅是几日不见,殿下就憔悴了这么多,是因为他吗?还是因为这宫里的禁锢?   朴胜基一直守在殿下的床前,直到一个侍从端着药进来,空气中飘散的浓郁味道才让他回过神来。   “总管,药熬好了。”侍从把托盘放到了朴胜基旁边,倒退着出了内殿。   除了黄内侍还在门口守着,整个内殿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殿里很安静,朴胜基甚至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很缓,很有力。   他轻轻俯下身,隔着被子,把头放到了殿下的胸膛上,感受到耳边节奏平缓的跳动声,浑身血液如同冰川融化般开始奔腾。   从听到消息时觉得自己也快要死去,到现在这般的鲜活,原来,全都是因为一个人。   而这个人,就在他眼前。   朴胜基单手端起药碗,含了一小口在嘴里,果然苦。是因为汤药太苦了,所以你才没有喝的吗?   朴胜基一手撑在殿下的脑后,微微抬起殿下的头,然后底下头去。   柔软,冰凉,还有些干裂。   朴胜基一碰到那嘴唇,便有些痴了,差点忘了自己的目的,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朴胜基用舌头顶开了殿下的牙齿,黑乎乎的药汁顺着缝隙流了进去,从朴胜基的嘴里渡到了王琪嘴里。   或许是知道给自己喂药的人是谁,王琪竟然非常的配合,他的喉头滚动,药汁竟然就这么进到了胃里。   发现这样的情况,朴胜基心中一喜。太医说了,只要殿下能咽下药,就有希望醒过来。   一时间,朴胜基也顾不上想其他,一点点把药汁渡到王琪的嘴里,一碗汤药,花了他一顿饭的功夫。   把空碗放到地上,朴胜基提高声音叫了侍从进来收拾,又让人送一碗蜂蜜水进来。   药太苦了,再喂一点蜂蜜水给殿下甜甜嘴吧。朴胜基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是他眷恋殿下的唇,是他不想让殿下的嘴里留下这苦味,可是朴胜基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分明更多的时间,是留在殿下的唇峰上。   中间黄内侍透过门往里看了一眼,他看见朴总管把杯子给殿下盖上了,一只手一直托在殿下伤口的位置,避免被杯子压着。   其实一床被子能有什么重量,重要的是那份心意。   殿下这么些年来对建龙卫的重视,果然不是白费的。   很快,三个时辰就过去了,建龙卫们开始换值,洪林带着人进到殿内的时候,黄内侍拦住了他们。   “洪副总管,还请您小声一点。”黄内侍拦在门前,“朴总管已经睡着了。”   洪林还想说什么,可是想到黄内侍的话,紧紧皱起眉头,还是闭上了嘴。他带着人直接走到了床边,看见了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爬在床边的朴胜基。   朴胜基的一只手还在被子底下,就算睡着了也依旧没有放下。仿佛他知道放下就会压住殿下的伤口一般。   洪林看着眼前的场景,撇了撇嘴,最后还是没有上去把人叫醒。   他是知道的,朴胜基几日前就让人传了话回来,确定了归期。是明天,今天一早出发,应该是明天到的才对,所以朴胜基应该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路上。   还有现在。太医说了殿下的伤口不能被压,所以他们都不敢给殿下盖上被子,只能在内殿里多放上一个火盆。   唯有朴胜基一人,能够想到这样的法子,就连睡着了手都不曾落下。   难怪,殿下会选择他成为总管,而自己确实副手。   这么几年下来,洪林早就认清了自己和朴胜基的差距。殿下当初选择的是两场比赛的优胜者,这无可厚非,他当初的不甘不过是不甘落于人下。可是现在,他想到了在各方面都已经比他超出一大截的朴胜基。   洪林不得不承认,殿下是对的。如果当初选择的是自己,是绝对比不上朴胜基的。   自从朴胜基开始跟在殿下身边学习,洪林渐渐看清了两人之间的差距,也不像最开始那样自命不凡,而是开始配合朴胜基的安排,也是两人齐心协力,建龙卫才能发展的这么好。   洪林还没走到床边,朴胜基就睁开了眼睛,直直望了过去,等到发现靠近的人是洪林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是该换值了。   朴胜基看了眼窗户,外面还是黑的,还没有天亮。心里却在责备自己,竟然在守值的时候睡了过去,还好没有出事。   “时辰到了?”朴胜基问的是换人的时间。   “三个时辰已经过了。”洪林点点头,“现在已经是卯时初了。”   朴胜基侧头看向床上的殿下,还是没有醒过来。太医说过,今夜殿下如果醒不过来,就是凶多吉少,情况不妙了。   “你来撑着被子,我带人去中殿那里看看。”朴胜基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不管殿下是下一刻就醒来,还是下一刻就……,他都要在殿下还有呼吸的时候为他安排好一切。   洪林带着人上前,一左一右地立在殿下床边,跟着他们进来的侍从得到命令连忙上前来接过朴胜基的活。   “小心点,冷气别透进去,殿下的伤口不能受寒。”朴胜基在抽手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地压着被子,确保里面的暖气都在。他在抽手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了一下侍从的手,一股疼痛的感觉立马顺着手臂传了过来。   这是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肌肉僵硬了。   朴胜基右手抓放几下,等到缓和了一些,这才快步出了寝宫。   他要去找中殿,不管殿下是不是出事了,他都要保证皇宫的稳定,直到殿下入土为安。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小朴现在看明白了自己的心,距离王幸福还会远吗?   谢谢小天使月流年和空白送的营养液,美滋滋~ 第14章 醒来   朴胜基出了会庆殿,带上林焕就直直去了中殿。   虽然时辰已经很晚了,可是皇后殿下却还没有睡下,应该是知道了殿下还未醒过来的消息,朴胜基到的时候,皇后正跪在佛前礼拜。   “皇后娘娘。”朴胜基在距离皇后宝塔失理还有十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是朴总管。”皇后做完了整个跪拜礼,这才在旁边侍女的搀扶下从蒲团上起来,“殿下现在好点了吗?”   皇后身上带着女子特有的柔软,语调温和,但是仍然阻止不了其中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担忧。   “回皇后娘娘的话,殿下现在还在昏迷中,臣下是来请皇后娘娘闭殿的。”朴胜基低着头,不去看面前这个女人。   他还记得几年前这位元庭的公主刚到达高丽的情景。   那个时候这位公主看起来是那么的高贵,带着金步摇,穿着大红的嫁衣,一口流利的高丽话让朴胜基吃惊了好久。   听说当初殿下还在元庭做质子的时候就曾经与贵为公主的皇后娘娘有过交集,这位皇后似乎也是个才貌兼备的才女。   所以,在王琪回到高丽登基为王之后,她自请和亲,成为了高丽的皇后。   朴胜基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惊艳,红衣胜火,貌美如花。   但是当时,朴胜基一心想着殿下的隐忍,除了初见那一眼的惊楞,再也不曾关注过这位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来他也扼守本分,从来没有单独见过这位皇后,即使是在殿下的寝宫里遇到了,朴胜基也从未抬头看过。   至于如今,朴胜基早就忘记了宝塔失理是什么模样,再他心里,这只是他高丽的皇后,是殿下的发妻,是除了殿下之外高丽最尊贵的人。   “闭殿?”宝塔失理听见朴胜基的要求,有些站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殿下、殿下他……”   “娘娘,殿下现在并没有什么事情!”朴胜基低着头,看着地面,以一种非常恭敬地姿态站在宝塔失理面前,但是口中说出的话却带上了严厉,“殿下一定会醒过来的,皇后娘娘,您要相信殿下。”   皇后娘娘被身边的丫头扶住,平静了一下,这才双手交握,恢复了以往端庄的仪态。   “朴总管,还请你守好殿下。”宝塔失理对着朴胜基拱手,行了一礼,“这宫中殿下最信任的人就是朴总管了,如今殿下他意识不清,宫里的事情都要拜托你了。”   “皇后娘娘多礼了。”朴胜基不敢伸手去扶,只能往旁边走两步避开,“这是胜基的职责所在,只要胜基还在,就请皇后娘娘放宽心。”   “好,朴总管,本宫马上让人闭殿。”宝塔失理说得果断,直接就让身边的要去关上了殿门,并且吩咐了守卫的人,谁都不让进。朴胜基听着宝塔失理一条条吩咐,理智而果决,魄力非凡。   朴胜基确定了中殿所有的事情都完毕了,带着林焕回了会庆殿。   “殿下的情况怎么样了?”朴胜基进了会庆殿的内殿,直接就去了殿下的床前。侍从还保持着朴胜基离开时候的姿势,托着被子,殿下依旧躺着,一动不动。   “还没有醒过来。”洪林冲朴胜基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担忧,“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殿下他……”   “住嘴,殿下会醒过来的。”朴胜基打断了洪林的话,到王琪的床边,用手碰了碰王琪的额头。没有发热的迹象,朴胜基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发热,殿下就有更大的可能醒过来。   在军营的时候,那个军医在给朴胜基换药的时候曾经说过,很多士兵并不是直接在战场上被杀死的,他们在下了战场之后,伤口恶化,发热,伤风,这些伤口引发的症状才是让他们丢掉了性命的罪魁祸首。   朴胜基不时就会探一探王琪的额头,摸到手下的温度如常才会松一口气。   “太医有说什么吗?”他记得他离开之前吩咐太医进来再次为殿下诊脉。   “太医说殿下的情况有些好转,但是依旧不太乐观。”洪林把太医的话如实转诉了一遍,又问“朴总管,不知道中殿那边如何了。”   朴胜基虽然有些奇怪洪林的问题,但是也只当他担心宫里的安全,“中殿那边一切安好,皇后娘娘已经下命闭殿,在殿下醒来之前应该都不会有什么意外。”   洪林听了朴胜基说的,点了点头,“需不需要加派人手在中殿外巡逻?”   “中殿周围的守卫是比不上会庆殿,但是也能够对付一般的人,现在殿下的安全更重要,建龙卫分不出多余的人手去守着中殿,只能让巡逻的人多往中殿的方向走走。”朴胜基并不赞同洪林的提议。   “那不如由我去中殿外带侍卫们巡逻?”洪林换了个提议,“林焕和周成建在这里守着,你也在这里,加上外面的方位严密,殿下肯定不会出事。中殿那里的侍卫原本就不如会庆殿的多,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殿下醒来之后我们也不好交代。”   朴胜基思量许久,同意了洪林的这个请求,让他带上林焕一起去了中殿布防,还可以轮换。   等到洪林走了,朴胜基接过了侍从的活,自己亲自在王琪床边,一手托着被子,一手伸进去握住了王琪的手。   渐渐的,一个时辰快要过去,透过内殿里的窗户,已经可以看见外面开始发亮。   天快要亮了。   朴胜基顾不上什么礼数,目光直直盯着王琪的脸,就怕错过了一丝一毫的动静。被子下的手轻轻抓着王琪的手,只要王琪有轻微的动静,他都能感受到。   “胜基哥,天亮了。”朴胜基拒绝去看窗外的天色,可是周成建却一直都有留意,当天色大亮的时候,他走到了朴胜基身后,出言提醒。   朴胜基听到周成建的话,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转头盯着窗户。   果然,外面是白色的一片。   就在朴胜基不知道所措的时候,他的手心似乎到什么异样,他迅速转过头,看向王琪的眼睛。王琪的睫毛颤了颤,每一次朴胜基都觉得扇到了他的心上。   终于,王琪睁开了眼睛。   朴胜基的目光直直落进了那双眸子里,一时呆愣。等到朴胜基反应过来,立马大声冲着殿门的方向呼喊,“来人,快传太医!”   太医很快就进来,最前面的一个更是差点把帽子都跑掉。   他们都以为是殿下出了什么事情,朴总管才这么“愤怒”地吼,一进来发现竟然是殿下醒了过来,一时惊喜得不能自已。   朴总管之前可是说了,要是殿下出了什么事,他们都要给殿下陪葬,虽说知道朴总管不会这么做,可是心中还是害怕。现在殿下醒了过来,他们自然是保住了小命,说不得还能够有不少的奖赏。   “朴总管,殿下竟然醒了过来,那一切就都好了,容下官再看几道方子,让殿下喝上一段时间,一定可以痊愈。”带头的老太医给殿下把了脉,向朴胜基禀明情况就去开房子了。   在太医都离开之后,朴胜基终于可以安静地看向王琪,“殿下,您现在感觉还好吗?”   王琪睁着眼,看着朴胜基没有说话。   朴胜基以为王琪没有听清楚他的问题,俯下了身体,在他的耳边用更加轻柔的声音又问了一次,“殿下,您有没有感觉哪里不适?”   “孤,好痛。”也许是应为刚醒来意识还有些迷糊,也许是因为朴胜基的声音太温柔,让王琪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他直接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他,痛。   腹部的伤口痛,头痛,喉咙痛,全身上下都叫嚣着疼痛。   朴胜基没有料到王琪会这么说,但是当王琪用嘶哑地声音说着自己痛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去到杯水来。”朴胜基吩咐旁边的人,然后又回过头来安慰王琪,“等会太医的药方开好,喝了药就不痛了。”   王琪看着面前一脸温柔的人,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睛,他还记得自己昏迷前,这个人不是还在盐城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闭上眼,伤口的痛更加明显,王琪伸手想要触碰自己的伤口,却在自己的腰腹部位撞上了另一只手。   宽厚有力,还带着茧子,这一定不是他的。   王琪睁开眼往下看,发现被子在自己的腰腹出凸起一块,又看旁边的朴胜基,一手被被子遮住,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谁的手?   难怪,他分明记得自己在梦里起先是很冷的,最后才慢慢变的暖和起来。看来是朴胜基给他盖上的被子,为了防止伤口被压迫,竟然一直用手为他托着。   “胜基呐……”王琪轻轻叹了一声,声音低小,朴胜基没有听见。   恰逢侍从送了水进来,朴胜基一手拿着勺子,让侍从端着碗立侍在旁边,亲自为王琪喂水,“殿下,您声音嘶哑,定然是喉咙干裂,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吧。”   王琪看着已经送到唇边的勺子,只能张嘴,让朴胜基把水喂给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闭殿是我瞎掰的,别当真别当真   另,其实历史上王和皇后是真爱,但是这里,只能是怨偶了。 第15章 坦白   王琪受了重伤,卧病床榻,早朝自然也取消了。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朴胜基都在王琪的床前伺候着,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就连晚上也不再回建龙宫,而是和没有发生那件事之前一般,直接宿在会庆殿的侧殿里。   王琪享受着朴胜基的柔情,心却在一点一点的收紧。   “殿下,该喝药了。”朴胜基端着药碗走到王琪的床边,“今日这药可是我亲手煎的,殿下可不能再倒掉了。”   昨日朴胜基去布置宫中的防卫,因为洪林也在,他直接把巡逻图交给了洪林就赶了回来,结果正好看见王琪把侍从送上来的汤药都倒到了窗外。   朴胜基绕到后面去看了,窗户底下的花草已经明显开始枯萎,分明就是被那滚烫的药汁浇的。   那些宫人也不想想,那般滚烫的药,王琪怎么可能直接就喝光了?   回来后,所有侍奉在会庆殿的侍从都被扣了一个月的月钱,送药的那个侍从则是被扣了两个月,以儆效尤。   “胜基呐,你……”王琪看着朴胜基走到自己跟前,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是问他为什么会从盐城回来?还是问他想得怎样了?   王琪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怕了,既怕朴胜基想好了,又怕他没有想好。   “殿下,今日无论您说什么,这药都得喝下去。”朴胜基顾忌着王琪的伤口,不敢有大动作,不过把王琪扶起来坐着,垫上两个软垫方便喝药倒是可以的。   这几日,朴胜基在的时候从来不让王琪下床,他还以为王琪现在只能卧床休息,可是昨天却被他抓到了王琪自己走到窗边偷偷倒掉汤药。后来,朴胜基要拆开纱布检查伤口,王琪嘴上还说着不用,可是,他还是发现王琪瞒着召了御医。   看那熟练的样子,这种事情明显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一定要喝吗?”看到已经被送到嘴边的药,王琪偏过头,一双水润的眼睛错也不错地盯着朴胜基。   朴胜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在那双眼里,他竟然看见了委屈?   “殿下,不喝药伤口就不能好,伤口不好就会一直通痛的。”朴胜基以为王琪是觉得药苦,在王琪没有醒来的时候,他喂王琪喝药,可是不止一次听见了王琪喊苦。   王琪看朴胜基一直没有放下碗,心中有些不忍他一直这么举着。   青葱如玉的指尖触碰碗沿,王琪可以感受到汤药那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从朴胜基手中接过,王琪仰头一口饮尽。   还没放下碗,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酸甜的东西。   朴胜基看见王琪受惊一般睁大的眼睛,心中轻笑一声,面上不显,“殿下,汤药苦口,含一块蜜饯在嘴里甜一甜。”   王琪盯着朴胜基看了一会,自己慢慢躺了下来,“你下去吧。”因为嘴里含了东西,着话说得有些不清晰。   朴胜基把碗收好,退了出去。   等到内殿的门关上,王琪才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门的方向。   这段时间朴胜基对他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甚至让他有一种两人正情深缱绻的错觉。他不怕苦,每月都饮了那么多的汤药;他也不怕痛,这一个伤口,比起每月发作的怪病又算得了什么?   他只是想,多享受一下那样的温柔。   门外,朴胜基因为王琪喝了药,心情极佳,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几分。王琪怕苦,却会在他的劝说下喝光了苦药,这是不是说明在王琪心里他还是特别的?   直到王琪伤口愈合,朴胜基每日都守着他喝药,然后把自己准备好的蜜饯放到王琪嘴里。他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过,王琪竟然也有这么可爱的小动作。   以前王琪在他心里是什么样子的?   严肃,果断,温柔,耐心……可是现在,却慢慢开始变了。   这就是先生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王琪的伤口愈合得不错,没过多久就能够正常行走,并且不会让伤口裂开。停止多日的早朝,终于在太医说了王琪的伤口已经无碍之后,重新开始。   大臣们恭敬地站在大殿中间,王琪坐在上位,听着下面的人说话,只觉得心烦意乱。   “殿下,王琪嗣关系到国家的兴衰,不可以大意啊。”跪在最前面的老臣以头抢地,声声泣血,“殿下,皇后来高丽多年无子,这是原罪啊,想要高丽安稳,要让我百姓在元庭下生存,必须要让皇后娘娘剩下世子……”   王琪只觉得那些话离自己越来越远,根本听不清下面的臣子说了什么,已经愈合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这高丽,不是元庭的附属,为何要向元庭恳求?   这臣子,是我高丽的臣子,为何要向元庭妥协?   不知道是不是伤口裂开了,王琪突然觉得有些冷,“下去吧,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退朝吧。”   “殿下……”下面的人还想说什么,可是王琪却已经站了起来,拒绝了旁边内侍的搀扶,直接走了下去。还跪在原地的人只好停下了想说的话,眼珠转动,很快随着人流退了出去。   会庆殿,王琪因为走得急牵扯了伤口,这会正靠坐着,一手放在腰腹间伤口的位置。   朴胜基一进来就看了王琪的动作。   王琪还穿着朝服,但是和以往看见的严肃模样并不相似,他歪斜着靠在靠垫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放在胸前,闭着眼睛。   “殿下。”朴胜基轻手轻脚走到跟前才出声唤道,“您是累了吗?”   朝堂上的变故,朴胜基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听黄内侍说了,听到臣子要求王琪尽快拥有世子的时候,不可否认,朴胜基觉得有些难受。   但是王琪,会更加的不好受吧?   想通这点,朴胜基加快了脚步来到王琪的身边,这个时候,他的王琪一定是需要他的陪伴的。   “胜基呐,你来了。”王琪睁开眼确认了眼前的人,复又闭上了眼睛,“孤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胜基什么时候回盐城呢?听都将军回复,说你年少有为,堪当大任啊。”   “殿下,你这是在赶胜基走吗?”朴胜基没有像以往一样跪下来,反而是行到了王琪的身后,两手搭上王琪的肩膀,动作轻巧地揉捏了起来。   他才从盐城回来,怎么可能又去。   王琪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朴胜基会这么……奇怪。当初是他自己想要去盐城,后来因为自己受伤了才赶回来,估计也是不想要自己责罚建龙卫,他也没打算责罚。   这些日子建龙卫们已经查出来了,那个侍卫是宫里的老人,进宫已经快十年了,谁也不曾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那匕首,也是从厨房里偷的,是某次自己吃饭心情愉悦时赏下去的。   至于其他,倒是有建龙卫在那侍从的房里发现了一大兜子的银子,可那人说是自己攒的。   那侍从被关到牢里审讯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交代过什么东西,就说是自己想要出宫,可是却已经不是个完整的人了,他怨恨。   当年这人是被家里的继母趁父亲不在送来的,他根本不情愿。   朴胜基是不相信这些理由的,他已经派人出宫去追查那人的家人了,在刺杀发生前的几日,正好是宫里侍从们的省亲日,这人正好也去了。说不定就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他才决意刺杀王琪的。   “殿下莫不是觉得朴胜基无用,想要把胜基发配得远远的,然后再寻一个总管?”朴胜基放低了身子,头快要贴到王琪的颈边,“这次是胜基的错,才让殿下受了这么大的伤,只求殿下不要赶走胜基,好不好?”   最后那上翘的尾音,根本不像是臣子向王琪请罪,反而更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王琪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推开朴胜基的头坐了起来。   “朴胜基,你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吗?”王琪正襟危坐,身上的朝服让他看起来不怒自威,“你当孤是可以被你戏耍的吗?”   朴胜基不知道王琪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气愤,那话中压抑的愤怒让他心惊胆战。   “殿下,您生气了。”朴胜基没有跪下去求情,更没有和往常一样,说着“臣下有罪,请殿下息怒”之类的话,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双手一伸把面前这个背对自己的人揽在了怀里。   王琪的脊背很直,朴胜基揽住之后只觉得心疼,这也太瘦弱了些。往日里包着衣服,朴胜基也不曾做过这么大胆的动作,他竟是没有发现。   “孤,没有生气。”王琪推开了朴胜基的手臂,扭过身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朴胜基。”   朴胜基记得王琪以前总是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叫他“胜基呐”,现在连名带姓的喊,还说自己没有生气?   “殿下,胜基当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朴胜基被推开了双手,也不怕,他直接到王琪身边坐了下来,让王琪靠着他,“殿下伤口还没好,不宜久坐,不如靠着胜基,听胜基慢慢说,好吗?”   王琪不反对,把身子的重量分了一半到朴胜基身上,之前扭动身子的时候扯着了伤口,虽然没有裂开,但还是有些痛的。   “你说。”   朴胜基斟酌了片刻,缓缓开口。   “殿下,胜基是在知道殿下受伤之前就回来了。几日前海寇来袭,被我们杀了个措手不及,元气大伤,盐城的匪寇之患可以减缓一下。后来,我在盐城修整了几日,便带着人回宫了。”   “胜基在宫门听说了殿下受伤的消息,是胜基无能,才让殿下重伤,不管您怎么罚,胜基都不会有所怨言。”   “殿下,胜基在盐城的时候就想清楚了,胜基……也是心悦于您,不知道胜基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和您站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表白了~   以后就是甜甜宠宠了!! 第16章 两情   王琪就靠在朴胜基的胸膛上听他说这些话,耳边还有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胜基呐,你这是在同情孤吗?”王琪还是没有睁开眼,等到朴胜基说完了才幽幽问了一句,“因为孤的伤,所以你同情孤了?”   朴胜基不知道王琪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他可以保证自己心里的感觉绝对不会是同情,“殿下,不是同情,是心疼。胜基在去盐城的路上看见了路边的乞丐,胜基为他买了几个包子,让他吃了一顿早饭,这只是同情。可是胜基回来之后听见了王琪受伤的消息,非常的难受,胜基宁愿受伤的人是自己,也不愿意殿下受到丝毫的伤害。”   现在回想起当初的那种感受,朴胜基都觉得心惊肉跳的。   没有人能够想象那个时候的他有多么害怕,要是王琪丢下去了,他该怎么办?   “那,胜基是想清楚了?”王琪睁开眼,对上朴胜基的眼,“你想好要一直陪在孤的身边,永远在这宫里了?”   “殿下,有您的地方就有胜基。”朴胜基忍不住紧了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了些,“胜基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殿下半步。”   这一次仅仅是去了盐城一个月,他回来的时候王琪就重伤,朴胜基难以想象自己以后再离开,王琪会怎么样。   “那你就记住你今日的话。”王琪的话掷地有声。   接下来几日,王琪照常上早朝,每日还是有人锲而不舍的提出皇嗣的问题。   “孤都说了,这是孤的家事,你们不必过问,有这样的闲情,为何不多关注我高丽的百姓?”王琪被问得有些愤怒,但是下面的臣子依然在嘴里说着。   “嗣子问题有关高丽稳定啊,皇后是元庭的公主,只有皇后产下嫡子,才是我高丽真正的世子,高丽才能真正稳定。”那个老臣子如今已经是满头白发,就是这样也依旧跪拜在大殿中,“请殿下尽快诞下嫡子啊!”   随着这个老臣的话,所有的臣子都跪了下去,祈求他们的王琪重视嗣子的问题。   “孤已经说过了,这件事不要再提。”殿下甩了甩衣袖站起来,“退潮。”   王琪又一次怒气冲冲地从早朝上下来,朴胜基巡视完宫里的各个大殿后回到会庆殿,正好遇到了下朝归来的王琪。   “殿下,今日朝事又不顺心吗?”朴胜基跟在王琪身后进了内殿,看见王琪的桌案上已经堆满了呈,“殿下若是累了,不如就先去休息,胜基来为您分这些呈。”   这种事情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做过了,现在想想,能够为王琪分忧,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嗯,等会你来叫孤。”王琪径直去了内室,换上了一身常服,躺在床上却不睡,正这样看着外面的朴胜基把一个个呈分类,因为书案上的东西太杂,他直接就把呈放在了地上,有的很快就叠起来很高。   这样的情景,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朴胜基把手中的呈打开,摊放在面前,一字一字地认真看着。   “皇嗣一事兹事体大,不可轻视,望殿下切莫任性妄为……”呈的末尾有落款,是赵大人,中有名的言臣。   朴胜基看完之后合上了呈,把它放到已经叠了有半人高的那一叠上,打开下一本继续看了起来。   今日的呈,竟然有一半是写了请求王琪与皇后尽快诞下子嗣。   只这一日,就有不下二十本,昨日、前日加起来,不知道又该是有多少。王琪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在寻常百姓家,孩子应该也是会跑会跳,能够奶声奶气的叫着“父亲”、“母亲”了。   可是王琪的后宫看上去充沛,作为王琪的身边人,朴胜基却知道王琪是甚少去后宫的,就算去了也从不留宿,最多在白日里去坐坐。   朴胜基可不相信王琪是会白日宣淫的人。   把手中的呈又叠上了那一摞,朴胜基觉得嗣子这个问题确实要解决,可是怎么解决确实个大麻烦。   前些日子才与王琪互通了心意,如今要让他把王琪送到别的女人的床上那他是做不到的,但是嗣子问题一日不解决,他与王琪之间便一日有着天堑般的障碍。   “殿下,今日的呈有那么些重复的,进来都是如此吗?”朴胜基没有去拿新的来看,而是侧头看向内里的王琪,“若都是这些,殿下要如何答复?”   王琪原本还没想到,经由朴胜基这么一提起,他猛然回忆起这几日最常见的呈,都是说的嗣子、皇后。   “胜基,你都看了?”王琪连鞋都来不及穿上,直接赤脚就走到了朴胜基身边,看着那已经摞得极高的呈,心中就是一股郁气。   “殿下,我都看了。”朴胜基抬头,迎上王琪的目光,“您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那群大臣,整日里不知世事,尽说些没用的话。”王琪一脚踢过去,被朴胜基摞起来的呈洒落开来,堆满了一小块地面。   朴胜基看见王琪光着的双脚就走了过来,赶紧站起来让王琪坐到垫子上,“殿下,现在已经是秋日了,可不能光着脚,容易感染风寒。”   说完,朴胜基去内里取了王琪的鞋子,半跪在王琪身前为他套上。   “胜基,那些呈你都看了?”王琪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朴胜基自入宫之后的大小事情他都知道得几乎一清二楚,入宫前的事情经过调查,也知道了十之八九。如今朴胜基方才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又要让他接受自己有那么大一个后宫的事情,是不是有些牵强了?   朴胜基会不会认为他是一个薄情之人?   “胜基啊,你怎么不说话?”   “殿下,胜基不知道如何说起。”朴胜基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没有起身。   “那你就慢慢说。”王琪听朴胜基的语气似乎并不像是生气,心中安定了一丝,却又觉得这是因为朴胜基不够在乎他,又有些气闷。   “殿下,臣,有罪。”朴胜基用了自己最常用的话作为开头。   王琪听到那个有罪,心中就是“咯噔”一声,莫非,朴胜基这也是要让他注重子嗣,要和他撇清关系吗?   王琪正胡思乱想着,朴胜基就说了,“殿下如今已二十有四,后宫妃嫔甚众,却无后嗣。臣下为殿下之臣子,无法为君分忧是为一罪;臣下心有尘垢,罔顾伦理,是为二罪;殿下无嗣,臣下却心中欢喜,是为三罪。”   说完,朴胜基更是低头,似乎觉得自己无颜再见王琪。   王琪听罢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心神大震,却是愉悦非常。   “胜基呐,你起来吧!”就连话里,也没有怪罪。   朴胜基听见王琪的话,还有话中的欢喜,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自幼便跟在王琪身边,对于王琪的语气自然是熟稔,这句话里有没有愤怒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就是因为听出来,他才更加觉得自己有罪。   “殿下。”朴胜基没有起来,仍然是低着头,用发顶对着王琪。   “孤让你起来。”王琪上前走到了朴胜基面前,朴胜基低着头,只能看见眼前两只鞋,和一截套着长袜的小腿,被长袍遮住了一半。   朴胜基没有动,只是心里有些难过。他这样的举动是不应该的,王琪是高丽的王琪,不是他朴胜基一个人的王琪,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的,可是心里忍不住,也不想忍住。   王琪在朴胜基面前慢慢盘腿坐下,也不管散落的呈,双手抬起朴胜基的头,强迫他看向自己。   没有挣扎,朴胜基顺着力道抬头,双眼炯炯有神,一下子似乎盯到了王琪心里去。   “胜基呐,你先听孤说。”王琪双手十分温柔地捧着朴胜基的脸,“孤不会归罪于你,这是孤的错――你别说话――孤对后宫里的女人没有兴趣,所以才没有子嗣,这和你没有关系,是孤自己的原因。再等上几年,孤从宗室里挑选两个好的孩子出来,过继到皇后的名下,立为世子,那些大臣也不回再说什么了,你明白了吗?”   朴胜基能感受到王琪此刻的心情,除了一点急切,竟然还有激动和兴奋。那是想到了美好的未来才会出现的,而这样美妙的幻想,其中也有自己吗?   原本恭敬放在两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了起来,覆在王琪的手背上。朴胜基的体温一向偏高,而王琪却因为之前的伤气血不足体温偏低,两只手交叠在一起,都觉得心中一震。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触碰,却是第一次让他们觉得亲密。   “殿下,胜基信您。”   因为您是高丽的王,是胜基心中的神祗。   王琪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手被他抓住,覆盖在他精致漂亮的脸上。但是王琪清楚地知道,就是这么漂亮的脸下,是一个怎么样温柔体贴的灵魂。   “你搬回来住吧,就像以前那样。”王琪从朴胜基离开之后就不停地回想起之前的时光,那个时候朴胜基还只是他的健龙卫总管,但是却是形影不离地守着他。   “如果是殿下希望,胜基一定会办到。”朴胜基不会告诉王琪,要在他重新回到王宫里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回了会庆殿的偏殿,这些日子也一直都住在里面。   王琪只是因为受伤而精神不足,没有发现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接下来会甜蜜一章的!   真的! 第17章 私奔   “胜基,你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王琪说完之后放开了朴胜基,自己回到位置上坐下。   朴胜基低头,额头挨地,“是的,殿下。”   就下来,王琪开始处理呈,而朴胜基则把散落在地上的呈重新分类,关于里面写着让殿下尽快与王琪后诞下子嗣的话,他过目则忘。   “殿下,洪副总管求见。”殿门突然被拉开,黄内侍站在门口对着里面说。   “宣见。”王琪放下手里的呈和笔,朴胜基上前为他整了整衣襟,然后退到一旁。   洪林穿着建龙卫的服饰,脚步飞快进了殿中,冲着王琪直接跪下行礼,“殿下,韩柏他……”   听见韩柏的名字,朴胜基抬头望向洪林,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惊呆了。   “韩柏,带着宫女私奔了。”   私奔?   还是带着宫中的宫女?   “谁?”殿下双目直视跪在地上的洪林,“你再说一次!”   “殿下,韩柏带着宫女离宫了。”洪林重复了一次,语气复杂。韩柏与他关系非常亲密,这次也是因为自己带着他去布置了宫里的防卫,让他知道了换防的路线和时间,这才轻易带着人离开了攻。   朴胜基知道殿下是真的发怒了,也走到洪林身边跪下,“殿下息怒,请您让臣下带人前去追赶,一定能够追上韩柏的。”   王琪看着跪在身前的两个人,心中急且怒,“你们两带着建龙卫去追,限你们一天内把人抓回来。”   “是。”朴胜基和洪林压低了身子,同时应声。   倒退着出了会庆殿,朴胜基听着洪林把事情都交代了一遍,带人去马厩取了马,然后策马出宫。   “我觉得他应该是往南边去的,那边人多,适合躲藏。”出了宫,面对眼前四通八达的道路,洪林建议,“要不我们往南边追吧。”   朴胜基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地上尘土飞扬,的确有一道马辙是往南边去的。   不过,“往北追。”   “为什么往北?”洪林的马耐不住打了个响鼻,脚下踏了两步。   “他们离开的时候,韩柏牵走了马厩中的一匹马,定然是两人同乘,不可能雇佣马车。”不然,那马可是从小就跟着韩柏的,还是小马驹的时候就被带进宫里,建龙卫每人一头。   如果韩柏真的能够弃马而去,恐怕朴胜基也要在心中重新估量一下这个人了。   一行人往北边全速追了大约一个时辰,果然在前面看见了若隐若现的人影。   是同骑的两个人,都穿着建龙卫的服侍。   “是韩柏!”   “就在前面。”   “韩柏!你停下来!”   前面的人也听见了后面传阿里的马蹄声,韩柏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昔日的同僚从后方追上来,心中一惊,挥了鞭子让马跑得更快。   然而马驮着两个人又怎么会比后面单骑的快?   朴胜基和洪林一左一右超过了韩柏,马头一转,就让韩柏的马停了下来。   “韩柏,跟我回宫去向殿下请罪。”朴胜基坐在马上,看着面前的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你私自出宫已经是大错,还带着宫女私奔,你可想过宫里的规矩?可想过建龙卫的兄弟?”   “朴总管,如果你当我韩柏是兄弟就请你让开,放我过去,我定当铭记你的恩情一辈子。”韩柏手握缰绳,眼眶微红,身体还有些僵硬。在他身后的人则是整个人都缩起来,恨不得躲进他的身后。   “韩柏,私自带人出宫,是重罪,你还是回去向殿下请罪吧。”洪林也开口劝说韩柏,“只要你肯回去,殿下仁慈,定然不会怪罪你的。”   “如果回去了,殿下怎么可能会放过我?”韩柏抽出马鞭,直接狠狠打在了马屁股上,他想要直接冲过去。   马匹吃痛,高高扬起前蹄直接往前冲了出去。   朴胜基和洪林一惊,马匹出于本能往两边让去,让韩柏直接跑了出去,不过并没能够跑多远就又被追上了。   这一次不再废话,朴胜基直接上去就制服了韩柏,用绳子绑了带回宫去。   洪林把韩柏压去了换宫里关押犯人的地牢,朴胜基则是换了身衣服,又沐浴了一番才去见王琪。以前每次任务回来即使全身是灰他也没有这么讲究,最多换身衣服,可是这一次,朴胜基沐浴不算,还用上了熏香,虽然步骤多,花费的时间却极少,只用了盏茶功夫就收拾好,光彩焕发地去了会庆殿。   一进去,朴胜基没有像那样跪下行礼,而是直接走到王琪的身边盘腿坐下。   果然如他所料,王琪并没有归罪于他。   “殿下,韩柏已经被带回来了。”朴胜基趁着王琪放下一个呈还没有拿起下一个的间隙禀报,“不知道殿下要如何处置。”   “韩柏人呢?”王琪伸出的手停顿一瞬,而后收回,把目光转向朴胜基。   “已经被押入地牢,等候审问了。”朴胜基如实回答。   “地牢?”王琪有些诧异,他以为朴胜基会让人回建龙宫“面壁思过”,没想到竟然是直接送到了地牢。   “是的,殿下。”朴胜基低着头,目光落在王琪的双腿上,“臣等押送韩柏与宫女回宫,根据宫规将两人都送去了地牢,等候您发落。”   王琪看着朴胜基的样子,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然朴胜基等了一会仍不见王琪开口,只好告退。   出了韩柏这样的事情他难辞其咎,现下最主要的却是加紧宫中的布防。韩柏能够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逃出宫去,那会不会有人能够偷偷的潜入宫里?   想到这里朴胜基心中一紧,脚下的步子加快。   他不想让殿下处于危险之下,即使假想,也是不能的。   朴胜基回了建龙宫,把剩下三十四名健龙卫都召集起来,所有人围坐在一起,就韩柏的事情做一次讨论。   “胜基哥,韩柏还好吗?”林焕坐在朴胜基右下,与左边的洪林相对。   “没事,我交代了狱卒好好照看他。”说完,朴胜基又环视一圈,视线在平日里与韩柏关系好的人身上停留了一下,尤其是洪林,“你们想想,最近韩柏是否有什么异样,和什么人有联系,或者是做过什么不应该的事情。希望你们不要隐瞒。”   洪林下手的人看了一眼洪林,而后又抬头去看朴胜基。看完之后并没有开口,低下了头。   朴胜基注意到了,并没有出声,“这件事你们继续想想,不急,慢慢想就可以。”   朴胜基并不怎么相信凭借韩柏一个人能够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逃出宫门,韩柏与洪林的关系一向亲近,联想到在宫门口的时候洪林故意误导他们,朴胜基不得不多想。   他作为健龙卫的总管,不仅要负责王琪的安危,也要对健龙卫负责。   如果真的是他们知法犯法,他不会姑息。   “今天把你们都叫来还有一件事情,宫中的布防图,需要修改。”朴胜基拿出了一张图纸,从洪林开始挨个传阅,“以往的布防逗死我与洪副总管一同商议布置的难免有预想不到的地方,今日大家一同讨论,集思广益。”   在坐的健龙卫没有想到朴胜基竟然会这么做,又看洪林也是一脸难以置信,便知道这是朴胜基自己做的决定。   没有预料到朴胜基的做法,洪林的脸色有些难堪。   皇宫的布防原本是归大将军管,后来健龙卫成立,朴胜基和洪林当选了总管和副总管,在三年前就已经从大将军手中接过了布防一事。   这原本仅仅是朴胜基和洪林两个人的事,如今却拿出来大家一同讨论,也难怪洪林变了脸色。   这不是明显在暗示,朴胜基认为洪林有问题吗?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脸色不一。但是朴总管和洪副总管之间一向就不太和,可是随着时间过去,这几年已经好了很多,不再像最开始那么争锋相对,没想到这次韩柏的事情一出,两人又闹出问题来了。   “胜基哥,着布防图关系重大,可不能这么大大咧咧的拿出来。”洪林看完之后把图纸递给林焕,却遭到了他的拒绝,“殿下前些日子才被刺杀,且身受重伤,如今宫里的防备应该是重中之重才对。”   朴胜基并不会因为他一句话改变自己的做法,“你们都是建龙卫的一员,我们从小就在宫中,得殿下信任,我自然也同殿下一般信任你们,甚至因为手足之情,对你们更是信赖。这布防图给别人看我不放心,给你们看,我却是一百个放心的。”   听了这一番话,原本还想拒绝的人都认真思索起来。   建龙卫幼时入宫,如今长大成人,早已成为王琪的左膀右臂,得众多大臣的敬重。王琪也是一直宠信着他们,许多重要的事情更是直接交给他们去做。   朴胜基拿出布防图来,不知道是不是王琪的授意,即使不是,他们也觉得心中兴奋。   对王琪和高丽,也再多上一份忠诚。   “那我们就一同讨论,定要将皇宫打造得如铁桶一般,不让任何宵小有可趁之机。”建龙卫们交头接耳,一时讨论之声大起。   朴胜基看了这个样子,心中也放松了一些。   从刚刚每一个建龙卫的表情上他也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韩柏逃离出宫应该不是什么阴谋,至少,建龙卫中没有人知道更多。   三十四人讨论了不少时候,终于确认下来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宫里的防卫,由于这一次是一同讨论的,朴胜基就给他们每人分了任务,负责一条路线,到时候直接带士兵巡逻,他自己则是在讨论结束之后回到了会庆殿。   一同讨论的想法是方才一瞬间出现的,并没有得到王琪的许可,他还需向王琪禀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吧,只有朴胜基随时随地都想着殿下啊! 第18章 情动   “殿下,您在用餐啊。”朴胜基推开内殿的门,就看见王琪正坐在桌子后面用餐。   自从王琪的受伤以来,似乎就一直在寝宫里做各种事情,不过以往都是朴胜基伺候着,很少有自己单独一个人的时候。   “胜基呐,你用过晚膳了没有?不如陪孤一同用膳吧。”王琪原本毫无胃口,看着朴胜基来了嘴角瞬间就扬起,“孤一个人用这一桌子的菜,一点胃口都没有呢。”   朴胜基看了看王琪碗里没有动上几口的饭和桌子上几乎都是完整的菜,“殿下,您要多用些饭食才能尽快好起来啊。”   隔着一张圆桌,朴胜基和王琪相对而坐。   “殿下,不如尝尝这道菜,看起来翠绿现言,在这深秋已经很难得了。”朴胜基面前也有一副碗筷,是内侍们放上的,前些日子朴胜基除了必要的巡防,所有的时间都在会庆殿中陪着王琪,晚膳自然是一起用的。   王琪顺着朴胜基指着的方向看去,“那孤就尝尝。”   朴胜基会意,为王琪夹了一筷子放到碗里,然后自己也吃了一块青菜,“真的很好吃,殿下尝尝吧。”   王琪看着碗里的菜,半天才夹起来放进了嘴里,比起一个人吃,真的要好上很多。   就连菜的味道都从咸的变成了甜的。   接下来在朴胜基的诱哄之下,王琪吃下了大半碗饭,桌子上的菜也吃了不少,荤菜素菜都用了一半。   “殿下,用了晚膳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走走。”朴胜基见王琪用过饭之后就打算继续去看呈,想着王琪为高丽呕心沥血,心中不知怎么的,从前的敬佩全都化成了丝丝的心痛,一点点缠上他的心脏。   “也行,今日吃得有些多了,去花园中消消食。”王琪略微一想就同意了朴胜基的要求。   两人今日白天的时候才述说了一番心事,现在虽然也是独处,但是周围立着内侍,要说什么话也不方便。他也还有许多的呈没有批完,留在这里始终没有气氛。   两人到了宫中的花园,在深秋时间,花园中的花大多落败了,一片都是绿油油的。每隔十步都有宫灯亮着,灯光虽然微弱,但是照着路面却是十分清晰。   “你们都到后面去跟着。”王琪挥手把身后跟着的宫人都赶到后面,只和朴胜基两人走着。   初时两人还是一前一后,走了没多久,就变成肩并肩了。   “殿下,今日建龙卫集会,我把皇城和宫里的布防图都拿出来讨论了。”朴胜基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这件事情先拿出来说了,“没有经过殿下的允许臣下就这么做了决定,还望殿下责罚。”   王琪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没有去接朴胜基的话,“朴胜基啊,你知道元庭的月夕节吗?”   朴胜基没想到王琪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停顿一下就回答,“是八月十五吧,赏月团圆,是个阖家喜乐的节气。”   王琪当然是知道夫子教导了建龙卫们什么内容,有武课有文课,但是其中绝对没有多少与元庭相关的东西。就算是有,也多半是介绍了元庭的军事和一些官员。   但是无论如何,王琪都肯定不会有关于元庭节日的介绍。   王琪能够知道月夕节,也是因为他在元庭做了那么多年的质子,度过了不少的月夕节。不过以往每一个月夕节,他都是自己守着空荡又破败的府邸,和随身伺候的下人一起过。   有时候元庭的皇帝会想起他们,便叫他们一起到宫中去参加“赏月宴”,那比待在府邸里还要难受。   离家乡千万里,思恋之情愁苦,却偏偏要装作一副开心的样子,跪在陛下,说着“谢主隆恩”的话,那不得不说,是从精神到肉体的折磨。   即使宴会上的东西再好吃,燃放的烟火再美丽,都是折辱。   “今年的月夕节已经过了,殿下要是想赏月,明年臣下一定在那日摆上长桌,请殿下来。”朴胜基虽然知道元庭的这些节日,但是他并没有想过要在这些日子里按照元庭的规矩来做事,自然是没有理会月夕节。   如今王琪提起,朴胜基才想到,王琪在元庭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要过元庭的节日了。   这之前倒是他一厢情愿,认为王琪在元庭过的不好,从来不提及,便是对元庭厌恶到了极点。   虽然厌恶是真,折辱是真,但是在这苦闷之中定然也是有一些快乐的。   “胜基呐,陪孤喝一点酒吧。”两人行至一个凉亭,王琪坐在石凳上,对着朴胜基说,“今天的月色不错,不如在这里多看看。”   朴胜基自然不会弗了王琪的意,“殿下说的是,夜色正好,可以小酌一番。”   后面跟着的人看王琪和朴胜基停了下来,坐到了院子里,连忙上来伺候。黄内侍上前得了命令,立马让人小跑着去取了清酒。   很快,三个小菜并上一瓶清酒就摆上了石桌。那酒是陈年的老酒,一打开塞子就能闻到扑鼻的清香。   朴胜基和王琪坐在相近的两个石凳上,秋夜天凉,石凳上都放了软垫。   “殿下今日心情不错啊。”朴胜基举着瓶子为王琪倒酒,“这酒也是好酒,闻起来就清香。”   “胜基对酒还有研究?”王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放下。王琪并不喜酒,只是此情此景,若不对酌两杯,岂不是辜负了这番风景?   “时间男儿多好酒,说起来,臣下去宫外出任务,有时候也会和他们一同去酒肆中小饮一番。”朴胜基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不过我们也是在完成任务回宫的时候才会这般。”   王琪点点头,心中盘算了一下宫里的酒。他不好酒,对这些东西只有个大致的印象,这些年宫里大多的东西都送去了元庭,留下的好东西不多,但是酒肯定是有的。   什么时候去查查宫里的库房。   都说宫中的库房是王琪的私库,可是王琪却觉得,那是整个高丽百姓的粮仓。近年来高丽也是危机不断,王琪更是少用国库中的东西,就连后宫的花费也是减之又减。   不过,几瓶好酒他还是拿得出来的。   “殿下也好酒吗?”朴胜基说了一件在外出任务时的趣事,而后问王琪,“臣下在宫中这些年,少见殿下饮酒作乐。”   这些年,做事的时间都不够,怎么还会饮酒作乐?不过到不是没有喝酒,最开始王琪也试过,在每个月的那几天用酒来麻痹自己。   只要醉了,不知道是不是就不会痛了。   可是大脑却保持着清醒,全身无力,可是疼痛感还是会一波一波的涌上来。   那之后,王琪就很少碰酒了。   “孤,并不好酒。”王琪放下酒杯只,“但是孤却觉得,今夜若是能醉一场,也是不错。”   就算是不喝酒,王琪觉得自己在这月色下,有朴胜基陪着,也是醉了。而朴胜基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等到后来几杯酒水入肚,月色又温柔撩人,再加上一旁坐着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不知不觉,他也喝了不少的酒。   以往的克制似乎,朴胜基觉得自己好像放开了什么心结一般,不止心胸开阔了,就连动作也开始变得豪放。   以往在王琪面前所有的小心翼翼,似乎都不翼而飞。   喝到后来,朴胜基是真的醉了,而王琪,酒不醉人人自醉,两人脸上都带了些微红。   喝过酒,朴胜基和王琪并肩回到了会庆殿。黄内侍跟在两人后面,几次想要上去说些什么都忍住了。   朴总管,怎么能够和王琪并肩而行呢?   然而就是到了会庆殿,王琪和朴胜基进了内殿,黄内侍也还是没有说出口。难得王琪今日这么开心,他一个老奴才,还是不要坏了王琪的兴致才好。   进去内殿,朴胜基扶着王琪在床上躺下,然后又命内侍下去,亲自净了巾布为王琪洁面。   殿下闭着眼睛,感受着温和的力道在脸上落下,仿佛落到了心里。   “胜基啊,今晚,就在这里歇了吧。”等到洗漱完毕,王琪躺在床上,看着朴胜基。这种感觉真好,今天晚上就让他放纵一夜吧。   朴胜基不知道王琪怎么会这么说,“臣下一直都在偏殿里,王琪要是有事,喊一声臣下就听见了。”   “孤是让你睡在这里。”王琪厉声打断朴胜基,“这是命令。”   睡在、这里?   朴胜基满脸难以置信地抬头,却没看见王琪的正脸。在说完之后,王琪就翻了个身,背对朴胜基了。   有了王琪这句话,朴胜基这天晚上直接宿在了偏殿中,与王琪躺在一张床上。   一夜,朴胜基都睁着眼,一动不动。只要想到王琪就在他的旁边,他的心就静不下来,大脑中被无数情绪充斥着,根本就睡不着。   一整夜,两人一个触碰都没有,却都激动得无法自已。   仿佛一个克制不住,就会落入深渊。 第19章 韩柏   第二日,朴胜基照例巡逻了皇宫后,与王一同去地牢中看了韩柏和那个宫女。   地牢在皇宫比较偏僻的角落,入口在一座假山的后面。   “殿下,地道里黑,您要注意脚下。”朴胜基跟在王后面,就着墙壁上火把的暗淡光线,两人一路往下。   地牢在极低的地方,如果屏息凝神,还能够听见水滴的声音。地牢的正上方是一个水库,这是水滴从上面渗透下来的声音。   “殿下,就在这里。”到了地方朴胜基停下来,示意王韩柏和宫女的所在。韩柏和宫女雅慧,两个人是分开关的,一人在左一人在右,能够透过栏栅看见对方,能够说话,但是却啊能触碰到。   两人身上都还穿着离宫时的衣服,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应该是一夜未眠,心中惊惧交加。   但是其它地方并没有人敢克扣。   不管是牢中的床还是一日三餐的饭食,这里的狱卒都是按照最高标准来的。韩柏不管怎么说都是宫中的健龙卫,王一日没有撤了他的职,他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再加上洪林等人在送他们来的时候也是交待了,还请狱卒兄弟去喝了酒,这待遇自然是怎么好怎么来。   “殿下!”韩柏听到动静抬头,看见一身玄色衣袍的王站在外头,张张嘴只是喊了一声,然后就低下头去。   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什么。   “韩柏,抬起头来。孤可没有教过你这般低头逃避。”王看着韩柏坐在床上的身影,因为一番逃跑与追捕,韩柏身上的衣服都脏兮兮的,头上也沾了泥土,牢里没有条件让他清洗,此时韩柏一点往日里英俊潇洒的影子都没有。   反而是落魄得可以。   “殿下。”韩柏抬起头来,但是双眼却落在别处,不敢于王对视。   出宫是他的决定,他并不后悔。   “韩柏啊,孤待你不薄,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孤呢?”王双手背在身后,身后,在朴胜基的目光下狠狠握拳。即使表现得如斯沉稳,王还是会为了韩柏这般近似于背叛的举动感到难受。   韩柏没有接话,低下的头也没有抬起来。朴胜基好几次张嘴,想要叫这个“蠢货”抬起头来,好好向王认错,就算现在他跟在王的身后,可是他也知道,王的眼里一定是溢满了挣扎和痛心。   朴胜基想要上前去把王拥住,抱在怀里,可是时间、地点都不允许。   他只能站在王后面,看着王一个人承受。   这样的感觉真不好,他不想要这样。他想要和那个人并肩站着,想要在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的时候能够搂着那个人的肩膀,可以细声安慰他,可以让他依靠。   但是不行,他只是王的侍卫总管,建龙卫总管的名头听起来很好听,朝堂上的那些臣子表面上敬他们三分,但是谁不知道这凭借的全是王对他们的宠爱?   要是没有王的宠爱,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所以朴胜基也是不明白,为什么韩柏会为了一个宫女做出这种事情。那就是所谓的爱情?朴胜基觉得自己恐怕想不明白韩柏为什么会这么做,他觉得,作为一名建龙卫,首先他们都应给是王的臣子,其次才是一个男人。   虽然不知道那个宫女和韩柏是怎么认识的,但是韩柏能够为了她做出这种毫无廉耻的事情来,朴胜基也不会高看她一眼。   同为建龙卫,朴胜基自认还是了解韩柏的,这个人一向主见不大,没有人撺掇,他是绝对不会想到叛逃出宫去的。   他已经调查了最近韩柏接触过的所有人,同为建龙卫,剩下的人肯定是不会劝韩柏叛逃的,那么就剩下一个可能——这位看起来柔弱无辜的宫女,她让韩柏带着她离开,一点也不像是能够提出这种主意的人。   就连王,都认为是韩柏出的这个主意,没有去看那个关在一旁的宫女。   “殿下,是韩柏的错,韩柏愿意受罚。”不管王怎么问,韩柏都只有这么一句话,或者说,他是已经放弃了。   韩柏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他不祈求王能够原谅他,现在他只希望对面的恋人能够平安。   王离开的时候带了满肚子的火气,朴胜基落在了后头,对着韩柏轻声说了一句,“韩柏,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承诺了吗?”   那是幼时,他们端坐在下方,王坐在高台之上,柔声问他们,“你们觉得怎样才能成为孤的臣子呢”。   那个时候韩柏是怎么回答的?   “我要为殿下守卫辽北的疆土!”   可是如今呢?他却是要叛逃出宫,与宫中的宫女一同,往王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   出了地牢,王就回了会庆殿。   “胜基啊,你说,韩柏为什么会想要离开皇宫呢?”王坐在梳妆镜前,朴胜基在他的身后一手拿着木梳,为他梳理着长发。   朴胜基动作停了下来,手指上还抓着一缕头发。王的发丝黑亮有光泽,手感十分特殊,抓在手上好看又舒适。   “殿下怎么会这么想,韩柏一定是被人蛊惑了,不然他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的。”朴胜基只是愣了一下就继续自己的动作,遇上了发丝有打结的地方他也会动作轻柔地把发结给解开,然后才继续。   “你也是想要为韩柏求情吗?”王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盯着镜子中朴胜基的身影,一点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   朴胜基在王身后,自然是不会看见。   “殿下怎么会这么想?”朴胜基绕到了王的身前,把木梳放在梳妆台上。   王的果然如他想的那般眉头紧凑。   朴胜基紧挨着王坐了下来,一只手试探着摸上了王的腰,先是轻轻地把手虚放在腰上,发现王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他才慢慢地加大了力气,然后还偷偷地蹭了蹭。   王的腰身因为练武的原因,十分有力,朴胜基只觉得手下的皮肤开始发烫,放也不是,继续摸下去也不是,只好僵着手臂。   两人第一次在练武场外有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朴胜基感觉自己的手臂都有些酸了,却还是不想收回手。王感受到朴胜基的异动,心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己搭上了朴胜基的手,“胜基啊,你真的想要和孤在一起吗?”   是真心的,没有欺骗孤吗?   后一句那样软弱的话,王说不出口,但是他的双眸中仿若坠入了星子,亮得惊人。   “殿下,您在担心什么,胜基会永远陪着你的,只要有您在的地方,一定有胜基。”朴胜基说完,觉得王的眼睛似乎要燃起来了。   仿佛是受到了蛊惑,朴胜基倾身往王的方向上倒去。   双唇相接,柔软的触感,微凉的温度,一下子就让朴胜基的脑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王心中有些好笑,这个人主动来吻的他,现在却不动了。   不过转念一想,朴胜基自幼在宫中长大,后来又被他待在身边教导,自然是没有机会接触那些污秽的事情,如现在一般单纯,也是应该的。   想通了这点,王微微张开了唇,伸出舌头,在朴胜基的唇锋舔了一下。   朴胜基感觉到有什么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从他的唇上一闪而过,等到想要细细去感受的时候,却是没了,只有唇锋上一点水润的痕迹昭示着它曾经的待遇。   “殿下……我,、臣下……”朴胜基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心中惊慌,却没有恐惧。   “请殿下治胜基的忤逆之罪。”最后,朴胜基得到这么一个结论。   王“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开怀,当初把这人留在身边的决定果真是正确的。   “胜基啊,你说,你哪里忤逆了孤了?”王轻轻托起朴胜基的头,和他对视,“要是说不出来,孤可就罚你了。”   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有王往日的威严,反而更像是情人间的玩笑。   朴胜基被迫抬头,看着面前英俊的王,心脏仿佛被他握在了手里,一阵一阵收紧,“我,我冒犯了殿下,我应该被罚。”   “哦?”王一挑眉,“你是怎么冒犯你的殿下的?是这样吗?”说着,王凑到朴胜基的唇边,轻轻在嘴角落下一个吻。“还是这样呢?”王又伸出舌头,从朴胜基双唇的中间探进去,撩过牙关,又在朴胜基张嘴之前飞快退出。   做完这些,王的脸上也微微有些发烫。   他有后宫佳丽三千,但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从来都没有去过后宫,也不曾招来妃嫔们侍寝,做这样的事情,也是他从历代帝王相传的“宝书”中学来的。   但是用,这还是第一次。   而朴胜基也同样是被人第一次对待,更何况这人还是他发誓要放在心尖尖上护着的。朴胜基把双手握得紧紧地,掌心都被指甲刺痛,靠着这一丝的痛意,他才能够克制住自己,不伸手把眼前的人揽过来,抱在怀里。   这件事情他已经想做很久了,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真的出手。   朴胜基知道自己身份地位,就算家里担了个爵位,可是父亲为人谨慎,有不重权利,地位并不高,他能够在宫中全凭王的看重。   可是他却对王抱着这样的心思,即使已经与王挑清了,可他还是觉得自己身份地位,配不上那么美好的王。   “殿下,这……这样不对。”朴胜基想要低头,避开王的触碰,可是王的双手托着他的下巴,让他无法逃避。   “哪里不对?在孤的寝殿中,孤做什么都是对的。”王用一只手拍了拍朴胜基的脸颊,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为孤束发。” 第20章 初次   洗漱完毕,王琪和朴胜基又躺到了内殿的大床上。   昨日朴胜基的东西已经被黄内侍都整理过,送到了内殿中来。对外说的,是殿下遇刺,朴胜基深感自责,要贴身护卫殿下,可是会庆殿的那些侍从又有哪一个是没有眼色的?   现在朴总管得宠之盛,恐怕无人能及。   朴胜基躺在王琪的大床上,和王琪的手臂相接,没一会,朴胜基就不自在的动了动。从旁边传来的馨香气息,手臂上源源不断的灼热温度,还有那柔弱的触感。   仿佛是一道上好的菜肴,诱惑这他去品味。   朴胜基在心中念上了兵书,希望自己能够冷静,可是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却是张力十足的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殿下……”朴胜基用气声轻唤,没想到旁边立马就传来了应和的声音。   “胜基,你还没睡啊。”王琪也有些燥热,前些日子两人也是睡在一张床上,但是却没有今天这样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那个吻。   或许是因为朴胜基的承诺。   也或许,是王琪心中的担忧。   韩柏与朴胜基一同入宫,一同训练,如今韩柏会为了一个宫女而叛逃出宫,那朴胜基呢?   会不会有一天,朴胜基也会做这样的事情?朴胜基是真的愿意留在这满是污秽的皇宫之后,陪着他慢慢腐朽的吗?   不知道是谁先动作,两个人慢慢抱在了一起。   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慢慢被推到了床下。   **********   朴胜基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怀中还抱着个人,皮肤温润,手感十分舒适,忍不住又蹭了蹭。   等到意识回笼,朴胜基才想起他昨日做了什么,赶紧张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王琪的身上斑斑点点,此刻正光丨裸着在他怀里,双眼紧闭。   昨天,他们……   那种美好的滋味还在朴胜基的脑海中回荡,可是手下有些异样的温度却唤回了他的神智。伸手探上王琪额头,果然滚烫。   这是发热了。   昨天两个人折腾了一个晚上,后来又没有做其他的后续,直接在床上抱着就睡了,王琪要是不发热,这才是对朴胜基这个新手的莫大讽刺。   “胜基……”王琪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朴胜基俯下身才听清楚王琪在叫他的名字。   “殿下,您难受吗?臣马上让御医来给您把脉。”朴胜基凑到王琪的耳边轻声的说,手上还把被子拉上来给王琪盖好,遮住王琪身上的斑斑点点。   朴胜基记得王琪是很少生病的,这次发热,恐怕和昨天夜里他们做的事情有关。   “先、沐浴。”王琪拉住了朴胜基的手,力道十分轻微,但是朴胜基并不敢甩开。他生怕自己动作大一点,就让怀里的人更加难受。   “是,臣下让人去准备浴池。”朴胜基穿上衣服,到门外吩咐侍从准备热水,王琪要沐浴。   等到侍从领命下去,他才又回到了王琪的身边,拿起衣服给王琪穿上。王琪在发热,全身无力,软绵绵的任由朴胜基摆弄,一会抬手一会伸脚。   朴胜基这还是第一次伺候人穿衣服,平时他都是被伺候的那个,可这个第一次却让他感觉到如此的与众不同。   并没有什么折辱之类的,反而是十分的温馨。   或许,这是寻常人家所言的……情趣?   很快有人回报已经备好了水,朴胜基抱着王琪从内殿中直接走到了浴池,把所有伺候的人都赶出去之后,才把王琪扒光,放入了浴池的边上。   浴池中的水温度并不高,王琪此时又在发热,在这水中却感受到丝丝的凉意。   “好冷,胜基。”王琪整个人依偎在朴胜基的怀里,头靠在他的颈子旁边,双手环着他的腰。   这般模样的王琪,朴胜基从未见过。   虽然好奇,但更多的是心疼。   王琪是有多难受,才会表现出这样柔弱?   朴胜基怕王琪再被凉着,飞快给两人做了清洗,然后用宽大的毛巾把人裹起来,抱回了床上盖上被子。   这个时候,已经有御医在外面候着了。   王琪意识模糊,只知道朴胜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还有人来来去去,而自己的身上却是十分难受,眼皮沉重,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都做不到。   他想要抬手去拉住朴胜基,可是手却仿佛有千斤,根本抬不起来,不受他的控制。   “殿下怎么会突然发热?”一个御医把两指搭在王琪的手腕上,一边扯着自己的胡须一边思考。   朴胜基当然知道在合格问题,但是他却不会说出来,“是不是昨夜里王琪睡觉时没有关窗户,被夜风吹的?”   “殿下的身体一向健壮,不应该啊。”那御医摇摇头,走到一边换了另一个人上来把脉。   今日轮值的三个御医为王琪轮流把脉之后,讨论出了一个药方,然后下去了。   煎药的事情自然有宫中的内侍去做,还轮不到他们亲自下手。   王琪昏迷了一日,在第二日天明的时候才醒过来,头还是有些眩晕,身子发软,不过自己起身坐着却是没有问题了。   今日,王琪罕见的多了几分笑容。   “胜基啊,为孤束发吧。”王琪坐在床上,刚刚喝了一碗特别熬制的鸡汤,看着朴胜基提出了要求。   朴胜基能有什么不答应的?不说王琪用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让他的心中一阵发软,只要想到王琪现在身体不利索,十分难受,还都是因为他,就算王琪想要天上的星星,朴胜基觉得自己都会想办法去摘一个下来。   以前读汉人史的时候,朴胜基总是困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帝。   红颜枯骨,哪里值得?   可是现在,朴胜基觉得他似乎知道了当初为博褒姒一笑烟火戏诸侯的周幽王是个什么心态了。   朴胜基为王琪选择了一件紫色的衣服,王琪穿上整个人明亮了许多,就连脸上也被衬托的有了三分的血色。   “殿下,您似乎格外适合这种鲜艳颜色的衣服。”朴胜基回忆了一下说,“可是臣下见您平日里多穿的都是墨色。”   “胜基真的这么觉得?”王琪笑得更开心了,甚至还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那胜基觉得孤穿墨色的衣袍就不好看了,是吗?”   “殿下真会说笑,您不管穿什么在臣的心里都是英俊潇洒的模样,永远不会变的。”朴胜基还记得幼时自己惊鸿一瞥,那时候就觉得这人真是好看,通身的贵气。   王琪是高丽最尊贵的人,怎么会不好看呢?   “胜基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为了让孤开心啊。”王琪双眼直视铜镜,从里面看见了自己的笑容。这么开心的笑,是多久没有过了?   朴胜基在王琪的发顶落下一吻,“殿下觉得胜基是开玩笑的吗?在胜基心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得上殿下。”   这般恋人间的小动作,不仅是让王琪双夹微红,朴胜基也是有些羞涩。   “殿下,皇后娘娘求见。”就在两人说话间,黄内侍推开了门。   “让她进来吧。”王琪在朴胜基的搀扶下到正位上做好,朴胜基为王琪打理好了衣袍才退到一旁站好。   宝塔失理端着一个推盘进来,行礼之后在王琪的对面坐下,“臣妾听说殿下病了,特地带了汤药来探望殿下,臣妾也会在佛前日日祈祷,希望殿下早日康复。”   “皇后辛苦了。”王琪看着被宝塔失理推到面前的一碗汤药,嘴里有些发苦,却还是一饮而尽。   也不知道宫中的御医是否太过平庸,药喝了这么多,但是病症却不见好。   两日下来,就连积压下来的的呈也是多了不少。   更何况,如今已是月末,距离那日子也就只有三天。如果不能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好转,恐怕下月初一,对他将是一个巨大的折磨了。   原本就需要用全副精力去抵抗那疼痛,如果还病着,那岂不是会加倍的痛苦吗?   “殿下为国操劳,臣妾为您欺负也是应该的,只是希望殿下身体能够平安,我高丽的江山能够太平。”宝塔失理微微低头,看着王琪喝完了药汁,把翠绿似乎带着透明光泽的碗放回托盘,“只是不知道殿下,最近是否还在为琐事烦恼。”   “琐事?不知道皇后所言为何?”王琪只觉得脑袋抽痛,根本无法去思考宝塔失理口中的琐事是什么。   似乎有些不好说,宝塔失理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是雅惠和韩柏的事情。”   雅惠是宝塔失理中殿里的宫女,和其他人一起伺候她的饮食起居。在收到她和韩柏私奔的消息之前,宝塔失理都不知道宫中有这么一个宫女。   中殿里伺候的人都是分批次轮流的,那宫女也只是负责膳食的一小部分,宝塔失理从来不曾留意。   “这件事情?”王琪眉头合拢在一处,这件事情若只是宫女私逃,那就算是宝塔失理作为皇后管理不善,也是该她去处理。可是这却偏偏牵扯到了侍卫,还是王琪最寄予厚望的建龙卫,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是的,殿下。”宝塔失理俯身,“雅惠是臣妾宫中的宫女,出了这种事情,妾身也难逃责罚,还望殿下念在往日的恩情,网开一面。”   “这件事,不可以。”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哪里是网开一面就能够改变的? 第21章 处置   “殿下,您一向仁慈,这次犯错的人是您身边最亲近的,原谅一次也未尝不可。”宝塔矢理想到昨日在自己身边哭诉的丫头,心中也是有些唏嘘。   她也想逃离这让人作呕的皇宫,可是却没有人能够带走她。她已经在中殿里生了根,发了芽,甚至是枝繁叶茂。   就是再想,也离不开了。   “孤的仁慈,可不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孤的底线的理由。”王琪脸上已经没了笑容,韩柏这件事,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严惩,自然不会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殿下,如果您对身边的人都这么狠心,您想想天下的百姓会怎么想?”宝塔矢理的声音里带着些难受,“他们会认为您不念旧情,死板不懂变通。”   但是这件事情会不会传开,被百姓们所知晓,就要看王琪的态度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极少,怎么会传出去?”王琪比宝塔失理更加知道轻重,韩柏和雅惠一压回来就被关进了大牢,其他的人进去见面也只是知道韩柏失败了一次至关重要的任务被王处罚。   关于叛逃出宫的事情,只字未提。   一来,建龙卫是王琪亲自培养的,每一个恩都代表了他的颜面,自然不能提起。二来,建龙卫叛逃出宫是个大事,搞不好还会有人靠这件事情来攻击建龙卫。三来,则是宫中的规矩,王琪并不打算自己去破坏。   “殿下,宫里人多嘴杂,难免没有意外,若是传出去,自然是不好听的。”宝塔失理还想说些什么,“雅惠一直都是臣妾身边伺候的人,突然消失肯定会有人怀疑。就是韩侍卫一次任务失败也罪不至死,就这么处死了,难免会有人说殿下您过于残暴,于民心不得啊。”   “中殿,这些东西孤都会想办法处理的。”王琪明显是不欲与宝塔失理交谈,“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了。”   “殿下,这就是妾身的分内之事啊。”宝塔失理抬头,眼眶微红,“殿下的后宫不就是臣妾在打理吗?雅惠是个宫女,不就是臣妾手底下的人吗?殿下要罚,就罚臣妾管理无方吧。臣妾到高丽这么多年,不得殿下恩宠,又没能为殿下诞下子嗣,都是臣妾的罪过。”   “你说什么呢!”王琪抿紧了唇,终是在沉默许久之后笑着说,“你为孤操劳后宫,是劳苦功高,怎么会有罪过?这次雅惠的事情就由你来办,是送出宫去还是其他的,就由你来决定了。”   “臣妾谢殿下信任。”宝塔失理再度俯身行礼,在王琪应声之后带着托盘和空荡荡的药碗退了出去。   “殿下……”朴胜基看王琪脸色不虞,不动声色地坐到了他的旁边,“殿下,皇后娘娘为人善良,这次不忍身边的人受到责罚前来求情也是人之常情,还请殿下不要多伤神了。”   “胜基,难道你也觉得孤的决定残暴吗?”王琪不知道何时也红了眼眶,侧头看向朴胜基。   朴胜基心中一惊,“殿下,您怎么会这么想?韩柏带宫女私逃原本就是违反了宫中的规定,殿下只是按照宫规来处置两人,何来残暴之说?胜基认为,殿下的决定是十分公正的。”   “是吗?”嘴上虽然是不相信地反问,但是王琪的嘴角却是挂上了微笑,“孤累了,胜基扶孤回去休息吧。”   “是的,殿下。”朴胜基一手把着王琪的腰,一手扶着王琪的手臂,把人半抱在怀里送到了床上。自从那夜经历过了那样亲密的事情之后,朴胜基觉得自己和王琪之间的距离似乎被拉近了不少,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像这样的小举动,在之前他可是想都不敢想,现在却是直接上手就做了。   对此,王琪当然是十分满意的,甚至希望朴胜基能够再主动一些,要是不用他开口命令就更好了。   把人放到床上,朴胜基又取来了甜水,看王琪喝过之后为他擦了擦嘴角,这才做在床边把人抱住。   被抱住了,王琪闭上眼,感受着朴胜基怀里温度,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朴胜基在王琪睡着之后轻轻把人放到床上,看王琪不安地动了动,赶紧拉过被子把人盖住,然后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直到王琪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朴胜基才收回手,离开了内殿。   今天他还没有去巡逻,还有韩柏的事情,他也需要去打听一番。   出了会庆殿,朴胜基直接去了建龙宫,里面有轮休的建龙卫们在大堂里聚在一起。   “今天你们怎么都聚集在这里?”朴胜基一进门,就看见了所有今天没有安排的人都在,“这么齐,是要做什么去?”   “胜基哥,是你啊!”里面的人抬头看见朴胜基,连忙打招呼。   “胜基哥,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林焕手里还拿着一些东西,正打算打包,“我们商量着去西边的小溪里游泳去。”   从西门出去,策马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有一条小溪,这个天气下午还有些热,正好可以去那里戏水玩耍一番。   “就你们?”朴胜基环视一周,这里只有十四个人,“剩下的人不去?”   “要啊,我们先收拾东西,等会他们巡逻完回来就一起去。”建龙卫并不需要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带着队伍巡逻,他们也是有集体活动的。   朴胜基看了下兴致勃勃地众人,想到地牢中的韩柏,他们并不知道韩柏的情况,只以为他是任务失败,而当初去追捕韩柏的那几个人,也被下了封口令,没有向别人提及。   以前任务失败的事情虽然少,但并不是没有,每一次王琪都会惩罚一番,但是并不怎么严重,所以他们都没有把韩柏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以为过段时间人就回来了。   “行,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朴胜基想着自己平日和这些建龙卫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怎么多,自然是答应了。   这个时候,他是没有想到他昨天晚上做过什么。还有他身上的那些痕迹,哪里是可以暴露在别人眼前的?   所以到了地方,他和洪林还有宋浩轩到一边,剩下的人脱掉衣服就下了小溪。   这秋日的日头还毒,这下午又是正热的时候,建龙卫中全是年轻活力壮的小伙,大家一到地方稍微做了些准备的运动就直接下了水。   骑马之后出了一身的汗,下水一凉,都舒服得叹了口气,然后就你一泼,我一捧得玩了起来。   后面的人开始玩乐,朴胜基把洪林和林焕带着走到了一片小树林中,三人站成一个圈。   “韩柏的事情,殿下交给皇后娘娘去处置了。”朴胜基对着两人,“今天皇后娘娘来探望殿下的时候,让殿下把这件事情交给她了。”   “皇后娘娘?”洪林没想到皇后娘娘会出来,不过转念一想,雅惠是皇后中殿里的人,她出面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皇后娘娘一向都善良,如果是她,说不行会放过韩柏和雅惠的。”   “胜基哥,皇后娘娘有说怎么处理吗?”林焕更关心的是韩柏,到底同为建龙卫,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始终有那么一份情谊在。   “皇后娘娘并没有说这个,但是我觉得既然她要插手这件事情,定然是不想看到两个人出事的,这段时间你们留意一下中殿那边的消息。”朴胜基又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后让林焕和洪林也去小溪边上,自己则是借口有事,策马回了皇宫。   朴胜基回到宫里的时候,王琪已经醒了过来。   “去哪里了?”王琪坐在位置上批呈,一手拿着朱笔,一手放在腿上。   “殿下,您应该休息的。”朴胜基到王琪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臣下午和建龙卫们去了西边的小溪,躲个凉。”   “这个天气,小心也染上了风寒。”王琪是知道建龙卫们经常去那里游泳的,但是没想到他们这冷的天气也去。   “臣可不敢下水。”朴胜基从后面贴近王琪,心中有些紧张,见到王琪默许了,这才慢慢环上王琪的腰,轻轻按摩,“臣身上可还有不少殿下留下来的痕迹,怎么能够下水呢?”   下水,当然得先脱掉身上的衣服,朴胜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借口有事回了宫。   经过朴胜基的提醒,王琪自然也是想到了那些痕迹。昨天晚上激动的时候,两人自然避免不了在彼此身上留下印记。   “行了,等会就要用膳了,你先去换身衣服吧。”王琪拍了拍朴胜基的手,让他先去换身衣服。   朴胜基回到皇宫就直接来找王琪了,身上还是穿的那身出宫的衣服,沾了尘土,自然是要换掉的。   换了衣服回来,王琪已经没有继续批呈了,他坐在软塌上正在作画。   画的正是西边小溪,不过上面多了两个人在水中,一人做游泳的姿态,一人在旁边看着。   那两人,一个着明黄色,一个着玄紫色,正是王琪和朴胜基。 第22章 中殿   朴胜基凑上前去看了看王的画,这是两人在溪水中竞游,“殿下也想去溪边游乐吗?等殿下好了,可以选一个天气好的日子,到郊外去看看。”   但是就他们两人到溪边游泳却是不可能的。王出行,定当前呼后拥,侍从宫女开道,怎么可能就两个人?   不过再有上几日,这天气就要凉了,如果王真的想要去郊外游玩一圈的话,只能趁着最近天气还晴爽,朝中也无大事。   心中有了思量,朴胜基选定了个时间,打算自己先去试探一下,如果真的能够有机会,到时候再告诉王。   如果现在就说了,却没能够去成,王不知道该是躲失望。   “殿下,您的画技真是日益精进,不如把这幅画赐给臣下吧。”朴胜基看着画中两个一前一后戏水的小人,心中无限欢喜。   王会在这画中添上他,自然是心中也有他,这怎么能不让朴胜基觉得欢喜呢?   “哦?”王收起比,又看了看面前的画,“胜基要是喜欢,等孤把画裱起来送给你又何妨?”而朴胜基喜欢他的画,也是一件让他开心的事情啊。   “那臣就先谢过殿下了。”朴胜基嘴上说地一本正经,但是手却已经摸到了王的腰上,从后面贴上了王的背。   “好好坐着。”王拍了拍朴胜基的作乱手,但是并不怎么用力,“等会陪孤用晚膳吧。”   “殿下,臣不是一直都陪你用餐的吗?”朴胜基感受到王往后倾倒的重量,把人整个拥在自己怀里,“殿下难道还想让别人来伺候吗?”   朴胜基自盐城归来后,整个人似乎变了个性子,在王的记忆中,那个自己从小就待在身边的建龙卫总管可不是会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的人。   不过,王却不否认自己心中有些发甜。   朴胜基把人抱紧之后,把头放在王的肩上,看着王抬手继续在画布上勾描,一笔一划都那么认真。   小溪边,朴胜基走后,洪林没有留下来多久,在水中泡了一会也打马离开,其他的人留了两句,也让他走了。   虽说建龙卫们关系亲近,但是在朴胜基和洪林面前,难免有些东西不好说。   “你们说这次大比,洪副总管能够撑住多久啊?”确认了人走之后,一个建龙卫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今年谁来坐庄啊?我压一盏茶的功夫(十五分钟)!”   “去去去,别这么干,我压一炷香(半小时),我可是看见了,最近这段时间洪副总管每日都在加紧练习的。”另一个人用手肘顶了顶刚刚说话的那个,“上次不就是一刻钟多些吗?”   “行了吧,我看朴总管也没少练,去年你们可都是输惨了,只有宋浩轩和林焕赚翻了吧?”旁边有人笑道,“那两个人去年坐庄,今年不知道还来不来,反正我是不压了。”   距离下一次建龙卫大比,还有一个月。   洪林离开之后回到了宫里,想了想,他换了身衣服去了中殿。   “皇后娘娘,建龙卫副总管洪林求见。”侍女禀报的时候,宝塔矢理有些不解,但还是选择接见。   或许,是王有什么事情要他传达呢?   “参见皇后娘娘。”洪林进殿之后直接跪拜在地,”小臣斗胆求见皇后娘娘,实为有事想求。”   “洪副总管,你是宫中的侍卫,难道不知道后宫不能随意进出吗?”宝塔矢理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倒在的洪林,双手叠放在身前,一副皇后的派头。   “请皇后娘娘赎罪,臣此次前来是请娘娘饶恕了韩柏的错误,臣知他犯下的错误万死不足,但是请娘娘念在他是真心实意的份上,饶恕他。”洪林没有抬起头,又因为周围都是宫女不敢把事情说得太明白。   “这件事本宫自由决断,难道你还想替本宫做决定不成?”宝塔矢理听见洪林是为这事情而来,心中烦闷。   她从王手中接过来的,就是烫手的山芋,然而那雅惠到底是她宫中的人,如果就这么任由王来处置,指不定宫里的其他人要怎么看她的笑话。不得盛宠是一方面,如果因此而惹了王的厌恶,就更加的不好办了。   淫丨秽后宫,可不是个好听的罪名。   “是臣逾越了。”洪林没想到皇后会这样,以往他很少能够见到皇后,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那年的封后大典,由他负责宝塔矢理的安全,而朴胜基则是全程跟着王。   那时候的宝塔矢理刚到高丽,看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好奇,洪林只觉得这位新皇后十分的天真可爱。后来,皇后住进了中殿朴胜基只在国宴上见过她,那时候皇后穿着华丽的衣服,坐在高台上,一脸的严肃。   “既然知道是逾越了,那就退下吧。”宝塔矢理并不怎么待见这位建龙卫,她与这些侍卫的交际也几近于无,所以她并不怎么在意下面跪着的那个人。   “皇后娘娘,臣知道您一向心善,还望您放过韩柏一马。”洪林跪在地上最后说了一句。   “关于他们的事情,本宫心中自有打算,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要是本宫没有记错,擅闯后宫可是要杖罚三十的。”宝塔矢理不耐烦地把洪林打发掉,心中对这个建龙卫副总管并没有多大的好感。   关于韩柏和雅惠的事情,宝塔矢理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办,这时候洪林来,不管怎么说也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   洪林退了出去,什么消息都没有打听到。   过了没几天,洪林就听说了,中殿里的一个宫女因为犯了事而被罚出宫,而建龙卫韩柏,因为任务失利,罚了一年的俸禄,紧闭三个月。   雅惠出宫那天,洪林偷偷把韩柏放了出来让他也能去送雅惠出宫。   除了洪林和韩柏,朴胜基也去了,不过和那两人不同的是,朴胜基是奉命去押送雅惠出宫的。   “朴总管,真是风光。”韩柏看着穿着总管服的朴胜基,出言挑衅,“不知道这几日总管睡得可好?”   “韩柏,你还在紧闭。”朴胜基左手拿剑,双手抱在在胸前。   “呵,你这是要去殿下面前揭发我吗?”韩柏已经回了建龙宫,身上自然是梳洗了一番,没有先前在地牢中的那副狼狈模样,但是脸色还是憔悴。   朴胜基并不和韩柏计较,最近韩柏的心情十分压抑,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忍让着他。   “把雅惠送出宫之后你立马回建龙宫去。”朴胜基也不管韩柏话中的讽刺,只叮嘱了一句,小心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宫中可不是只有他们建龙卫在,还有其他的人,都在盯着他们,如果犯了错,可不是没人给王通信的。   这宫中,谁不是王的人?   这宫中的消息,只有王不想知道,而没有王不能知道的。   “韩柏。”雅惠脱下了宫女装,穿着朴素的麻布衣服,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明媚动人。此刻,她正泪目着,一双眼睛直盯着韩柏。   “雅惠,你先出去,等我一年之后去寻你。”韩柏被雅惠叫了一声,连忙把目光移过去,手中用布袋装的银钱也递了出去,“这是我攒下来的俸禄,你先拿去用着,要是有事情你就给洪副总管捎个信,他会告诉我的。”   韩柏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朴胜基在旁边听着,也不催促,等到两人都说完了,这才和另外的两个人跟在雅惠的后面,送她走出大门。   “胜基哥,你说这雅惠和韩柏,到底是怎么搭上关系的?”跟在朴胜基后面的两个人都是那天一起去追韩柏的,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他们想不通的是,一个是前面的侍卫,一个是后宫里的宫里,按理来说,两人应该是毫无交集的才对。   “这件事情以后别再多言,烂在肚子最好。”朴胜基听到他的问题,脚步停了一下,出言警告了一声,“好奇心害死猫。”   “知道了,胜基哥。”那人也不恼,笑笑应了声,然后不再提起这个问题。   至于那两人到底是如何认识的,又为什么会一起私奔,这种事情从一开始他们就不用知道,也不应该知道。   送走了雅惠,朴胜基回宫向王汇报了事情的经过,并没有提到韩柏前去送行的事情。   “韩柏,他没去送送吗?”王坐着,手中把玩着一个小玩意,“他应该去了的吧。”   “殿下,韩柏他,他只是送到了中门,没有离开。”朴胜基有些恐慌,他不知道王是否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气愤,这一次,是他没有执行王的命令。   “无事的,孤早就猜到他会去送行了。”王是第一个知道宝塔矢理的处理方式的,虽然不赞同,但是他既然已经把事情交了出去,就不会再插手,不管宝塔矢理做得好还是不好,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但是对韩柏这个人,王琪还是了解的,这人与洪副总管一向走得近,也是个重情义的,这个时候如果把那宫女赶出共去,他肯定是要去送行的。   如果没有王琪的吩咐,韩柏哪里那么简单就能走出建龙宫? 第23章 城郊   韩柏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宫里又恢复了平静,建龙卫们平日里依旧是巡逻和训练。   又一次的建龙卫大比也十分顺利地结束了,不出所料,朴胜基还是取得了第一名,其余的人也都得到了殿下的奖赏,每个人都十分的高兴。   就连紧闭中的韩柏也被允许参加了这次的大比,经过了一些日子的冷静,他似乎是想清楚了,表现得十分的冷静,还在洪林的陪同之下向朴胜基到了歉。   朴胜基自然是不会和他计较这么多的,但是心中对韩柏的感官却不如之前好了。   在此之前,朴胜基一直以为韩柏即使和洪林私下关系不过也不会影响到他做正事的,可是现在看来,仅仅是一个宫女都能勾得他违背宫规,如果以后有更大的诱惑呢?   或者是有什么人比殿下对他更加更好的时候,难免他不会背叛。   虽然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在朴胜基心中,韩柏这个名字后面已经打上了一行不可信的标签,今后再有什么信息,在告诉韩柏之前恐怕他都会犹豫一段时间。   特别是与殿下有关的事情,譬如说即将要安排的这次郊游,朴胜基就以韩柏在管紧闭为由,下令所有的建龙卫都不准把消息告诉他。   这一次的从日期到选址,都是朴胜基一手敲定的,他问了天监司最近的天气,挑选了个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又带着两名建龙卫把皇宫周围的地方都跑了个遍,最后才定下了一个距离皇宫骑马大约有一盏茶功夫的地方。   这里有一个湖泊,在秋日里湖水十分的澄澈,湖边还有一个凉亭,在里面可以观望到湖上的风光,朴胜基在亭子中站立了许久,这才收回了目光。这里视野辽阔,周围并没有几个可以埋伏的地方,只要做好清理,殿下的安全一定会有饱胀。   如果殿下有兴致,说不定还能到湖上去泛舟。   朴胜基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然后回到宫里,遇上殿下正在书房回见朝臣。   “朴总管是有什么急事要汇报吗?殿下说了,您回来之后可以直接去找他。”黄内侍守在门口,看见朴胜基回来立马迎上去,把殿下的吩咐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朴胜基。   “我知道了,不过事情不急,我先去沐浴换衣,等殿下闲下来了再去。”朴胜基直接去了自己的偏殿。   虽然说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最关键地却是要殿下同意。   如果殿下不想去,他安排得再好,也是枉然。   朴胜基一直在房间里想着自己要怎么对殿下提起这件事情,直到有侍从来禀报说“殿下在找您”才回过神来。   “我马上就过去。”朴胜基拿上自己的佩剑,一身常服英姿飒爽,即使长相带着写阴柔,也被身上的气势冲淡,很少有人注意得到,他们这位建龙卫总管的长相是如此的美丽。   “殿下,您找臣?”朴胜基推开门进了内殿,王琪已经没有再继续和臣子们讨论事情,而是坐到了画架旁边,上面是那副已经画好了的画。   “胜基啊,今日你出宫了大半天,是做什么去了?”王琪的心情明显非常好,他的笑从朴胜基进门之后就一直挂在嘴边,“黄内侍说你才从宫外回来,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呐?”   “殿下的心情很好啊。”朴胜基没想到殿下会主动问起这件事,“臣今日在宫外走了一圈,虽然没走多远,但是秋日的风光也十分迷人啊。”   “胜基是看风景去了?”王琪伸手把面前的画取了下来,这是已经裱好了的,朴胜基不久前向王琪求的画,“好看吗?”   “殿下,好看。”朴胜基直视着王琪,也不知道说的是画好看、是风景好看,还是人好看。   “是吗?那你与我说说?”王琪把画举起来,不料左手一个不稳,那画框险些摔到地上。   朴胜基一直都注意着王琪的动作,看到这情景一把上前就扶住了王琪的手,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拿住了画框,“殿下,小心。”   两人同时侧头,双眼直视对方。   王琪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中默默想着,没想到朴胜基如今已经长大了。不知道怎么,王琪又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朴胜基的场景。   那时候还是个小少年,现在已经独当一面,他的左膀右臂了。   “殿下,您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朴胜基离得近,可以很清晰地看见王琪眼底的青黑色。   王琪没想到朴胜基突然会这么说,先是愣了下,然后才回答,“好啊,最近西北边上的事情刚刚被解决,正好可以忙里偷个闲。”   朴胜基在心中欢呼了一声,“殿下,不如去郊外看看吧。”   不经思考,这话就这么说了出来。   郊游?   王琪听了朴胜基的提议有些心动,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出过皇宫了?这座精致地牢笼一直都困着他,上次出去,似乎还是因为要看建龙卫骑射的比试,那是……两年前了吧?   “殿下,臣在城郊寻了个地方,地势宽阔,又是高地,还接临着一个不小的湖泊,殿下要是看了,肯定也会心生欢喜的。”朴胜基看着王琪这样子明显是意动了,赶紧再加把火,“如果殿下喜欢,我们还可以去湖上泛舟,那湖水看起来蓝幽幽的,非常漂亮。殿下还可以弹琴,天高水阔,定然别有一番意境。”   “你说了这么多,是想了多久?”王琪似笑不笑地看着朴胜基,似乎已经清楚了他心中的那些小算盘,“我记得前几天你去了天监司问了日子,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当时王琪还奇怪朴胜基怎么突然就关心起天气来了,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他。   被看穿了,朴胜基也就不再隐瞒,“殿下,您难道不想出去走走?宫里这么无聊,您难道不觉得烦闷?”   王琪的笑容还在脸上,眼神却是渐渐凝重了起来。   朴胜基刚刚说什么?无聊、烦闷,难道在他的心里这宫里的生活只有这两个词可以形容的吗?他是觉得宫里的规矩约束了他吗?   “胜基啊,你是不是觉得这宫里的生活不舒适呢?你想要出宫去?”王琪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把画放回了画架上,“还是你也像韩柏一样……”   王琪的话还没说完,朴胜基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恐惧,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要脱离他的控制。   “殿下!”朴胜基直接伸手抱住了王琪,“您在说什么呢!有您的地方胜基当然不会觉得无聊,您不想出宫那我以后也不出宫了,有您在的地方才会有朴胜基。如果您不想去城外走走,我们不去了。”   王琪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胜基,孤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从小你就是建龙卫中最出色的那个,孤常常想,如果把你下方到军营里去,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一个名震高丽的大将,为我高丽守卫边疆。”   王琪说的这些事情,朴胜基不可否认他全都设想过,可那是在很久以前,自从他与王琪在一起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要离开这个地方。   哪怕这个皇宫充斥着令他不喜的气息。   “殿下,您难道想要我离开吗?”朴胜基把头埋在了王琪的怀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我不要离开您,只有您在的地方我才会喜欢,我才愿意留下。我不想出宫,也不想当什么大将军。”   在朴胜基看不见的地方,王琪的眼神随着他的话一点点变亮。   “胜基啊,记住你说的话,孤会把你永远都留在身边的。”王琪伸手搂住了朴胜基的肩膀,“孤也觉得有胜基的地方就有快乐。”   朴胜基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环住王琪的腰更是王琪前蹭了蹭,他这段时间算是发现了,王琪就是个心软的人,只要他抱着蹭一蹭,再软声软语地说几句话,不管是什么要求,王琪几乎都会答应。   当然,朴胜基也不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他提出的要求都是非常简单,并且也都是为了王琪着想的。   “既然如此,殿下就答应我,过几日去湖边走走,换换心情,好不好?”朴胜基用在家里哄妹妹朴智孝时用的语气和音量,把头靠在王琪的腹部说,“殿下劳累了这么一年,休息这么一两天也是没事的。”   “行,你去安排吧。”王琪果然没有抵挡住朴胜基的诱惑,直接就点头答应了。   得到王琪的首肯,朴胜基继续在王琪的怀里蹭了不少时间才抬起头来。他的头发早就在各种蹭蹭中披散开来,这样子与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他差得甚远。   王琪看见这样子的朴胜基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看得朴胜基差点待了。   定下了郊游的事情之后,朴胜基和王琪又说了些其他的,有宫中的事情也有朝中的事情,有国家大事也有昨日的糕点还不错这样的小事。   等到最后朴胜基离开的时候不仅得到了一盘御赐的糕点,就是他夸奖了两句的那种,还拿走了一副画,那是殿下亲手作画,再亲自装裱起来的戏水图。 第24章 郊游   果然和天监司预测的一样,这一日是一个大好的晴天,宫里的侍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着出游的各项事情,朴胜基也是提前就给建龙卫们分配了任务。   他们要确保殿下今日的安全,就需要仔细排查这一路上各种可能出现的危险。   距离殿下遇刺还没有过去多久,如果在这种紧要的关头他们还不能保证殿下的安全的话,建龙卫距离解散恐怕也不远了。   当初建立建龙卫,不就是为了保护殿下的安危吗?   如果这么做不到这一点,即使他们有殿下的宠信,在宫中的地位也是会一落千丈的――从御前带刀侍卫到殿下的内臣,这可是拥有质的区别。   好在一路顺利,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早行的侍从早已收拾好了亭子,只等着人来享受。   “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就让臣妾为殿下献歌一曲吧。”宝塔矢理坐在王琪旁边的位置,稍微侧头看向他,“殿下也说过喜欢元庭的歌曲呢。”   “皇后有心了。”王琪并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那些曲子在元庭的时候他也是常听的,现在想起,自然有些怀念的意味在里面。   有侍女很快送上来了琴,宝塔矢理随意拨动了两下琴弦试了试手感,然后才微微一笑,合着琴声轻轻吟唱。   王琪听着耳边回响的旋律,跟着打起了拍子,在一曲结束之后才停下来,“许久不曾听过,多谢皇后了。”   “能得殿下喜欢,是臣妾的福分。”宝塔矢理双颊染上了些微的红色,看上去更加美艳。   “我记得宫人还带了点心,有皇后最喜欢的桃酥,怎么没有摆上?”王琪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侧身对旁边的朴胜基说,“去,让人单独放一份到皇后面前。”   “是,殿下。”朴胜基弯下腰俯下身听了殿下的命令,又转而吩咐一边的宫人去做。作为健龙卫,这种小事自然是用不上他亲自去做的。   因着殿下的吩咐,宫人自然是不敢怠慢,很快摆盘精致的桃酥就被放到了宝塔矢理面前。   “殿下,今日微风和煦,不如到湖中去游玩一番?”朴胜基见殿下有些无聊,便提议道,“臣等已经排查了周围的环境,没有问题。”   谁知道,还不等王琪做决定,就有建龙卫上前来禀报,“队长,前面的灌木林发现不对。”   听了宋浩轩的话,朴胜基令洪林守在殿下身边,自己带着三名建龙卫前往灌木查看。   灌木在凉亭前方大约三百米的地方,周围并无高大的树木,灌木丛的面积也不会超过一亩地大小,根本就躲不了几个人。   “你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朴胜基皱着眉头,并没有轻易进去。   “是一个陷阱和一块衣料,应该被树枝给刮下来的。”宋浩轩从怀中掏出了那条黑色的衣料,递给了朴胜基。   衣料看起来是最普通的粗布,纯黑的色泽,然而断面整齐,根本不可能是被树枝剐蹭下来的,“回去,这是调虎离山。”   朴胜基回头,正好看见了王琪被当做目标,不停有箭支从远处射过来。   是湖底,有人提前埋伏在了湖中。   朴胜基心中一阵后怕,要不是刚刚宋浩轩发现了灌木中的衣料,恐怕现在他已经劝说殿下上船游湖。这岂不是把殿下送到了刺客的手中?   侍卫的反应极快在殿下身前立了一排盾,箭支并没有造成伤亡,等箭支过后,约有上百位的黑衣人冲了出来,极快就撕裂了由普通的侍卫组成的人墙。   这些黑衣人武艺都十分的高明,明显是经过训练的。   “保护殿下!”朴胜基心里一突,来不及想为何之前他们没有发现黑衣人的埋伏,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护殿下和皇后的安全。   建龙卫们取了剑,直接迎上了黑衣人的攻击,比起不中用的宫侍,建龙卫们仅仅冲出去二十人,就拦住了泰半的黑衣人,只有几个武艺极为高强的才突破了建龙卫的防线。   “洪林,你在干什么!”朴胜基回到亭子里,用剑鞘拍打了洪林的背,他竟然在这种时候发呆?   果真是心思都和韩柏一样飘远了吗?不要以为他没有发现,刚刚在皇后娘娘弹琴唱歌的时候,洪林偷偷瞄了好多次。   朴胜基赶到王琪身边,确定他没有受伤,这才观察起周围的情景。   黑衣人不知道是从何处出现,除了湖底,岸上肯定也有人藏身,四面八方还有黑衣人不停地冲出来。   看样子,至少得有两边人,而带出来的宫人加上建龙卫,也不过四百余人,这还要加上随行的宫女和侍从,这都是毫无战斗力的。   “护送皇后先走!”王琪拉住了身后的人,把怀中护着的皇后交给了洪林,朴胜基看着皇后花容失色依偎在殿下怀里的样子,没有说什么,却是在洪林接过宝塔矢理之后命令两个平日里就与洪林关系亲近的建龙卫跟他一起。   “殿下,您也离开吧。”朴胜基一手举着刀挡住了一个黑衣人的攻击,一边劝着王琪,“这里太危险了。”   “孤也是自幼学武,怎么会怕这些宵小?”王琪看见皇后离开,放心了一半,“拿孤的剑来!”   “殿下,千金之躯不坐危堂!您快离开!”朴胜基跟在王琪身后半步的距离,帮他拦住不时突破防线冲进来的黑衣人。   内侍很快送来了王琪的宝剑,拿到剑之后他立马迎上了一个冲进来的黑衣人,用比朴胜基更快的速度。   朴胜基只好持剑守卫在一旁。   然而随着黑衣人的逐渐增多,侍卫宫人再也无法挡住,健龙卫组成的防护圈也越来越小。   原本人数就不多,又分了一部分出去保护皇后,剩下的人还能够挡住一半的黑衣人,已经是尽了全力。   朴胜基帮衬着王琪,两人慢慢背对应敌,渐渐地似乎快要自顾不暇了。   “殿下!”朴胜基刚刚一刀劈死了一个黑衣人,回头就看见令他心脏骤停的一幕,一个黑衣人正从殿下视线的死角攻击过来,手中的武器直指背心。   来不及多想,朴胜基甚至忘记了手中的刀,他往前一扑,整个人覆在王琪的背部,随后背心一凉,然后是温热的东西顺着伤口流了出去。   在失去意识前,朴胜基听到了援军的声音,是先行报信的侍卫带着驻扎在远处的军队到了。   王琪刚刚一剑刺中了身前黑衣人的脖颈,随后就感觉背后传来一股力道,并不猛烈,相反十分的温柔,等他转过身去,只来得及抱住朴胜基下滑的身体。   那个黑衣人已经被追击的建龙卫斩于刀下,然而朴胜基却是在确认了王琪没有受伤之后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   “孤要朴总管醒过来,你们听得懂吗?”王琪站在宫殿中,冲着一旁的太医怒吼。   “殿下,朴总管失血过多,明日就能醒过来了。”一个白胡子太医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现在朴总管虽然还在发热,但这也是身体在好转的迹象,殿下不用担心。”   王琪眼眶中似乎带上了红丝,“一群庸医,孤养着你们到底有什么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你们到底能够做什么!”   面对王琪的质问,所有的御医只能把头底下。   他们也觉得惭愧,对于王琪每个月都会全身剧痛的怪病,他们是真的束手无策,没有任何中毒的现象,把脉也是身强力壮。   可是殿下每月的状态他们也是看在眼里,那怎么可能正常。   御医们只当王琪是因为他们无法治好自己而迁怒,却料不到他其实是为了此刻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担心。   朴胜基是为了他才受伤的。   这个念头在王琪的脑子里绕了几圈,留下一些些的甜蜜还有苦涩。   如果不是朴胜基扑了上来,那么受伤的就是王琪了。王琪的身体根本就受不住再这么来一遭,也是因此朴胜基才紧张得直接扑了上去。   不过好在军队及时赶到,朴胜基的伤口处理得当,回到宫里之后又喂了御医开的药,情况并不危机。   是王琪关心则乱,看见朴胜基一动不动地趴卧在床上,心中的甚是难受。   整整一夜,会庆殿中灯火通明,王琪一直都守在了朴胜基的旁边。原本王琪是想要让人把朴胜基直接送进内殿,放到他的床上,可是黄内侍却是直接引着人去了朴胜基常住的偏殿。   偏殿的床小,仅仅能够躺下一个人,王琪看着这相对起健龙宫都还要窄小的房间,他好像真的没有到过这里,所以不知道这偏殿竟然是这样的布置。   想到朴胜基竟然是住在这样的房间里,王琪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些心疼了。   还有那摆在最显眼位置的画,在床头正好可以看见的地方,可以看得出来被人很用心得保养着,用一层轻透的白纱盖着。   把整个偏殿收入眼底,王琪最后在心底决定,等到朴胜基起来,一定不能继续让他住在这里。 第25章 元使   朴胜基在第二日就醒了过来,但是因为伤口在背部,他只能趴在床上。   这还是他进宫以来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朴总管,殿下说了让你先养好伤,健龙卫的事情他已经交给了洪林副总管先接手,等你好了以后再说。”朴胜基醒来的时候身边只守着一个宫侍,他看了看天色,今日是小朝,现在这个时候殿下应该是上朝去了。   “我知道了。”朴胜基一张口,就觉得喉头干涩,说出的话也干哑无比。   “朴总管,喝水。”宫侍连忙为朴胜基到了一杯水送过来,试过水温确认能够尹永之后才递给了朴胜基。   “多谢。”朴胜基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接连喝了两杯,这才停下。   “朴总管还要吗?”宫侍手中拿着空杯子,站在床边。   “不用了。”朴胜基试着动了动手,可是不小心牵动了背后的伤口,毫无防备之下疼得脸色都变得狰狞。   而刚走进来的王琪,正好看见了朴胜基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是侍从做错什么了么。”王琪走进来就看见宫侍拿着空杯子站在,仿佛一个木头人,而朴胜基脸色苍白,就连双唇都没有血色,表情十分痛苦。   “殿下。”朴胜基看见王琪,想要用双手撑着身子起来,可是一动作就必须牵动背后的伤口,只得倒吸一口冷气。   “好了,你不用起来,好好躺着养伤吧。”王琪怎么不知道朴胜基的意思,不过这个人身上还有伤,可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要是伤口感染了炎症,那可不是好事情。   “殿下,这次郊外遇袭,是健龙卫护卫不利,还请殿下责罚。”朴胜基等到王琪走到他的身边,开口却是自请责罚。   王琪没想到朴胜基一醒过来竟然是这样说话,心中说不出怒更多些还是愤更多些。   这一次,分明是他伤得最重,竟然还有心思请罚。   “可以,孤等你伤好了之后罚你。”王琪当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罚朴胜基,出宫的事情虽然是朴胜基提出来的,但是在遇袭的时候也是这个人用尽全力在保护自己,怎么舍得。   再者,恐怕朴胜基提出要去郊游也是为了自己吧。   王琪把视线落在了自己所作的那副画上,是竞游图,恐怕是看了它,朴胜基才想要找个有水的地方让他散散心吧。   “谢殿下。”朴胜基的视线紧盯着王琪,接连两次的意外,让他不得不绷紧心中的弦。   一次是在宫中,被宫里的内侍所伤。一次是在宫外,被人埋伏偷袭。   两次袭击相隔还不到三个月,要说这之间没有联系,恐怕无论谁都不会信。   “你们都出去吧,孤和朴总管有话要说。”王琪挥手,示意偏殿服侍的宮侍和他的随侍都出去。   除了王琪之外,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胜基,伤口还痛吗?”等到人都走光了,王琪来到朴胜基床边贴着朴胜基的身体坐下,不过也只是堪堪能够坐稳,还需要用手扒着朴胜基的胳膊才能保证自己不摇晃。   这样子虽然不太舒服,可是两个人的动作却异样地亲密。王琪觉得,他不仅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欢喜。   “只要殿下没受伤,臣下就觉得不痛。”朴胜基偏着脑袋看向王琪,目光里满是虔诚。   王琪不料朴胜基会这么说,动作一顿,心中却是开满了花,就连着简陋的偏殿都变得华丽明亮起来,“胜基,你……你真是、让孤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殿下无论说什么,臣下都是听从的。”朴胜基福如心至般,伸手覆上了王琪的手,把他略微泛凉的手指抓在掌心,仿若对待珍宝。   再有,则是朴胜基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想的是什么——在黑衣人来袭之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能够想到的却是,不能够让眼前这人受伤。那种痛苦他已经不想再感受一遍了。   朴胜基的伤口并不大,庆幸的是并没有伤到骨头,只需要好好把伤口养好,对以后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又因为朴胜基自小身体底子就打得好,他的伤口愈合得快,一个月后就几乎痊愈了。   “胜基啊,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御医刚刚给朴胜基把脉,得出了伤势已经愈合的结论,王琪对坐在床上的朴胜基说,“你说,孤要怎么惩罚你呢?”   朴胜基当然是记得的,他安排不利,让殿下在郊游途中遇袭,是该受到责罚的。   “全凭殿下做主。”   王琪想了一想,却突然笑了,“孤几次遇袭,不如等朴总管伤好了之后就去孤的内殿里守卫孤的安全吧。相信有朴总管在,宵小都无法近孤的身。”   朴胜基没料到王琪会这么“惩罚”他,这哪里算是惩罚?如果去了内殿,那就能和这个人朝夕相处,甚至是……同床共枕,这根本就是奖励啊!   当天,内侍就把朴胜基的东西都从偏殿里清理了出来,除了那副画被他自己小心翼翼地搬回了健龙宫的房间里,其他的都被放进了内殿。   那是殿下的寝宫,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和殿下同寝同食。   然而,还没得朴胜基的激情退去,朝中就传来了另一个消息。   是元庭的使者要来了。   朴胜基对元使的唯一印象来自于他幼时所见,那是送皇后宝塔矢理来高丽的元庭大臣,对着高丽处处鄙夷,在向高丽伸手索求的时候却又毫无止尽。   要钱,要军队,要宫女。   元庭的欲望无穷无尽,高丽总有一天会应付不了,而元庭的铁蹄又拥有令人惧怕的力量,朝中的大臣又全都是亲元之人,对于元庭的要求都是能满足就绝不推脱,也是他们才养大了元庭的胃口。   这一次元使又要来访高丽,谁也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   “皇后娘娘求见。”在朴胜基搬到内殿去的第一天,宝塔矢理就来了。   “皇后怎么今天来会庆殿了?”王琪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宝塔矢理还会前来,一时也有些吃惊。现在已经是晚膳时分了,往日这时候皇后应该是在中殿用膳了才对。   宝塔矢理进殿之后在王琪的对面坐下,“殿下,臣妾突然打扰,还望殿下恕罪。”   “皇后何罪之有?”王琪摇了摇头,“只是不知皇后是有何要事?”   “殿下,元使又要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又回以子嗣为借口提出什么要求。”宝塔矢理说着也有些担忧,来到高丽这些年,作为一国皇后,她自认做得很好。从元庭公主的身份到高丽皇后,她从不因为自己是元庭的人便看不起高丽,相反,她处处以高丽王为尊,即使最严格的女官也挑不出差错。   可是,她得到的却是怎样的对待?   皇后无嗣,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皇后不必多虑,这件事情孤自有打算。”王琪没有想到宝塔矢理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竟没想到如何解释,只能搪塞。   宝塔矢理有些失望于王琪的回答,她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殿下,是臣妾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吗?”   “皇后怎么有此疑问?你自是极好的。”王琪端杯,用袖子掩唇喝了一口水。   “殿下,如今元庭有人提议立庆源君为世子,不知殿下有何看法。”宝塔矢理不管王琪的逃避,咄咄逼人。   她是该有元朝公主的气势。   “孤和皇后都还年轻,世子的问题不用急。”王琪怎么会不知道元庭的想法,当初宝塔矢理下嫁,何尝不是他们控制高丽的手段,如今庆源君在元庭似乎是找了两位大臣支持。   可是,那又有何可惧?   “殿下心有成算是好事,那臣妾也不多言,就此告辞了。”宝塔矢理躬身行礼,“殿下也要早些休息,注意身体啊。”   等到宝塔矢理离开,朴胜基这才从一旁走到了王琪身后,“殿下,您打算如何解决子嗣的问题呢?”   朴胜基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了,从他幼时为殿下分拣呈的时候开始,在那些大臣递上来的呈上,不少的都提过这个事情。但是那个时候殿下的年岁也小,子嗣的事情并不着急,可是现在,殿下和皇后已经成婚这么久了……   “你在想什么,胜基?”王琪感觉朴胜基的情绪有些不对,却又找不到原因,他不想擅自猜想,便直接问了出来。   “殿下,臣刚刚在想世子。”朴胜基犹豫了下,并不想对殿下说谎,只得说出了心中所想,“高丽不能后继无人,庆源君虽然有野心,却没有足够的远见和手段,殿下还未有嫡子……”   “不会有。”王琪开口打断朴胜基的话,“孤不会碰女人。”   朴胜基受惊般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王琪,对自己刚刚听到的话表示怀疑。   殿下刚刚说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王琪被朴胜基的表现逗笑了,“胜基啊,你这个样子,真像小时候,那个时候你还没到孤的肩膀,只是小小的一只,现在都比孤高了!”   那个时候朴胜基刚入宫,阴差阳错之下和王琪也有几次的巧遇,给他留下了不少的印象,也是因此最后他才亲自点了朴胜基做健龙卫的总管。   那个时候王琪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殿下,还记得呢。”朴胜基还以为只有自己记得,没料到突然听见王琪提及过往,心中感叹万千,他当初入宫是因为父亲,记得在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是十分的不情愿。   彼时年幼,朴胜基只是不想离开家人,现在他却无比庆幸当初的决定。   不然,他怎么能够遇到这个人呢? 第26章 世子   使者来的很快,在朴胜基刚刚从洪林手中接过了健龙卫的各项事务,并开始对城郊遇刺一事展开调查的时候,骑着高头大马的元庭使者就一路进了王城。   “大人,看着高丽的百姓,穿着这种难看的衣服……哟,那里有个姑娘不错。”在第二位的元使头上戴着一顶珠光宝气的帽子,眼珠子在街上乱飘。   街道上原本是有不少的人,看见了元使打马走过,都是收拾东西赶紧离开。唯有几个小孩子,张着嘴巴,双眼紧紧看着和他们穿着明显不同的试着。   “娘亲,他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骑马?”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子问旁边牵着他的手的妇人,“王城不是只有健龙卫才能骑马的吗?我长大以后也想要成为一名健龙卫!”   “嘘——,快跟娘亲走。”妇人拉了一把小孩,赶紧往家里赶。   前几日已经张贴了皇榜,说是有元庭的使者要来,这几日让所有的百姓都不要出门,今日看到的这些人应该就是使者了。   从元使入城,不到一刻钟,王城中的人家就紧闭了门窗,连走商的小贩也都担着东西回了家。至于那些商店铺,则是留下了一道仅供一人出入的小门。   王宫中,朴胜基正在为王琪整理外衫。   “殿下,这次元使来十分匆忙,一定要小心行事。”因着旁边还有宫女侍从,朴胜基并不好表现出什么露骨的东西,只好用自己的方式提醒王琪,“臣下会一直跟在殿下身边,不怕元庭的人出什么花招。”   王琪张开双手,任由朴胜基在自己身上动作。其实这些事情都应该是侍从来做,然而朴胜基却是自己乐意为他穿衣的,王琪最开始也觉得这或许有些折辱,朴胜基却说这是“情趣”。   “白日里臣下为您穿衣,晚上再脱掉,难道殿下不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吗?”朴胜基在一次王琪询问的时候,把他吻得快要喘不过气,然后才回答。   自那以后,那些繁琐的小事也都被朴胜基慢慢接手,并且乐在其中。   不过这一次元使来访,朴胜基却不打算出风头,只认真做好一个护卫总管的职责——贴身寸步不离的保护殿下。   大殿之上,原本应该是王琪的高座被元使踩在脚下,他却不能阻止,心中的火气冲天,脸上却不能有丝毫的表情。在王琪的身后站着的是满朝文武,他们只恭敬地跪着,表示自己的臣服。   左近的是朝中的亲元的首领,这位韩大人的小女儿多年前被送到元庭,却不知道怎么被那元庭的大可汗给看上了,据说还封了三皇后。   也是因此,每次元庭的主张,他是答应得最快的一个,也是给王琪最多脸色的一个。   等到高台之上的元使终于用蒙古语宣读完了圣旨,旁边的翻译官接过去用高丽语再重述一次,这一次大多数的人才听懂。   就是这朝堂上,除了王琪和朴胜基,也没有几个听得懂元话的。   “我大元今需宫女三千、壮丁一万、健马三千……又令尔等上供金十万两,布匹一万……钦此。”   “臣,接旨。”   作为大元的附属国,他们面对元庭的可汗,只能自称为臣。见圣旨如见可汗,除了跪谢,再无他法。   “你们一直都是可汗重视的人,希望你们能够尽快凑齐物资,我等也好回去复命!”为首的使者对着王琪笑了笑,然后却是提出要去拜见宝塔矢理,“公主入高丽多年,我也甚是想念,不知可否一见?”   “皇后多年不得回家,想来也是想念家乡的亲人的,定是希望与几位大人相见。”王琪并不怎么相信使者的说辞,却不能拒绝,“我们已经安排好了阁楼给几位大人,不如先去歇息修整,明日再入宫。”   使臣想了想,今天确实有些晚了,他们也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便接受了这个提议,“还是高丽殿下想的周到,那我们就先行告退。”   等到使者们离开,殿上的所有人才从地上起来。   “殿下,这次元庭要的东西不少啊。”   “殿下,国库空虚,恐怕难以满足要求啊!”   “殿下,不加大税收?”   ……   回到会庆殿之后,王琪史无前例的在朴胜基面前发了火,把殿中的东西砸了大半。   “该死的,元庭!”   王琪连外袍都来不及换,在殿中踱步。   朴胜基推门进来的时候只能看见满室狼藉。   “殿下,该用膳了。”朴胜基示意身后的人上前去收拾,自己则是走到了王琪的身边,“今日元使才到高丽,殿下可别气坏了身子。”   王琪感受到朴胜基的气息,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他的愤怒来的莫名其妙。他不是早就清楚高丽的处境了吗?为什么还会为了一次上供而生气呢?   可是高丽今年的收成并不好,有多少的百姓填不饱肚子,却要把一年辛苦的收入都上交给元庭,去喂养那些令人憎恶的吸血鬼……真是,欺人太甚。   第二日,王琪却依旧要去见那元朝的使者,不仅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厌恶,还要笑脸相迎,带着他们到中殿去看皇后,宝塔矢理。   “臣等参见公主殿下。”三个使臣对着宝塔矢理行李,行的是元朝的大礼,仿佛此地仍是元朝的领土一般。   “不必多礼。”宝塔矢理用的也是元话,“不知道这次叔叔出使高丽,所谓何事?”   之前也不是没有使者,但是他们却从未拜访过宝塔矢理,最多便是让人传个口信。可是这一次,他们却是要求直接觐见。   宝塔矢理见到来人非常吃惊,这三人竟然都是她幼时在元廷见过的,其中一位,甚至和她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   是宗族的一位表亲,不过也有些远了。   “谢公主殿下。”三人起身,表现得是十分恭敬,他是眼中却包含了一丝的随意。   这个嫁到高丽的公主,这些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生出来,在元庭,可汗早就对她有了不满。   这点,从他们的到来就可以知道了。更何况他们可是拿着一道密信的,关于信的内容,他们也有一点猜测:无非就是关于世子的事情,最近庆源君在朝中活动了不少,恐怕是要定下来了。   而最近元庭的局势……不容乐观。   最近这段时间元庭疆土内不少的百姓揭竿而起,这也是他们这次出使高丽的目的。   没有寒暄多久,元使就离开了。王琪在元使拜见宝塔矢理的时候并没有在旁边,然而这宫里怎么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元使还没有走出宫,就有人把他们和宝塔矢理的对话都一句一句描述给王琪。   “就是这样的,元使大人只给了皇后娘娘一封信。”侍从跪在地上,“皇后娘娘问了不少关于元庭还有可汗的事情。”   “一封信?”王琪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对一旁的朴胜基发问,“你有让人去看那信的内容吗?”   作为建龙卫总管,有些不太好处理的事情,朴胜基当然责无旁贷。   “已经派人去看了,不过皇后娘娘十分谨慎,到现在还没有拆开那封信。”朴胜基打算等过段时间宝塔矢理拆开信之后亲自去看,建龙卫的课程并不包括元语,他直觉那封信不可能用高丽话来写。   王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对于那封信上的内容也有大概的猜测。无非就是催促早点生出嫡子罢了。   或许,也有让宝塔矢理吹吹枕旁风的打算?   朴胜基并没有询问王琪的想法,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陪伴。对于元庭,不仅是王琪,仅有的两次接触让他也觉得憋屈。   相信殿下的感受会比他更深吧。   “交代下去,好好‘招待’元使,务必要让他们在这段时间里看一看我高丽百姓的疾苦。”王琪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对朴胜基吩咐,“顺便在备上一份好礼送过去,让他们宽限一点时间……”   高丽国库常年空虚,要一次性拿出来那么多的东西,必须得伤筋动骨,不如再等上三个月,到时候就是春季,并上税收,国库也能放松一些。   再有,月前天监司有预测,明年恐怕会有干旱,如若真的旱情严重,免不得需要开仓放粮,国库不能空啊。   “殿下,不如找人把他们留下?”朴胜基看着王琪皱起的眉头有些心疼。   “不可!”王琪却是知道元人的狡猾的,如果在高丽的国土上让元庭的而是这出了事情,不说其他,他们就首当其冲的要对这件事情负责。   负责的方式,不还是元庭说了算?   再有,就算是这几个使臣留在了高丽,可是该给元庭的上供却依旧需要给,就算是说没有使者来访,可当初他们进城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他们不仅不能派人去刺杀,还得保证这几位使者安全回到元庭。 第27章 侍寝   元庭的使者并没有在高丽久留,只待了差不多十天,就开始准备返回。   宝塔矢理在中殿听说了使者要回元庭的消息,派遣宫女送了一大堆的赏赐出来,有高丽的特产,也有一些首饰和钱财,数量不多就是了。   元使走的时候,朴胜基奉命护送,一路上并没有出什么意外,一直送到王城外二十里这才带着人返回。元使自己也带着一队人马,要是他们一直这么送下去,指不定会被怀疑居心,不如见好就收。   朴胜基赶回王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身后又带着十来个建龙卫和一个小队的军队,自然是不能和之前那次一样从密道里回城的。   于是朴胜基只好找了个地势平整的地方,让他们安营扎寨去了。   此刻,宫里却并不如朴胜基想象的那么平静。   “殿下,臣妾来高丽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您总是不看我一眼?”宝塔矢理穿着中衣坐在床边,眼中似乎含泪。   王琪坐在垫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似乎在思考什么,良久才开口,“皇后,你回元朝去吧。”   “殿下,你说什么!”宝塔矢理受惊一般猛转过头,双目盯着王琪,似乎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臣妾自从嫁给您,便一直把自己当做了高丽人,如今,您却要我回到元朝?您怎么忍心?”   王琪感觉喝到嘴里的酒水似乎是锋利的刀尖,从喉头一路划到胃里,有些苦,有些痛。   “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女人,我也不会有子嗣。”王琪拿起酒壶对准了嘴狠灌了一口,他并不好酒,此刻却也觉得酒是个好东西。   借酒消愁愁更愁。   “殿下,臣妾今晚服侍您。”宝塔矢理并没有接王琪的话,“高丽需要一个嫡子,您也需要一个孩子,今晚请殿下和臣妾合房。”   宝塔矢理贵为元庭公主,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这般低声下气地向自己的丈夫恳求合房。   在元庭,她也是众星捧月,也是追随者众多。   “皇后,回元庭吧,孤给不了你一个孩子。”王琪放下了手里的酒壶,已经空了,可是他却觉得自己还没有醉。   两人整整僵持了一夜,在天快亮的时候宝塔矢理才重新整理了衣衫,回了中殿。   **   “总管,天亮了。”朴胜基抱着剑靠着一根柱子睡着了,也许是最近太累,竟然没有被周围人收拾的动静给弄醒,直到有人来喊,才睁开了眼。   朴胜基睁开眼就觉得头有些昏沉,却是晃了晃脑袋就站了起来,步伐有些踉跄。   “那就进城吧。”朴胜基接过旁边递过来的一碗热水,喝了一口醒醒神,然后跨上马,带头出发。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王琪刚刚下了早朝,还没有用膳。   “朴总管,他还没回来吗?”王琪一进会庆殿的正殿就问旁边的黄内侍,“派人去看看,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   黄内侍在王琪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对于王琪和朴胜基的关系一直都看在眼里,然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根本无法插手殿下的事情。   “小的这就去看看。”黄内侍弓着腰,手里托着拂尘。然而没等他出会庆殿的大门,正好就撞上了回来的朴胜基。   因为已经把所有常用的东西都搬到了会庆殿的内殿,他也没地方收拾自己,身上还有不少昨日染上的尘土,手上的佩剑倒是干净,一直都被他细心地护着。   朴胜基还记得这把佩剑,是在他成为建龙卫总管的第二年,殿下在他又一次取得第一名的时候赐给他的。就为了这把剑,洪林可是跟他不对付了好久,直到后来殿下发现了,又给全部建龙卫都换了佩剑,这才算是缓和了。   “朴总管,您可算回来了,殿下正在找你呢。”黄内侍也不管朴胜基身上的灰尘,直接上去,“今个殿下已经问了三次了,这都要派人出城去找人了。”   “黄内侍,殿下在内殿吗?”朴胜基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原本是以为自己可以在早朝之前就回到宫里的,没想到今日这早朝结束得这么快。   今日原本不是朝日,但是元使刚走,他们自然是要对“贡品”的问题进行一番的讨论,自然就提前了早朝。   朴胜基记得往年也有这样的时候,没有哪次不是等到午时都过了才退朝,没想到今年这么早。   王琪在内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就安定了一些。   昨日朴胜基走的时候说过,早上去送行晚上就能回来,可是昨夜他等到了月上梢头,直到宫禁时分朴胜基都没有出现。   一些奇怪的念头开始在脑海中出现。   朴胜基或许也是带着人私奔了?   难道他也受不住宫里的冷清了?   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是也想逃开了?   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测,明知道不对,可是却偏偏在王琪的脑海中根深蒂固,根本无法拔除,好像……只有这样才是对的一般。   是了,还有孩子。   王琪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的,可是朴胜基呢?他从小便在自己身边长大,从未接触过女人,自然是不知道女人的柔美,或许,他更喜欢的是女人?   只要开了个头,这样的想法就止不住的往外冒,折腾得王琪昨夜一整晚都无法入眠。   “殿下,我回来晚了,让你担心了。”朴胜基从黄内侍那里听说了王琪的状况,心中猜测王琪昨夜里失眠的原因,多半是因为担心他吧,说好了晚上就回来,可是却推迟了一天。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过错。   “胜基,没有受伤吧。”王琪上上下下把朴胜基仔细摸了个遍,确认了他没有受伤才停下手来,却在摸着朴胜基的手的时候突然一惊,“你的手怎么这么烫?是发热了吗?”说着,就用手背去探朴胜基的额头。   朴胜基看着王琪的动作,也不闪避,感受到额头上贴上来一抹清凉,忍不住蹭了蹭,“殿下,胜基没事。”   王琪听了朴胜基的话反而是笑了,“这叫没事?这么烫……黄内侍,传御医。”   朴胜基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体温似乎有些高了,难怪今早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晕。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朴胜基是否梳洗换了衣服,王琪直接让他脱掉了外袍躺到了床上,拉过被子就给他盖上。   现在已经是初冬,虽然没有下雪,可天气却是一天凉过一天,天监司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今年这冬日会格外的冷,也不知道全国的百姓能否挨过。   朴胜基这一病,并没有耽误多久,喝了御医熬的药,第二日就退了热,比起之前王琪的那回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而等到朴胜基好起来的这天,宫里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明日,就是天监司算出来的好日子,是殿下和皇后娘娘合房的日子,据说这一日怀上的小世子会格外的聪慧。   整个宫里喜气洋洋,只除了会庆殿里一片冰冷。   “殿下,明日你要和皇后娘娘合房吗?”夜里,朴胜基躺在床上,从后面抱住了王琪,“天监司的人已经算好了日子,明日里祈福,晚上您就要和皇后娘娘……”   “孤不会去的。”王琪背对着朴胜基,感受到背后贴着的温热肉体,心脏仿佛撕裂,“可是,胜基啊,孤想要个孩子。”   “殿下……”朴胜基抱着王琪的手臂收紧,把脸埋在了王琪的背上,喉头上下滑动。   想要个孩子……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朴胜基。”王琪突然叫了他的全名。   “什么事情,殿下。”朴胜基松开了手,王琪便趁着这机会转了身,面朝向朴胜基。   宝塔矢理来到高丽这些年,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是自己对不起她。可是孩子,如果是只是一个孩子,他……   “胜基,你代替孤和皇后合房吧。”   仿若晴天霹雳,朴胜基睁大了眼睛,瞬间连声都发不出。   殿下……你怎么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那是皇室的血脉,不容有杂。   朴胜基摇了摇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这件事情,不可以。”如果没有记错,这恐怕是朴胜基从入宫以来,第一次这么干脆的拒绝殿下的要求。   “殿下,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件事,不可以。”朴胜基的声音很低,唯恐被外间候着的宫人听了去。   这种事情,只要传出去,定会震动朝纲,而那些原本就站在元庭那边的官员,指不定也会上呈要求立庆源君为世子,甚至会要求殿下立即退位让贤也说不定。   听说,在元庭,庆源君娶了一位权臣的女儿,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想必他能够在元庭说的上话,那位权臣也是使了不少力的。   “胜基,孤想要个和你一样温柔的孩子。”王琪双眼放空,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只是用一只手抓住了朴胜基的手,握得很紧。   “殿下,臣并不温柔。”朴胜基感受着手上的力道,心中难受。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他在决定和殿下在一起的时候就做好了没有孩子的准备,他还有个妹妹,今年也要及笄,以后招个上门夫婿也不是件难事。   但是,殿下呢? 第28章 合房   这一夜,王琪和朴胜基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是他们知道,和自己仅仅一臂之隔的那个人也肯定是睡不着的。   朴胜基震惊于王琪的异想天开,而王琪却是在担心……他并不觉得朴胜基会拒绝自己,或者说,他下了命令朴胜基定然是会执行,可是他却并不开心。   没有谁把自己的恋人推到别人身边还会觉得开心的。   可是除此之外,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华丽的宫城就如同牢笼,而他们只是其中的困兽,却心甘情愿被困顿。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宫女来来往往,就连王琪自己也是离开了会庆殿,有老婆子带着宫人布置房间,整个会庆殿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一尘不染。   “殿下,朴总管带人在巡逻。”黄内侍看着坐在后花园亭子里发呆的王琪,凑上前去,“要不要奴去叫人把朴总管寻来?”   以前王琪无聊或者烦闷的时候,黄内侍只要差人把朴胜基找来,他的心情就会好起来。然而这一次,王琪的烦闷却是来自于朴胜基。   “不用了,朴总管忙着巡逻,就让他好好做事吧。”王琪并不想在这时候见着朴胜基,昨天晚上两人并没有就合房一事达成一致,相反,今天早上在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朴胜基的身影了。   这是在表示拒绝吗?   朴胜基带着侍卫根据早就做好的线路慢慢走,心思明显不在巡逻上。   “胜基哥,你昨天是没有睡好吗?”和朴胜基一起的是宋浩轩,两人并肩走着,“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朴胜基之前发热的事情宋浩轩死知道的,虽然已经退热了,但是这才一天,应该还是没有好彻底吧!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朴胜基回过神来安慰了宋浩轩一下,然后继续走着。到一个岔路的时候要不是宋浩轩拉了他一把,他就直直往另一边走过去了。   “胜基哥,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宋浩轩手里还拉着朴胜基的衣角,这份巡逻图可是由朴胜基自己做最的后确认,他怎么会记不得?   只能说是朴胜基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巡逻上吧。   “行,那你带着人仔细把这边都给看好了。”朴胜基也知道自己不在转改,这次也不拒绝,直接抄近路回了建龙宫。   没想到却在路上撞见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宝珠。   “朴总管。”宝珠手里拿着一堆红色的饰品,原本是要送去浣洗的,走这条小路也是因为人少,却不想在中间和朴胜基撞上了。   “你是那个宫的,这是要去哪里?”朴胜基感觉这宫女有些眼熟,要是往日在这种地方遇上了直接放她走就是了,可今日却是殿下和皇后娘娘合房的大日子,自然是要盘问个清楚。   “奴婢是中殿的侍女,宝珠,这是要把这些衣物饰品送去浣洗,因为路途远,就绕了小路。”宝珠低着头,不太敢直视朴胜基。   “拿过来我检查检查。”朴胜基把剑换到左手,右手在宝珠盆里的东西上来回试探,确认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才放人过去,“以后少走这些小路。”   这并不是路,应该是这些宫女们自己“走”出来的,不然从中殿所在的位置,无论如何都是走不到这里的。   朴胜基沿着小路慢慢走回了建龙宫,却在半道上突然停了下来。   “胜基哥,怎么了?”林焕刚和人换了班,回来正好看见朴胜基在健龙宫的门口停下脚步。   “林焕,你知道从中殿怎么走小路能走到前庭来吗?”朴胜基握紧了手中的剑。   “小路?不可能啊,只有几个正门才能过。”林焕不知道朴胜基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前庭和后宫中间可是隔着湖泊和高墙,怎么可能绕小路就绕过来。   朴胜基也是因为满心都是想着王琪昨天晚上说的话,这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反而是放跑了那个自称宝珠的人。   “马上召集健龙卫,去中殿找一个叫做宝珠的人。”朴胜基暂时收敛思绪,和林焕分头行动。   他和那个宝珠分开也就一小会功夫,可是等健龙卫去寻找的时候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人了。   这时候朴胜基慢慢才回忆起一些怪异的情况。那些衣服的颜色暗淡,看起来就不像是中殿的人穿的,而且也没有什么熏香、脂粉的味道,那根本就不像是要送洗的衣服。   然而,等健龙卫的人收到命令去寻找这位“宝珠”,却是根本就没有找到这个人。   中殿里的人都说,她在三个月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宫里,听说是出宫和青梅竹马的哥哥成亲去了。   听到这样的话,健龙卫们还有什么不明白,定然是有人冒充了宝珠的身份,但是朴胜基还记得那个宝珠的脸,让画师根据他的描述画出来让那些工人来辨认,却得出了那人确实是宝珠。   所以,宝珠出宫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次的刺杀事件和宝珠到底有没有关系。   有了这线索,自然是要往深处去调查,可是发现的时机却偏偏不是个好的,今日是殿下和皇后合房的日子,宫里什么事情都得推迟。   朴胜基只好让人暗地里加紧了防卫,然后自己去见了王琪。   王琪还在后花园里,似乎从早上去了就一直没有离开。小亭子中的酒到是上了一壶又一壶。   “殿下,朴总管求见。”黄内侍附身在王琪的耳边轻轻的说。   王琪从朴胜基刚一踏进后花园就知道了,不是看见,而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就是知道那个人来了。   “让他过来。”王琪虽然不让黄内侍去找人寻朴胜基,可是这是朴胜基自己撞上来的,他自然没有避开不见的道理。   朴胜基进去就看见了一旁并排放着的三个空掉的酒坛和石桌上一点未动的菜肴。   “殿下,您是在这小亭里用的午膳?”那些菜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摆上的,油脂都已经凝固成一团,这么冷的天,难道殿下一直就在这亭子中坐着?   “嗯。”要不是朴胜基提起,恐怕王琪都注意不到已经是下午了。   “殿下,不如回内殿,臣发现了关于上次宫中刺杀的线索。”朴胜基跪在王琪身前七步的距离,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看了一眼桌子,一直都低着头。   “哦,是什么?”王琪并不是因私废公的人,朴胜基同样也不是。   王琪带着朴胜基回了会庆殿,但是并没有进内殿,他们停在了外间,公事公办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就是最后,王琪也不曾说过要朴胜基留下来的话。朴胜基第一次觉得他的殿下是一个这么狠心的人。   直到夜幕降临才有人来叫了朴胜基,说是殿下在寻他。   这个时候寻他,还能是为了什么事?   虽然知道,可是朴胜基管不住自己的脚,还是走到了会庆殿的大门之前。   朴胜基想不到殿下为何会提出让他代替合房的要求,但是朴胜基知道自己做不到。不管是出于理智还是情感,他都不可能对皇后做出那种事情。   最初听到合房的事情,朴胜基只觉得心痛,但是却还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   高丽不可无世子,殿下只要有了孩子,一切都不是问题。   然而,只要想到殿下要和别人做那种事情,他的心还是会抽一抽的,十分难受。朴胜基想不通殿下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提出这个让人震惊的要求的。   王琪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知道朴胜基已经到了门口,可是他并不出声。   他在等朴胜基自己进来。   在王琪的面前是一壶酒和两个杯子,酒是新换上的,还有满满一壶。   王琪自己都记不得今日已经喝了多少的酒水了,可是越喝却是越清醒,根本醉不了人。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煎熬和痛苦,作为高丽的王,他却不能为自己而活,为了一个子嗣,他竟然要让自己的恋人去合房……   会庆殿里所有的宫人都已经撤了出去,皇后宝塔矢理在内殿的床上躺着,身上盖着喜庆的红被。   若非是有情,当初她也不会自请出嫁高丽,殿下对她是好,吃穿用度从来不曾克待,偶尔也会去她的中殿里坐坐。   殿下温柔,可这不是她想要的,没有孩子,她的后位就如同空中阁楼,一点儿都不安稳。   *   “殿下,臣朴胜基求见。”隔着门扉,朴胜基明知道没人,却还是没有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王琪从位置上起来,因为坐得太久的关系动作有些缓慢,走到了大门前,一用力就推开了,“孤等你很久了!”   “臣恐慌。”朴胜基直接跪倒在地。   “过来,陪孤喝一杯吧。”王琪自顾自转身,亲自给两个杯子中满上了酒水。   朴胜基在王琪转身之后就自己起来,跟在他的后面,然后手中就被赛了一杯酒。   “胜基,喝了它,代替孤和皇后合房吧。”王琪自己一抬头,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朴胜基端着酒杯的手抖了抖,良久,才一点一点地喝了下去。   “殿下,臣遵命。”如果这是你所希望,臣自然要如您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有更新,这算是补昨天的,么么哒左右小天使,给你们比心心。   祝你们元旦快乐哦~~   昨天坐着看冰雕了,有一个锦鲤冰雕非常喜欢呢~发在微博上了,喜喜欢欢的小天使可以去看呢~   作者微博晋江-花盏盏~ 第29章 医书   今日会庆殿燃着的熏香与往日不同,少了些清冷,多了点荼蘼的气息。   王琪亲手推开了门,看着朴胜基进了内殿,然后合上门。回身,去到了桌前,酒还没喝光,他却不管,重新拿出了一个酒壶,直接对着嘴灌了进去。   内殿,朴胜基刚进门宝塔矢理就坐了起来,“是你啊。”之前她就疑惑,为何殿下把所有的宫人都赶了出去,没想到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比她设想的狸猫换太子还要让人难以置信。   “皇后娘娘。”朴胜基低着头,没有去看床上仅仅着了一件中衣的宝塔矢理,“请皇后娘娘见谅,臣下……”   “呵,见谅?”宝塔矢理一手拉着被子,用一种凶恶的眼光看着朴胜基,“本宫倒是还得感谢你,听说你做了原本该我做的事情,不过本宫还是希望你能有个分寸。这高丽是殿下的,殿下却不可能没有后嗣……”   听宝塔矢理话中的意思,却是事先不知道王琪的打算的。就是现下知道了,他也不打算顺着王琪的意思去做。   她宝塔矢理好歹也是大元公主,现在也是高丽皇后。即使不得殿下喜爱,也不是能够随随便便就怀上“龙嗣”的。   朴胜基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却是送了一口气,“那只好得罪皇后娘娘了。”   宝塔矢理还没想明白,正戒备着,却不料朴胜基直接上前,一掌劈在了宝塔矢理的侧颈处,一个用力,她就软软到了下去。   朴胜基闭着眼拉起被子盖住了宝塔矢理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   可是这一放松,他确实发现了不对。   一股无名的火气从下腹处蔓延开来,刚刚因为精神紧绷而没能发掘,这一放松,便是烈火燎原,就连指尖似乎都在发烫。   呵,这还有什么不明白?恐怕是某人给他下了药,朴胜基想起进门前和王琪对饮的一杯酒水,身上火了,心也是火了。   这股子无名的火怎么都咽不下去,只能找个地方发泄。   朴胜基起身,下腹处已经有一团明显的凸起,也不知道是气急反笑还是怎么的,他嘴角一勾,却是到了门边。   王琪嘴里的酒水从朴胜基进去就一直没有停过,耳边突然想起开门声的时候,一个吞咽不及时,被呛得厉害。   “咳咳、你,咳……你怎么出来了。”王琪放下酒壶,看向朴胜基,视线落在了明显凸起的地方才讪讪收回。   朴胜基没有说话,笑意也收了起来,直接走到王琪旁边把他抱了起来。   王琪心中有些恐慌,竟没有反抗,直接任由这人把自己抱着,一路走到了偏殿去。   这里是朴胜基曾经住过的房间,有些小,可是五脏俱全。现在虽然没人住了,可是宫人们仍旧日日来打扫,不敢偷懒。   把人放在了自己曾经睡了不少年份的床上,朴胜基终于是忍不住了,“殿下,你怎么能够忍心把胜基推给别人呢!”   朴胜基说着,整个人覆上王琪,还用凸起的地方顶了顶他。   “胜基。”王琪侧过头,不去看朴胜基的脸,他怎么会忍心,可是……后嗣的问题,还能怎么解决?   朴胜基一口就咬上了那还要继续解释的嘴唇,他什么都不想听,既然都给他下药了,自然是要满足这人的。   ***   第二日,宝塔矢理被送回中殿的时候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昨天夜里朴胜基把她劈晕之后,就这么放她姿势诡异地在床上睡了一夜,醒过来之后不仅脖子疼,浑身都发酸,以至于她走路的姿势都变了。   王琪收到宝塔矢理离开的消息的时候,还躺在床上,是朴胜基进来告诉他的。   “殿下,您还好吗?”朴胜基单膝跪在脚踏上,把王琪半抱在怀里为他揉腰,昨天因为心中的情感和药物的双重作用,朴胜基不仅没有控制自己,反而是放纵了自己在王琪身上为所欲为,导致今天一早王琪差点起不来床。   就是现在,腰腹也是酸痛无比。   “好些了。”王琪斜眼看了一下朴胜基,然后推开人要从床上下来,朴胜基赶紧弯下腰去为他穿上鞋子。   “现在天凉,可不能光脚。”   王琪任由朴胜基给他套上鞋袜,然后才扶着朴胜基的胳膊站了起来。   两个人没有说任何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仿佛是没有发生过一般,朴胜基下午的时候就借口要调查刺客一事拿了令牌出宫,三日之内是不会再回来了。   朴胜基带人出宫只后并不着急,先是带人在王城里转了一圈,然后换了身粗布短衫,这才带着人直接去了宝珠所在的村子。   谁知道他们绕着村子打听了一圈,都说没有这么个人。   这可是宝珠在进宫之前呆的地方,就算村里的人再怎么的不喜欢她也不可能异口同声地说没有这个人吧。   “真的没有吗?可是当初她是让我把钱带到这里来的啊。”朴胜基故作疑惑地对面前的农夫说,“我这里还带着她的二十两银子呢,她说要交给她青梅竹马的哥哥,让他去提亲。”   那老农原本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可是一听二十两银子,手里拿着的烟斗都差点落到地上,“什么,二十两?”   他们这些农户,就是努力耕种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银子,宝珠那丫头,不是说出去做丫头了吗?怎么能有这么多的银子?   然而,这老农还是一口咬定他们村子里没有这么个人,还让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朴胜基等人赶了出去。   “胜基哥,我们就这么走了?”宋浩轩边走边问,“我看那老头子肯定是知道宝珠的,就是不肯说。”   “醒了,我们就等着吧,你明天继续来这边晃悠,就说还在找人,顺便带上二十两银子,不过谁都不要给,就拿出来让他们看看。”朴胜基看着眼前一片一片的农田,还有田地中正在劳作的人。   现在是冬日,并不是农忙的节气,可是还有人在田间忙碌。   这些人,才是立国之本。   朴胜基在王城中找了家客栈住了进去,然后却是抛下了宋浩轩,让他自己活动。   这一次出宫,朴胜基还有另外一个困惑想要解开,这个东西在宫里还真的没有人能够回答。   走到了一家比较偏僻的医馆,朴胜基右手不自在地动了动,他紧张的时候就会握紧自己的佩剑,可是这次出来他并没有带上他的佩剑,只好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   “大夫,我有个问题想问。”朴胜基脸上做了伪装,但是还是有些耻于开口。   “不知道客人想要问什么?”那坐堂的大夫在观察朴胜基的脸色,见他十分的犹豫不决,以为是什么难言之隐,指了指一边的小屋,“如果不能直说,客人可以和我到旁边的小屋去单独聊。”   这是为了给某些不方便的病患看诊准备的,毕竟有的时候有的病情真的是……确实不好只说。   “大夫,我想知道,如何能让女子有孕。”朴胜基说得小声,但那大夫听得仔细,也是听清听全了。   “这个,怕是公子回家找个通房就知道了。”那大夫也不生气,看面前的客人大约就十七八岁,虽然许多人在这个年纪已经为人父了,不过也许这是个例外,抑或家里穷,“公子娶妻了?”   朴胜基当然知道大夫所想,然而他想问的却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我有……爱人,只是,我想知道女子是如何受孕的。”   身为大夫,难免不会多想,朴胜基感觉到那大夫的视线在某个特殊的地方停下,脸色有些发苦,“我没有问题,我……我是不想碰另外一个女人,却要让她怀孕。”   朴胜基干脆直接把自己的问题给说了出来,这种问题,大夫应该可以解决吧?   那大夫听了朴胜基的问题之后果真震惊,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询问这样的问题,以往那些男子抑或女子来检查诊脉问孩子的事情,从来还没人说过要在不接触的情况下怀上。   难道这客人的正妻丑陋无比,又需要嫡子?   朴胜基的衣着虽然普通,可是从小不说娇生惯养,却也衣食无忧的尊贵生活和作为总管的威势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有的,大夫自然不会把他当做一般人。   大夫看朴胜基那样子,并不是肝肾虚弱的样子,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要说不接触,却也不是没有办法让女子怀孕,但是几率却是比起……来,要小上不少。”大夫捏了捏自己的胡子,摇了摇头。   “大夫,还请您指教。”朴胜基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了一锭银子放在身前的小桌上,“如果真的能够成功,我必有重谢。”   大夫看着就这么直接被放在桌前的银子,暗自咽了咽口水,“来,我告诉你就是了。”   最后,朴胜基是红着耳朵走出医馆的。 第30章 浴池   第二日,朴胜基没有和宋浩轩一起行动,他让宋浩轩到村子的周围去打听,自己却是乔装打扮一番,去到了王城里卖铁器的铺子询问。   王城周围对于刀具的管辖十分严格,根本不可能有大批的武器来武装一个小队的人,那郊游的时候那些人手中的弓箭和刀剑,肯定是有一个正当的来源的。   更甚,那些袭击的人还有不少用的是东瀛的□□,对于他们的来历,朴胜基心中还是有些猜测的。   但是现在没有确定的证据,确实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接下来三天,朴胜基和宋浩轩分头行动,在收集到想要的信息之后才到约定的地点去寻找对方。   “胜基哥,我打听到宝珠的消息了。”宋浩轩三日以来都取了村子周围打转,昨日回客栈的时候发现身后有人在跟着他。   宋浩轩不动声色的走回了客栈,等到了晚上,天黑下来之后,果真就有人来敲响了他的房门。   来人也很直接,把他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宋浩轩,不过那二十两银子,却是要分他一半。   宋浩轩几番思量之后答应给他四分之一,又说要查明宝珠的具体下落才再给他剩下的五两银子,反正这些农户是离不开土地的,他有七分把握这人说的会是真话。   “那人说宝珠在几个月之前是回去了一次,可是她并没有和那青梅竹马的哥哥成亲,反而是留下来一笔钱之后就自己又离开了。”宋浩轩喝了一口朴胜基房间里的茶,“宝珠原本是想回去嫁人的,谁知道那青梅竹马早就娶了村长的女儿,全村的人都劝她呢。”   所以宝珠这是失踪了。   “我这几天去了几家铁器铺子,他们都说最近没有大批出售过武器。”就算是有人买,他们也是卖不出去的,所有的刀具在官府可都是有记录的,就是谁家要换把菜刀那都是得拿着老刀去换,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这么多的武器?   只可能是有人偷渡的。   “胜基哥,我们出来这么多天了,要回宫了吗?”宋浩轩临走之前问了一句。   朴胜基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得回宫了,“明日一早就回去吧。”三天多的时间,要是再不回去,朴胜基觉得某人恐怕要着急了。   和他预料的一样,这几日王琪过得并不怎么安稳。虽然最后朴胜基并没有如他的愿和皇后发生点什么,但越是这样他心中就越是发虚。   但是在心虚的同时,那一丝丝的庆幸他也不能忽略。   然而朴胜基在何方之后一去就是这么几天,那庆幸已经越来越弱,难道,这是就不想回来见他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王琪心中的恐慌就更甚。   不巧的是,明日就是月初一。上个月因为朴胜基重伤在床,王琪很容易就躲过了他的视线,只在两次痛苦的发作期间强撑着精神,灌了两口参汤去看了朴胜基几次。   可是这一次,他是既希望朴胜基能早点回来,又想要朴胜基过了初一再回来。   那样狼狈的样子,不能让人看见。   可是,如果发作的时候能够有朴胜基陪在身边,不知道是不是会好受一点?   这么多年,每个月都会如期而至的酷刑,每一次都只有他一个人,硬撑着度过,精疲力尽。如果能够有人在这个时候安慰安慰他,甚至是把他抱在怀里,那回事怎么样的感受?   王琪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上唇,上个月的时候因为毛巾没有塞好,痛到一半的时候掉了出来,他直接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如果又人在身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夜里,王琪辗转反侧,根本就睡不着。   第二日,王琪一早就让黄内侍准备好了东西,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整个会庆殿除了黄内侍就只有几个随意点过来的人伺候着,宫里的守卫也安排得紧凑,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朴胜基起得早,虽然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急,要慢慢来,可是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还好宋浩轩也起得早,这才没让他显得奇怪。   “胜基哥,这么早就回宫吗?”宋浩轩推门出来就看见已经收拾好背包的朴胜基,看了看天色,这个点,宫门开了吗?   “哦,我醒早了,又睡不着就起来了。”朴胜基笑着对宋浩轩说,“你也起得这么早?”   “我昨天晚上吃得少了,有些饿,出门找东西吃。”宋浩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既然胜基哥你也起来了,不如收拾收拾直接走了吧。”   这要求也算是正合朴胜基的意思,两人在饭店里将就吃了顿早饭,只填了个肚子,然后赶着时间回了宫。   宋浩轩在进宫之后就自己一个人回了健龙宫休息,朴胜基则是要先去想王琪汇报他们出宫调查的成果,顺便也是要去见一见心上人。   不相思不知相思苦。   上一次去盐城虽然时间更加的长,可是却不如这一次的三天让他这般急迫,难道是因为他们已经确定了关系的原因?   朴胜基一边往会庆殿走去,一边胡思乱想着,也许是回了宫里心情放松,他竟然没有发现今日会庆殿周围的守卫格外严密。或许是发现了,却没怎么在意。以往每个初一,宫里都会出动打量的侍卫进行巡逻,这次更加严密,恐怕也是因为之前王琪被刺杀一事吧。   朴胜基很快就到了会庆殿的大门,硕大的宫门竟然没有人在外面守着。   推开门,朴胜基先是直接去了王琪处理事务的地方,然而里面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人。若是平时,这个时候殿下应该已经起身处理呈了,难道是病了?   朴胜基又折回去了内殿,可是内殿里也空无一人,那张合房时宝塔矢理曾经躺过的大床上早就换上了新的被罩床单,现在正整齐得连一个皱褶都没有。   很明显是早就起来了。   朴胜基没有寻到人,但是想到自己一路上回来遇见的人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宫中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朴胜基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先给自己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出去。   会庆殿里没有人,也许殿下是去后宫了,往日里王琪也是会抽空到后宫各位娘娘的殿中坐一坐的。   然而朴胜基在宫门的地方却撞上了一个端着参汤的侍从。   “啊……朴总管。”那人往后退了一步,托盘上的碗晃了晃,参汤只浪出来了一点,“奴才冲撞了朴总管,还请总管恕罪。”   朴胜基看了一眼他手里端着的东西,“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奴才这是给殿下送参汤。”侍从不敢隐瞒,“殿下在浴池边上,奴才只要把参汤送过去就好了。”   “行了,你下去吧,把东西给我,我送过去。”朴胜基从那侍从手里接过托盘,也不再看他,径直往浴池的方向去了。   也是因为王琪曾经下令,宫里的侍卫都没有拦住朴胜基,不然,恐怕他是进不得会庆殿的。也是因为王琪把侍从都赶了出去,朴胜基的行动才能这么顺利,而此时唯一知道真相的黄内侍却偏偏被王琪派去应付想要拜见的大臣奇氏,一路无人阻拦。   会庆殿的浴池在最南边,用白石铺砌的池底,有热水从一根管子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这里是宫里最为享受的地方之一,但是王琪却很少用。   一般沐浴的时候他都会选择旁边的小浴室,那里有浴桶可以用,而这次,这是每年的最后一次,痛苦发作起来也是格外的狠厉。   这大浴池用一次,宫里的花费不知道又要多少多少。   朴胜基推开门的时候,正好是王琪刚刚结束一轮发作,正依靠在浴池边上歇气,全身上下没有本片衣料,水面上也没有花哨的花瓣。   只一眼,就能看全。   “殿下,今日您很有闲情。”朴胜基端着参汤放在距离王琪不远的地方,取过一边放置的干毛巾为他擦了擦额头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汗的水珠。   王琪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看见朴胜基,他不是在宫外吗?怎么会回来的这么早?   “胜基,你回来了。”王琪抬头,正对着朴胜基给了他一个微笑。然而王琪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何等的苍白,笑容又是何等的无力,看在朴胜基眼里,只觉得眼前的人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   “殿下,您这是病了吗?”朴胜基为王琪擦汗的手收回来,想到自己端来的参汤,要是没有问题,怎么会喝这种东西?   朴胜基与王琪同吃同住了这么就,怎么会不知道王琪的习惯?他可是最不乐意吃这些东西的。   “没事,孤没事。”王琪自己抬手想要从一边的托盘里端起碗来,却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还没碰到碗,刚刚用力过猛的手臂就开始发抖,最后竟然是重重摔在了地板上,直接磕到了浴池的边缘。   不过王琪却是没有感觉到痛,可能是因为刚刚发作过,痛觉比较迟钝。   王琪手落臂下的时候,朴胜基只来得及吃惊,然而等到发现王琪真的是力竭,无法端起一碗参汤的时候,他也来不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顾心疼了。   “殿下,这是怎么了。”朴胜基轻轻揉着王琪的手臂,手下的肌肉僵硬,是用力过度所致,可是就在浴池里泡澡,能有什么需要用力的事情?   朴胜基喂着王琪把一碗参汤慢慢都喝了下去,然后试了试水温,“殿下,您已经泡了很久了,要起来了吗?”   王琪手指尖上都起了皱褶,有些发白,一看就是泡了不少时候。   “嗯,起来吧。”王琪一手搭在了朴胜基的手臂上,借力站了起来,然后就被朴胜基抱着腾空而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月流年和凤皇落阿房的营养液   么么哒   都说了不虐的了,当然不会虐的哦~   今天收到一个噩耗,好基友@柳昔言 去世了,只希望她在天堂没有痛苦,来世幸福安康。 第31章 怪病   朴胜基把王琪放到一边的软塌上,然后用一块大的丝绸把人整个包了起来,轻轻擦拭着水珠。   王琪半靠在朴胜基的怀里,脸上是朴胜基从来没见看见过的申请,竟然有些脆弱。   “殿下,胜基在宫外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线索。”朴胜基手上的动作不停,时不时还在某些敏感的部位停一停,让王琪不自在地在他怀里扭动。   王琪当然是知道某些人的故意,但是他也只是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动一动,提醒朴胜基把手换个地方,“嗯,胜基幸苦了,有什么收获吗?”   “殿下,要不明日再细说吧,今日您好好休息。”朴胜基摸着还有些打颤的腰肢,心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三日,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看来以后还真是一点都不能离开这个人了,不然谁知道他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   王琪身上的水珠擦干之后,朴胜基拿过旁边的衣服给他穿上,然后也不放开,一路抱着王琪回了内殿的卧室。   也不知怎的,似乎抱着人也会上瘾。   王琪身上本来就没有力气,朴胜基要抱着他回去他自然是乐意至极的。   黄内侍回来的时候看着浴池大开的门,里面空无一人,还以为王琪这是又遇上了刺客,好在黄内侍也是个细心的,观察了浴池里的场景也猜测出了大概的经过。   怕是朴总管回来把殿下带走了,不然也没人能让殿下毫不抵抗地跟着走了。   黄内侍不愧是宫中的老人,猜中了一大半,他是怎么都想不到殿下会被朴胜基给抱着走,而不是跟着的。   内殿,朴胜基自己也脱了衣袍,和王琪一起躺在床上。   是王琪要求的,他说他有些冷,朴胜基原本是想去让人多送两个火盆进来,可是想到今日会庆殿一个人都没有,只好作罢,用最为简洁的方法,直接在床上抱住了王琪,把人揽在自己胸前,用体温为他取暖。   黄内侍进来的时候王琪正靠着朴胜基的胸膛闭目养神。   “殿下,奇大人已经回去了。”就是为了打发这位奇大人黄内侍才会在那样关键的时候离开王琪的身边。   这位奇大人就是那个有女儿远嫁元庭还成了皇后的亲元党领头人,若非如此也用不着黄内侍出马。   “你怎么说的?”王琪眼都没睁开。   “奴才告诉奇大人今日殿下要焚香沐浴,求佛为百姓祈福,不可以打扰,否则有不诚的嫌疑。”黄内侍一字不落地复述,“奇大人还问了几句合房的事情,然后就离开了!”   王琪也不知道这奇大人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但是自从那次遇刺开始,每个初一的时候这位奇大人都会打着关心殿下的借口求见。   也幸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完全可以拒绝,不然,王琪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那只老狐狸。   朴胜基听着殿下和黄内侍一来一往的对话,心里却满满都是疑惑。   求佛?祈福?   殿下为什么要避而不见?   虽然心中不解,但朴胜基并没有直接问出来,黄内侍还在,他也不好询问。朴胜基想着的是等只有他和王琪两个人的时候再仔细询问一番,可是还没等黄内侍出去,他怀里的人就有些不对劲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瞬间席卷而至的疼痛让王琪瞬间失声,从喉咙里发出极为细小的气声。   朴胜基在王琪动作变化的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本能让他抱紧了怀里的人,王琪艰难得翻了个身,把头埋进了朴胜基的胸膛,倒是黄内侍吓了一跳,然后听见了外面传来的钟声。   这是又过了一个时辰。   黄内侍原本是想要上前去的,然而当他挪动脚步的时候却看见了朴胜基那宛若护食狼崽般凶恶的眼神,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   “快去叫御医。”朴胜基感受到怀里的人开始颤抖,也顾不得其他,一手拍着王琪的背做安慰,一边冲着黄内侍吼着,“要是殿下有什么事情,你也难逃其咎!”   看朴胜基这表现,应当是第一次看见殿下这个模样所以才有些着急。黄内侍放心下来,上前两步,不顾朴胜基的威胁,从一旁拿了一条毛巾塞进了王琪嘴里,“朴总管,殿下这是老毛病了,用不着御医。”   老毛病?   朴胜基用怀疑的眼光看了黄内侍一眼,这个人在殿下身边的时间比自己还长,可是这么多年,他确实从来没有听说过殿下有什么老毛病的。   难不成是中毒了?   这么想着,朴胜基更不能让人接近王琪了,“你先出去吧,我看着殿下。”   面对朴胜基的怀疑,黄内侍也不多做解释,直接退了出去。反正殿下有朴总管照顾着,他是十分放心的,而殿下这时候正在发作,恐怕是更愿意和朴总管两人独处的吧?   黄内侍一走,朴胜基这才低头去看王琪。此时,王琪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嘴里咬着毛巾,双手都圈在朴胜基的腰上,手里攥着衣服,双臂收紧箍得朴胜基都觉得有些疼了。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朴胜基一手拉过旁边的绸缎为王琪擦汗,一边用十分轻微的声音询问,他也不指望王琪回答,只想说说话分他的神,好让王琪不那么难受。   以往发作的时候,王琪都是一个人硬撑着,要么是待在水中,要么就是一个人躺在床上,这还是第一次能够有人护着。   心中被压抑的委屈和愤怒涌上来,眼角发红,王琪把脸死死抵在朴胜基的胸口,不想让人看见。   朴胜基只好搂住王琪,然后轻声哄着。   直到一刻钟之后,王琪才在破损估计的怀里慢慢平静了下来。   “殿下,要喝参汤吗?”黄内侍适时敲了敲门,现在有朴总管在,他也能自己去为殿下取参汤了。   王琪刚刚才缓过来就听见了黄内侍的声音,“不用了,你也下去休息吧。”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王琪觉得在朴胜基怀里似乎比自己一个人硬抗要好受上很多。   “殿下?”朴胜基在王琪发作的时候精神一直都出于紧张状态,现下王琪出声,他自然是反应最大的那个。   王琪在朴胜基的胸膛上蹭了蹭,才换上的衣服因为刚刚那一番折腾,胸前那一块的颜色明显比周围要深。   是被汗水浸湿了。   “胜基啊,你发现了。”王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这事情原本是他的秘密,一国之主怎么能够有这么个不稳定的毛病?他瞒着所有人,王宫上上下下这么多年只有一个黄内侍知道。   可是现在,又多了一个朴胜基。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是中毒了?”正常人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问题的,在朴胜基的认识中,只有中毒会有这样的变化。   “不是。”王琪身上刚出了一身的汗水,中衣粘在身上十分的难受,“孤想要沐浴,胜基把孤抱到浴池去吧。”   这是王琪为数不多的示弱之举。   朴胜基抿抿嘴唇,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却不能放任王琪不管。汗湿的衣服就这么穿在身上,若是寒气入体,难受的是王琪,心疼的却还是他。   “你还痛吗?”朴胜基动作轻柔,先是在王琪额头印下一个轻吻,然后才把人抱起。   王琪把头靠在朴胜基的肩膀上,黄内侍拉开门看见这一场景,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   到了浴池,朴胜基先给王琪脱了衣服,然后把自己也扒了个精光,抱着人一起下到水中去。   王琪到不是连坐稳的力气都没有,但是有人要让他靠着,想要为他服务,这人又是他的心中人,他又怎么会拒绝?   “殿下,黄内侍说您这是老毛病了,这是真的吗?”朴胜基撩起水为王琪后背,双手轻轻按摩,为他消除疲惫。   王琪不想开口说话,就点了点头当做回答。   “那,您这样有多久了?”朴胜基看着眼前的肩膀,忍不住落下了一个吻,见王琪不反对,又烙下了一个红痕。   “几年了,从你进宫开始。”王琪往后靠了靠,整个人倒在了朴胜基身上,让朴胜基停下了动作。   从他进宫开始?   朴胜基在心中算了算,那岂不是已经有六、七年了?   “难道每年您都要这么忍受一次?”朴胜基想到先前王琪的状态,那分明是痛到了极致才会有的状态,而看黄内侍的表现,这样殿下他定然不是第一次见了。   “每个月。”不是每年。   “什么?”朴胜基手里的毛巾跌落水面,溅起了一滩水珠。   这样的事情,竟然是每个月都有一次吗?可是他确实从来都没有发现过,果然,还是他太粗心了吧。   难怪殿下都不曾想过要告诉他。   “殿下,以后胜基会陪着您的。”朴胜基心疼得把人环住,头放到王琪的肩上撒娇一般磨蹭。   这样的动作果然取悦了王琪,王琪抬手摸了摸朴胜基的头发,“好了,孤知道了,这毛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时辰一次,只五个时辰就没事了。你放心吧,孤没事。”   “殿下,怎么会没事呢,那么痛……胜基,都恨不得以身替之。”朴胜基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更加的努力了。   为了高丽,为了自己,也……为了殿下。   他还记得自己进宫那天许下的愿望,他要征战辽东,护卫高丽国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旧时风月的地雷   感谢小天使凤皇落阿房的营养液   抱住么么哒。 第32章 有孕   第二日,果真就像王琪自己说的那样,初一的疼痛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殿下,该起了。”朴胜基一夜未眠,到了时间就轻声把王琪唤醒。   昨日虽说是难过了一点,但是今日起来王琪却一点也没有颓靡的样子,相反还精神得很,根本不像是受了一天的折磨,反而是如同好好的休息了一天一样。   这或许就是那怪病给他带来的好处,每个月的初二,王琪都会觉得自己精力满满,甚至是头脑也活跃了很多,一些之前想不通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也是因为这个,对于那个怪毛病,王琪并没有多么大的“偏见”,只要于身体无碍,都随他去吧。   “胜基今日起得晚了。”王琪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笑着看朴胜基为他做事。要是昨日之前,这个时间,朴胜基是已经去巡逻了才对,根本不可能在会庆殿里等着他醒来。   王琪曾经也是跟朴胜基抱怨过,每次醒来床上就剩他一人,总归是冷清了一点,可是每一次朴胜基都用要巡逻,要守规矩等理由来拒绝了他。   规矩?   都睡到一张床了,还说规矩?   不过这话可是不能直接在朴胜基面前说的,不然他怕是隔天就要搬回偏殿,或者是直接搬回健龙宫去了。   “殿下,是您起得晚。”朴胜基今日拦下了想要叫王琪起床的黄内侍,让他多睡了两刻钟,“已经准备好了饭食,今天早上胜基自作主张让膳房的人准备了清淡的粥,殿下要多喝一些。”   王琪喜欢吃重口的食物,这是朴胜基早就发现了的,不过这几日恐怕王琪是都没有缘分吃到平日里最喜欢的食物了。   “既然是你吩咐的,那孤就喝粥吧。”在这些方面,王琪也是愿意纵着朴胜基“放肆”的。   吃过了饭,王琪就去了书房处理事务,朴胜基则是带着健龙卫继续追查刺客一事。   不过朴胜基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些什么。   等到第二次合房的消息开始传开,朴胜基才想起来自己在宫外求得的“偏方”。殿下说过,他对女人没有反应,那么只是米青液的话,是谁也没有关系了。   可是如果只需要那个东西,朴胜基还是有办法的。   这次合房,宝塔矢理不知道怎么的,在内殿的床上躺着躺着竟然就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才醒过来。   宝塔矢理心中虽然有些怀疑,可是感受到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嬷嬷告诉她的房事之后的酸痛,她只以为自己和上次一样在房间里睡了一晚上,至于她是怎么睡着的,恐怕是殿下的手段了。   宝塔矢理回到中殿之后,让自己从元庭带来的侍女给泰安公去了一封信,然后开始了焦急不安的等待。   一个月之后,朴胜基终于在刺客一事上有了极大的进展。   这天,朴胜基收到了消息,说是有一批人在刺杀带着大量的粮草进王城。那些运送粮草的马车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是朴胜基还是直觉有哪里不对。   那些粮草是城里最大的粮商收购的,据说是去年秋初就买好了,只是路上耽误了,刚好在那几日才运回来。   朴胜基已经让人去查了那粮商最近接触过的人,还让人乔装打扮去了周围打听,果真发现了问题。   朴胜基带人出宫,在出宫前提议去向王琪辞别,并且多番保证自己一定会在天黑之前回宫。   今日是三十,明日又是初一。   朴胜基这一次带了一半的健龙卫出宫,他们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直接把人扣押,为了安全起见,朴胜基让所有轮休的健龙卫都跟他一起出宫。   剩下的一半则是在洪林的带领之下守卫王宫。   朴胜基带人去到那个粮商的家里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人去楼空的景象,硕大的府邸,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就是下人仆佣也都是一个不剩。   周围的人都说,这人是在不久之前举家搬迁,听说是得了一笔横财,要回到故乡去,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衣锦还乡。   既然人走了,自然是要追的,朴胜基让林焕和宋浩轩带人继续搜查,他自己则去检查了那堆被收购的“粮草”,果真是有问题的。   那些运送粮草的马车竟然全都是中空的,里面正好可以藏下不少的武器。   守城门的士兵只检查了粮草,根本就没有注意运送的车辆,这才让那些兵器被偷渡进了王城。   朴胜基给所有人都分派了任务,他自己却是慢慢在街上走着。   天黑之前,朴胜基把所有的人召集在了一起,然后自己孤身一人回了宫。   他可是知道王琪的小心眼的,要是承诺了晚上回宫却没有回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肯定是有得折腾。   事情也不出朴胜基所料,他回去的时候王琪已经摆上了晚饭,坐在桌前等他。   “这是今日才送到的方头鱼,肉质细腻,孤记得你很是喜欢的。”等到朴胜基坐下,王琪为他夹了一筷子的鱼肉放进碗里,“对了,我记得内务府前几日送了一批新衣服过来,孤帮你挑选了一个样式,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殿下为臣挑选的,当然都是好的。”朴胜基把鱼肉吃了,又给王琪夹了一筷子青菜,“臣听御膳房的人说最近殿下有些挑食,御医也说您有些上火的征兆,要多吃青菜才是。”   王琪看着碗里绿油油的青菜,嘴巴发苦。那些叶子草根,都是苦的,不好吃,没想到竟然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朴胜基。   迅速丢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下去,王琪心里委屈,为什么一筷子的鱼肉就换回来一筷子的青菜啊。   就这么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喂食的,两人吃了一顿黏黏糊糊的晚膳。   第二日,朴胜基从王琪开始发作起,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就连午食都是一勺勺地喂给王琪吃的。   中间黄内侍又拦下了两拨前来打探的人,不过第三拨人他却是不敢拦下来的。   “皇后娘娘,您稍等,奴才这就去通报。”黄内侍抬眼瞅了瞅这位从元庭来的皇后,心中有些小算盘。   虽然御医都说殿下不是中毒了,可是这毛病是殿下从元庭回来之后才有的,说不准就是元人的手段。   “那就劳烦黄内侍了。”宝塔矢理的手紧紧攥着袖口,心中七上八下。   昨日是宫里例行诊脉的日子,可是宝塔矢理当时因为一些原因给耽搁了,今日太医便上了中殿去为她整治,可是谁知道这一把脉,竟然是喜脉。   别人不知道月前的合房是怎么回事,可是宝塔矢理本人能够不知道吗?   正是因为知道,宝塔矢理才觉得惊讶,又招来了几个太医,可是每一个都得出了这一样的结论。   旁边伺候的宫女也说,娘娘这是求子心切,不敢相信。可是宝塔矢理自己却是心中忐忑未定。   根本就没有合房,哪里来的孩子?   难道孩子还会自己跑到她肚子里来不成?孩子的父亲又是谁?合房那日,在她昏睡之后殿下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会不会……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最后这个问题才是她最关心的。   “殿下,朴总管,皇后娘娘求见。”黄内侍进来之后正巧是王琪刚刚经过了一轮发作,朴胜基正在给他收拾身子。   王琪的上身光洁,朴胜基正在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汗珠。   “皇后?她来做什么?”王琪些头痛,趴在朴胜基的腿上一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奴才看皇后娘娘身边带着两个丫鬟,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黄内侍跟在王琪身边已久,说话也有些大胆,“奴才猜测,恐怕是和昨日的诊脉有关,听闻昨日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今日把所有的太医都叫去了中殿。”   但是真买的额结果如何却是没有人传开了。想来,不是极好,就是极坏了。   如果是坏事,皇后娘娘也不至于还这般的淡定,那只可能是极好的事情了。而最近的好事,说起来,月前不是才刚刚经过了合房一事?   “奴才斗胆,如果是好事,说不定是皇后娘娘有了。”   王琪和黄内侍所想分毫不差,倒是朴胜基此时整个心思都在王琪身上,根本没去管两人谈了些什么。   “胜基呐,给孤换身衣服,孤要见见皇后。”不管是不是他们所想的这件事,这次皇后来访,都是要见的。   朴胜基手脚麻利地给王琪换了一身常服,然后算了算时间,王琪每次发作的间隔是一个时辰,刚刚才发作了一次,那有打本个时辰可以见皇后,应当不会有问题。   “殿下一定要小心,若是到了时候,臣就借口有要事禀报求见。”朴胜基给王琪系好腰带,然后又极尽温柔地抱了一下,告辞之后退了出去。   朴胜基在出去的时候路过宝塔矢理,用眼角的余光多看了两眼。   皇后娘娘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恐怕真的是,有了。 第33章 霜花   “殿下。”宝塔矢理看见王琪仿佛看见了主心骨,眼眶登时红了一圈。   “怎么了,皇后。”王琪难得见到宝塔矢理这般失态的时候,又加上在子嗣问题上对她不住,伸手碰了碰宝塔矢理的脸,“难道是宫中有人让你受气了?”   “没有,宫人都很好。”宝塔矢理何曾被王琪这般温柔的对待,心中的委屈涌上来,更是忍不住,往前扑进了王琪的怀里,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来,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琪等到宝塔矢理哭够了,这才拿出一块手帕为她把眼泪擦干,轻声哄道,“告诉孤,孤帮你解决。”   “殿下……”宝塔矢理从王琪怀中抬起头来,“臣妾,臣妾有孕了。”   说完,她又低下了头,错过了王琪严重一闪而过的亮光。   “这是好事啊,皇后。”王琪的声音柔得能够滴出水来,这个孩子不仅是他在期盼,满朝文武,整个高丽,就算是远在元庭也都有人在期盼。   “可是,殿下,我们……合房、没有……”宝塔矢理脸上有些发烫,她作为女人,总归是不好开口提这件事的。   “皇后,你这个孩子就是孤的,这点你可以放心。”王琪拉起宝塔矢理的手拍了拍算作安慰,也是给她一粒定心丸,“他身上流着的是孤的血脉,你懂吗?”   “殿下……难道那天。”宝塔矢理的话就说了一半,剩下的东西只能烂在肚子里。   宝塔矢理哭够了,用自己的手绢抹了抹脸,端起一个笑容,“殿下说的是,这个孩子将来就是高丽的世子,他是您的血脉,现在臣妾就盼着他安安生生地出来。”   王琪也摸了摸宝塔矢理还平坦的腹部,这个孩子,或许就是他唯一的血脉了,怎么能够不期待?   只是,朴胜基那里……   “殿下,臣妾就不多打扰您了。”宝塔矢理安下心之后,自然是要更多关注自己的孩子,这或许是女人的本性,对于孩子的喜爱能够战胜一切。   之前宝塔矢理不安,更多的也是怕王琪不肯承认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甚至还会连累到她自己。就算是这样,她在不能确定王琪态度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把这个孩子流掉保全自己。   宝塔矢理整理了妆容之后就离开了,朴胜基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王琪表情放空,双眼无神,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事情很棘手吗?”朴胜基刚刚出去了,所以并没有听到王琪和宝塔矢理谈话,看见王琪这个样子,自然是以为事情不好办。   王琪听到了朴胜基的声音,笑了笑,“是好事。”   “什么好事,殿下都开心到失神了。”朴胜基在王琪身边坐下,他一直都注意着时间,还有一刻钟才到发作的时候,还能说说话。   “皇后,怀孕了。”王琪的声音带着些飘忽,似乎是难以置信,又似乎是惊喜。   朴胜基没想到一回来还能听到这么个令人开心的消息,皇后娘娘怀孕了,那就说明他的办法成功了,以后也不用再担心合房这个问题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吗?   “殿下,这是解决了您的心腹大患啊。”朴胜基也开心,以后不会再在呈上看见大臣们上奏什么尽快孕有子嗣的问题了。   虽然想到殿下的血脉会由皇后来孕育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朴胜基也不是不顾大局的人,现在一次就成功,不管皇后肚子里的还是是个郡主还是世子,起码短时间内他们可以安静一会了。   不过,朴胜基还是希望那能是个世子。   皇后孕有子嗣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不到三天的时间,所有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这个消息。   宝塔矢理的哥哥泰安公还特地进宫来探望了她,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好好养身体,争取一举得子,得殿下看重。   皇后的嫡子,自然会是将来的世子,以后要继承王位的。   因着皇后有孕,宫里的防卫又加强了一番,特别是后宫那一块,不仅是守卫,就连宫女和厨房都清理出了一大批人出去,几个妃子被降了位份,还有一个娘娘直接被打入了冷宫,听说是因为对皇后不敬。   后宫各位娘娘一时之间都宫门紧闭,唯恐被“盯上”了。   朴胜基趁着这个机会跟王琪要了三天的假回家看看妹妹和父亲,朴智孝已经是个大姑娘了,顾不了多久就要定亲了,因为家里没有母亲,现在朴老爷正愁着呢。   因为没有朴夫人张罗,所以朴智孝的婚事拖了不少时候,现在议亲已经算是晚的了。   这次朴胜基回家,也有这个原因。   朴智孝说了,她的夫婿,爹爹说了不算,得哥哥来定。   好在朴老爷是个开明的,也知道朴胜基和朴智孝一向关系亲密,即使是朴胜基进宫去了,也是没有忘记每个月让人给朴智孝送一些新奇的玩意回来。所以,朴胜基这次回家还有一个十分艰苦的任务。   给自己挑一个妹婿。   王琪也接到了朴老爷的请求,在朴胜基说要出宫你时候并没有阻止,只是立下了一个时限,三天,三天之内如果不回来,他就出宫去找人。   那刺杀事件可是还没过多久,朴胜基哪里放心王琪出宫,只好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按时回来。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王琪,朴胜基自然是要赶紧回家的。   朴老爷在朴胜基回去之前一厘米做好了不少王城里有名的贵公子的画像给朴智孝送了过去。   这都是前途光明的高门公子,嫁过去自然也是不会委屈了朴智孝的。   不过,朴智孝却是一直都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说喜欢,也不说讨厌,只是拖着,等到朴胜基回家才开口。   朴胜基自然是喜欢这个唯一的妹妹的,不然也不会为了她的婚事特意向殿下请假出宫。自从当上了健龙卫总管朴胜基的假期已经是缩水了大半,和殿下确定关系之后,更是完全没了。   这次回家,朴胜基除了要为妹妹定亲之外,也是想要向父亲挑明,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毕竟在给他的那封信上,虽然没有说明,但是明里暗里都是在提醒他应该娶亲了。朴老爷年纪也不大,可担不上“有生之年”这样的句子,再者,恐怕这一生他都没办法给朴老爷一个孙子了。   出宫这日,朴胜基因为没有提前给家里去消息,所以并没有人来接他。   朴胜基穿的衣服是王琪给他选的新衣,十分的华贵,走在路上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公子,你要不要尝尝这新鲜的豆浆,是才做出来的,还热乎这呢?”   “公子,这里有新鲜出炉的包子,要来两个吗?”   “公子,我们家的粥很香甜,要不要坐一坐?”   集市上难道见到这般英俊标志的公子,小摊小贩们都在争相向朴胜基兜售自己的东西。现在时候还早,都是些卖早饭的,各种味道在空气中糅合再分散。   这或许就是生活的味道。   朴胜基在宫中是用过早膳才出门的,这是并不饿,他拒绝了吆喝的小贩,直接向点心铺子走去。   特地绕了远路,朴胜基是为了去给妹妹买点新鲜的糕点的。   “朴公子来了!”糕点铺子的老板都认识朴胜基了,每个月他可都会来买糕点,出手也大方,喜欢新奇的糕点。   就是朴胜基人不来,也会托人来买,是铺子老板最喜欢的客人了。   “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吗?”朴胜基一进去就惯常地问。   “朴公子来得真是巧了,刚好店里新从元庭学了一种新的糕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霜花饼。”店老板把朴胜基迎了进去,直接带到了最中间,那里就是存放最新糕点的地方。   在柜子的中间有精致的小格子,上面每一个都放着一个“样品”似的小糕点。   “就是这个,我们店里也只有一个师傅会做,存货不多。听说在元庭,这是送给心上人吃的糕点。”店老板并不怎么喜欢霜花饼的故事,所以只说了这霜花饼的含义。   朴胜基听到那句“送给心上人”之后双眼一亮,往日里,他是极少对殿下说情话的,因为两人身份的差距,那些话说出来似乎都是对殿下的不尊敬。再者,自幼朴胜基学习了汉人的文化,性格中自带上了一份矜持。   那些话,就是有些耻于开口。   然而这份霜花饼,岂不是正好可以代替他的话送给殿下?   “这个霜花饼,别处还有吗?”朴胜基伸手想要碰,又怕把那做样品的霜花饼给碰碎了。   “哎哟,公子啊,这可是咱们店里的独一份,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店里的手艺师傅可是顶好的。”店老板伸出大拇指,把自家的点心师傅好好地夸奖了一番。   朴胜基常来光顾这家店的原因一部分就是因为这里能够有许多其他的地方没有东西,糕点这东西在他看来都是差不多的口味,要么齁甜,要么就味道奇怪,只有那些深闺妇人才会喜欢研究。   “还是老规矩,一份荷花糕,一盘炸年糕,再给我打包三个霜花饼。”朴胜基从衣兜里掏出银子付钱,店老板脸上笑开了花,接过钱就让店里的小二哥打包去了。   朴胜基到家的时候,一份炸年糕送给了朴老爷,一份荷花糕送给了朴智孝,剩下的霜花饼却是被他藏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接下来,就是要去和父亲讨论一下关于妹妹的夫婿的事情了。 第34章 妹婿   “胜基怎么今天回来了?都没有传个消息,我好让人去接你啊。”朴老爷嘴上抱怨,可是想到儿子回来看他心里也高兴,接过朴胜基特意给他买的炸年糕,宝贝似地放在一旁,“每次回来都买这些东西,也不怕花钱,家里又不是没有厨子。”   “爹,家里的厨子做的味道也是没有人家专门的糕点师傅做得好,就算您喜欢家里的味道,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好的。”朴胜基站在朴老爷的旁边,听着他说家里的事情,说妹妹朴智孝又做了什么事情,说他的长随尹永前几个月娶了门房的女儿,说家里的狗生了一窝小狗……   “爹,别说这么多了,你不是给我传信说是要给智孝选婿定亲的吗?您有看好的人选吗?”朴胜基打断了朴老爷的话,再任他说下去,恐怕就会说到自己身上了。   “行了,爹知道你自己是个有主意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我可是还等着抱孙子的,你爹这辈子的希望就放在你和你妹妹身上了。”朴老爷带着朴胜基进了书房,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个名册,上面有基本所有适婚的男子。   朴胜基打开看了看,前面的是和朴老爷一样中立派的大臣的儿子,中间还有几个反元党的。   至于那些亲元党的,都放在最后极其不显眼的地方。   “父亲,这都是朝中品级高的大臣家的公子,妹妹嫁过去也算是高嫁了,恐怕……”朴胜基有些担忧,自家妹妹虽然一直都是有嬷嬷们教养,但是没有母亲,有的事情总归是无法顾忌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里还有一份。”朴老爷又拿出了另外一份名册,这一份明显有多次翻动的痕迹,对比起来,前面那一份顾忌是看过一次就放到旁边蒙尘去了。   “爹爹中意哪一个?”朴胜基把名单摊开,上面有不少名字都被人用墨给划掉了,明显是不满意,还有几个则是用朱笔勾了出来,应该是极其喜欢的。   朴胜基把名字挨个看下来,对这些剩下的人都有个差不离的印象,但是要说有多深刻却是没有的。   “这个人不行。”朴胜基的手指落在了一个用朱笔勾起来的名字上,“前些日子才听说了,这个人和奇家公子,因为一个妓子在船上门口打起来了。”   朴老爷听到朴胜基的话,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是个这般兴情,“不行。”说着,手中毛笔一动,那名字就被划掉了去。   接着,朴胜基又说了几句话,又是几个人被否定掉。   “行了,我看再继续下去这剩下的几个人都要被你给划掉了。”朴老爷开始是朴胜基说一个就画一个,等到回过神来,名册上就剩下了那么七八个人名了。   这要是继续给划下去,岂不是一个也剩不下。   朴胜基看朴老爷明显是不想继续划了,也就不再开口。在他看来,自家的妹子当然是顶好的,这些世家公子一个个娇气无比,哪里配的上?   倒是健龙卫里有两个……不行不行,健龙卫就像他一样,一年到头回不到家两次,要是妹子嫁过去岂不是独守空闺?   满王城里,朴胜基看谁都带上了两份挑剔的眼光,就算是平日里还有些交情的,这时候都是嫌弃得不行。   妹婿这种东西,果真讨人厌。   从书房里开,朴胜基拐去了朴智孝所在的院子,以前那个小小一团的软软妹子,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院子里都是些花草装饰。   朴胜基去的时候朴智孝正在绣花,他看了一眼,绣的是梅花,正好映衬了这冬日的景色。   “智孝,还记得你当初刚刚学习刺绣的时候,那手艺……”朴胜基还留着当初朴智孝送他的手帕,那青竹可真是扭曲得可以。   “哥哥!说好不提它的!”朴智孝已经被自家的哥哥用这个问题嘲笑过好多次了,她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把那条手绢送给这个爱取笑人的哥哥呢?   朴胜基适时闭嘴,不再说刺绣的事情,“妹妹大了,是越来越漂亮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能够有幸把你娶回家。”   “哥哥,我不想嫁。”朴智孝脸上发红,作为一个深闺少女,说起这种事情来总归还是有些放不开的。   不想嫁?   “怎么能不嫁,大姑娘到了时候都是要嫁出去的,如果舍不得家里人,那就常回来看看。”朴胜基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朴智孝的头发,“哥哥也是希望你能够幸幸福福的,以后再生个大胖小子。”   “哥哥!”朴智孝从朴胜基手里把头发拯救了出来,“我就是不想嫁人,哥哥,街头的周家那个姐姐不是就找了一个……”   “可是你知道她找的是个什么人吗?”朴胜基打断了朴智孝的话,“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她的吗?”   朴智孝被突然变脸的哥哥吓了一跳,到嘴边上的话都咽了下去,长大眼睛偷偷瞟朴胜基,不敢再开口。   街头周家的那位老姑娘,不说那位周姑娘的年纪,已经是二十又五,就说她克夫的名声,也别想嫁个好人家。   就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和他的妹妹相提并论?   朴胜基从朴智孝的院子里离开了,但是朴智孝的话却被他记住了。他心里一边觉得朴智孝的这个提议不靠谱,一边却在心里想着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如果是上门妹婿,当然就不会对他妹妹不好了,妹妹也不用去其他人家里,生下来的孩子也会继承朴姓……   越是细想,越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可是在人选上朴胜基也犯难了,父亲选出来的那些人可是不可能当这个上门女婿的。不说人怎么样,就是他们后面的家族为了颜面都不会这么做。   不过,朴胜基脚步一顿,若是朴智孝自己有人选呢?朴胜基思索了很久,并没有想出来上门办法。   第二日,朴老爷一大早就把朴胜基叫了出去,说是在某大人的府上有一场聚会,让他去看看。   这明摆着是让他去考察考察王城里的那些个贵公子,朴胜基接下了这个任务,不过他和那些还顶着自家父亲名头的贵公子并不熟,进了场就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静静看着各位少爷们表现。   这些少爷公子也就在最开始的时候来招呼了朴胜基两次,见他不怎么搭理人也都自己玩开了。   唯有这次宴会的主办人多次找朴胜基谈话。   朴胜基这个年岁的人有不少进了健龙卫成为殿下的私兵,他们就都算是“榜样”,被父辈的人常常念叨。   这一次朴胜基也来参加这宴会,可不让人觉得脸上有光吗?   他们这些人普遍比朴胜基小了三四岁,正好是听着健龙卫的事情长大的,而在坐的有大多是王党抑或反元派大臣的孩子,自然乐意见着朴胜基的。   不过,朴胜基就是一直在跟他客套就是了。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场宴会,朴胜基回家就让人送上来了午饭。在那宴会上根本没有吃饱,那些公子哥一个个也都喝酒作乐,吃得比女子还少,指不定娇弱得很。   不行,他的妹妹可不是嫁出去伺候人的。   回到家,朴胜基又去了朴智孝的院子。   “智孝啊,父亲现在正想着给你议亲,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朴胜基把自己今天看到的全都完完整整告诉了朴智孝,却没想过他那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出来完全不像是一场宴会。   朴智孝仰着头看着朴胜基想了好一会,这才用手拽了拽朴胜基的衣角,“哥,我不想嫁给那些公子。”   说完,朴智孝就低下头,双颊染上红霞,“我,我想留在家里。”   看着妹妹娇羞的模样,朴胜基心中一软,“智孝,就算父亲要多留你几年,到了时候你也是一样要嫁人的。不去你告诉哥哥你心上人是谁,哥哥然后父亲给你提亲去。”   “哪里、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啊。”朴智孝手中的一团布料揉捏得厉害,等她终于放开迈着小碎步跑回自己房里去躲着,朴胜基看着自己皱成一团的衣角发笑。   还说没有,这样子着急,看来这妹妹确实是有心上人,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能够得他妹妹的青睐。   朴胜基把这件事情直接告诉了朴老爷,一向开明的朴老爷却是坚决反对。   “你知道她看上的是谁吗?是城西的一个教书先生!”朴老爷拍了桌子,“也不知道是谁搭的线,等我发现的时候朴智孝竟然说什么非君不嫁,这不是要气死我吗!”   也是因为这事,朴老爷才急着把朴胜基喊回来。   “父亲,教书先生怎么了?”朴胜基并不知道城西的什么教书先生,但是对于所有的先生他都是十分尊重的。   朴老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语气的不对,可是不是他看不起教书先生,实在是,“那先生的腿脚不方便,而且家徒四壁,智孝嫁过去怎么受得了?”   就算是那些个公子爷在朴老爷眼里都不太配得上自己的女儿,那个穷得响叮当还身体残疾的教书先生又怎么配得上!   “父亲,咱们给妹妹多准备些嫁妆就是了。”朴胜基对钱财并不看重,他知道朴老爷介意的也不是这一点,“而且既然能做教书先生,腿脚不便应当也不严重。”   “可城西那么远,以后智孝受了委屈怎么办?”朴老爷心疼女儿。   “智孝她跟我说了,她想找个上门女婿,我看,说不定是和人已经说好了。”朴胜基一语惊人。   “你说什么?”朴老爷果然被他惊到了。   看着父亲朴胜基对比起自己刚知道时的模样,朴胜基在心里不厚道的笑了,“父亲不妨去仔细打听打听,然后再做决定。” 第35章 殿下   城西的周先生,自幼清贫,幼时丧父,定亲的未婚妻在他守孝刚过的时候就前来退亲。母亲把他拉扯大,自己却来不急享福就撒手人寰,如今正式孤身一人。   周先生家里有两分地,常年租给村里一个贫苦人家耕种,自己也是仗着学识在城西开了一家私塾,收点银钱度日。   所有认识这位周先生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十分的好。   温柔,懂事,有礼,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那些溢美之词不要钱一般扔到了他头上。   朴胜基把所有调查的结果全都给了朴老爷过目,这周先生行动不便的右腿也是为了救一名落水的孩童而落下的病根。   这应该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朴老爷对此并不多言,但是态度还是放松了一些,也派人到城西去“卧底”,周夫子周围突然就多出来了一圈的人,就连他的私塾周围的一些老房子都给出租了出去。   这位周先生虽然是感觉到了不对,可是却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是每日里教导自己的学生,然后看书练字,整日就待在自己破旧的房子里。   这让想找人试探一番的朴老爷郁闷不已。   就这么僵持了一天,朴胜基回到府里的时候发现府门前停了一架有些眼熟的马车,应该是在路上打眼见过。   没有多想,朴胜基直接进了府。   “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尹永已经在门房处等了有一会了,“您的同僚来看您,可是您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老爷已经派了不少人去找您了。”   坏了!朴胜基心里一突突,他怎么忘了,这已经是他出宫的第三天了。   当时殿下怎么说的来着?   “要是你到了时间还没回来,那孤就出宫去寻你好了。”   所以,这是殿下乘坐的马车?朴胜基来不及多想,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如果真的是殿下,他怎么可以这么大大咧咧就出宫?   才被刺杀过一次,怎么能够冒险?   刚进到院子,朴胜基就看见林焕守在院子门口,而园中的石凳上正坐着饮茶的那个人,不是王琪是谁。   “殿下……”朴胜基扫了一眼院子周围,确认没有任何的威胁,这才到王琪身边坐下, “您怎么就这么出宫了,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不是你说三天就回宫的吗?”王琪把茶杯放下,双眼发亮地看着朴胜基,“孤在宫里有些闷,出来走走,到朴府门口才想起了进来坐坐……这里就是朴爱卿长大的院子啊,果然与众不同。”   这不过是个普通的院子,哪里来的与众不同?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要是朴胜基的东西,在王琪眼里都是极好的。   “殿下出宫,宫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朴胜基这时候也不可能再让王琪回去了,这个时候,就算是立马走也赶不上宫禁了。   殿下应该是偷偷出宫的,还是不要大张旗鼓的回去的好。   “放心,宫里肯定是出不了事情的。”王琪从位置上站起来,“孤出宫一趟不容易,胜基不带孤到处转转?”   这朴府的风景还是不错,难怪能够养出朴胜基这样的人。   朴胜基想着这里府上的守卫都是自己调丨教过的,带着殿下在府里看看是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便答应了下来。   朴胜基在朴府上生活了这么些年,对府上的各个角落都是异常的熟悉,现下带着王琪散心,自然是往那还有些看头的地方去。   “是这里,那个秋千是小时候父亲给搭的,不过后来因为那树枯死了,也就没用了。”朴府的花园不小,小时候作为一个皮孩子,自然是处处都留下了印记。   “这个假山,小时候只能上去不能下来,被父亲训斥过好多次,不过每次下不来了,都是父亲都亲自把我抱下来的。”朴胜基带着王琪慢慢走着,嘴里说着小时候的乐事,也别是一番风趣。   “胜基小时候也是可爱。”王琪远远看着,那假山只有三人高,对于一个孩童来说真是上易下难,似乎可以想像出朴胜基当初被困在上面的样子。   那小小的一团,定然是十分可爱的。   朴胜基挠了挠头,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不过看到王琪这般开怀地笑,他也觉得值得了。   其实,小时候被困在上面,自己也是为了给妹妹捡风筝呢。   “咦!那是谁?”王琪和朴胜基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小桥,桥下有一条极窄的小河,河对面的亭子里有一女子娉婷而立。   那是朴智孝。   “那是臣的妹妹朴智孝。”朴胜基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的妹妹,只是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怎么还在后花园里。   远远的看着自家哥哥过来,朴智孝放下手里的东西,冲哥哥挥了挥手,然后就奔了过去。   走近才发现哥哥身边还跟着其他眼生的人,赶紧停下脚步,端上一副淑女的模样走了过去,“哥哥万福。”   “这就是你的妹妹了。”王琪可还记得朴胜基请假回家的理由,“王城里这么多的世家公子,可有看上谁了?”   “哥哥!”朴智孝娇笑一下瞪了朴胜基一眼,她以为是哥哥正在与友人讨论这事。   “妹妹可是谁都看不上?”王琪也来了兴致,朴胜基的妹妹应当是不少人都想要求娶的,自然是要好好把关,要是真随意点个妹婿,恐怕以后的糟心事情也多。   朴胜基心疼妹妹王琪自然是知道的,加上朴胜基时不时在他面前说的好话,他也对这个出生就没了娘亲的妹妹多有好感。   “哥哥,不说我的事情了,后院里的小白前几天生了一窝小狗,哥哥要一起去看吗?”朴智孝喜欢小动物,那只小白狗就是她救回来的,十分的通灵性。   朴胜基看向王琪,等他点头了,这才带路去了后院。   小白是一只母狗,它的窝在靠近朴智孝院子的角落里,因为小狗还没出生几天,现在还都窝在小白的肚子下面。   “这就是小白。”朴智孝往前走了几步,小白原本听见有人靠近而变得凶狠的神情立马温和起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在朴智孝伸手的时候伸头蹭了蹭。   王琪见大小狗可爱,也想上前去看,却是被朴胜基拦了下来。   “别,这狗刚下了崽,凶狠得很,小心受伤。”   小白下崽之后已经咬伤了好几个喂养它的下人了,现在都是朴智孝给它投食的。   王琪远远看着朴智孝和小白互动,心中有些羡慕,宫里冷清,除了朴胜基也就一个黄内侍和他稍微亲近些。   “殿下要是喜欢,等狗崽大些了,臣让人送一只到宫里,给殿下解闷如何?”朴胜基看王琪对小白有兴致,是乐意献上一只狗崽讨他欢心的。   “好,到时候给孤送进宫来。”王琪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朴胜基的提议。   朴胜基去亲自点了一只浑身雪白,唯有头顶带有一撮黑毛的狗崽,只等它断了奶,就送进宫去。   晚上,王琪就在朴府过夜,朴老爷似乎是没有认出来他,只当是朴胜基的同僚好友,但是晚膳却异常的丰盛。   席间,朴老爷并没有让人上酒,朴胜基、王琪还有跟着王琪出宫的宋浩轩、林焕几人坐在一桌,朴老爷只吃了一点就借口还有事要做先离开了。   “殿下尝尝这个,是府上厨子的拿手好菜。”朴胜基给旁边的王琪夹了一筷酥肉,然后又是两筷子的青菜。   王琪心情极好,直接就把菜送进了嘴里,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好的心情。   吃过饭,尹永就传来了话,说是已经准备好了客房,让客人移步,还叫朴胜基去书房,说是有事情要交待他。   到了书房,朴胜基推开门就看见了负手而立的朴老爷。   “父亲,您找我?”朴胜基关上了门,走进才发现朴老爷面前的书桌上什么都没有。   看见身边的儿子,朴老爷狠狠叹了一口气,“胜基如今是大了,爹给你定一门亲吧。”   “父亲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事情了?”朴胜基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一紧,“不是说妹妹的事情吗?怎么又说上我了?”   “胜基年纪大了,你娘亲去得早,是我疏忽了这件事。”朴老爷没有半点玩笑的表情,“我看周家的那个三小姐就非常的合适,明日我就去提亲。”   提亲?   “不要,父亲。”朴胜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说他不知道周家小姐是谁,就是知道,也不可能去提亲的,“父亲,我……我还未立业,何以成家。”   “我这朴府难道不算是你的家业吗?”朴老爷虎着脸,脸色发黑,“就算你不想这么快成亲,那就定下来。”   朴胜基身份特殊,王城里不少家里有女儿的人家可都是盯着的,朴老爷这也常有人来探口风。   不过朴老爷一直想着等朴胜基自己定下个顺眼的,所以并没有对外说过什么。   可是现在,怕是不能这么等下去了。   再等,说不定他的孙子就没了。 第36章 父子   “父亲,我不想议亲。”朴胜基低着头,不太敢用眼神去看朴老爷,不管如何,他都让父亲失望了。   朴胜基这顽固的样子彻底惹恼了朴老爷,之前若还是试探,心中还抱有希望,那么现在这就是肯定了。   这个不孝子!   朴老爷拿起桌上的纸镇就向朴胜基丢了过去,没有控制力道,狠狠砸在了朴胜基脑袋上。   朴胜基没有躲开,额头上顿时青紫了一块,看得朴老爷更是咬牙切齿。   “父亲,我有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我不会和其它人议亲的。”朴胜基顶着额头的青紫,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这一生,都不娶妻!”   “把你的心上人娶回来不就好了?说什么一生不娶,难道你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妇,还是说看上了宫里的谁?”朴老爷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就算是宫女,咱们家也不是那种人,你和殿下关系亲近,求殿下给你赐婚也不是不可以。”   “父亲,我不喜欢女子。”更不可能辜负殿下,朴胜基还有理智,话只说了一半。   “不喜欢女子,那你喜欢什么?”朴老爷猛地转身,目光灼灼看着朴胜基,好像他要是点头说个好,就能把人给吃下去一样。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朴胜基话刚说完,脸颊就是一痛,一个红色掌印浮现上来。   “行啊,你本事大了,我是管不了你了?”朴老爷大口喘气,明显是被气得急了,“你给我滚――”   朴胜基自然是不会就这么“滚”了,他上前去想要扶住朴老爷,却被朴老爷一挥手就给推开了,“你还不滚!”   “父亲……”朴胜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父亲,我真的喜欢他……”   “是谁?是今天来家里的健龙卫?”朴老爷说着让朴胜基滚的话,手却是用尽全力抓住他的胳膊,“不对,今天来家里的还有殿下――是殿下!”   是了,朴胜基在宫里接触最多的可不就是殿下吗?如果不是,今日殿下也不用来朴府,如果只是健龙卫里其余的随意一个,根本就不可能请得动殿下出宫!   怎么,会是殿下啊!   “父亲,你怎么了!”朴胜基忍者手腕的疼痛,用另一只手半搂住朴老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喘气。   因为早年受过一些苦,在朴胜基母亲过世之后又大病了一场,身体本来就不是特别的好,现如今年纪又大了,怎么经得起这样的刺激。   朴胜基拍着背帮朴老爷顺气,好一阵子才听见老爷子的呼吸声放缓过来。   “朴胜基,你和殿下,怎么可以!罔顾人伦!”朴老爷作为一个言臣,一向是克己守礼,对朴胜基虽然见面时间少,但是要求却也不轻松,可是现在他听见了什么!   朴胜基竟然说他喜欢上了殿下!   先不说两人身份地位的差距,就是性别,也不合适啊。   两个男人,怎么可以。   “父亲,孩儿是真心倾慕殿下的,如今皇后娘娘已经有了皇嗣,为什么不乐意。”朴胜基性格虽说温柔,可是他认准了的事情也是会一条道走到西,不撞南墙不回头。   就是撞了,也不会回头。   “糊涂啊,你怎么能这么糊涂!”朴老爷用手拍朴胜基的头,用了十分的力道,试图把他拍醒。   可是现在朴老爷双手颤抖,就是十分力道打在头上呢不见得有多痛。   朴老爷自认比朴胜基更加的了解殿下,即使殿下在所有的臣子面前一向都是和蔼可亲的,可是谁都无法否认,他的眼底闪烁着欲丨望和野心。   殿下可不是朴胜基能够掌控的人,这个傻儿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朴胜基想不到朴老爷那么的长远,但是他相信自己和殿下对彼此的那份情谊的,只要想到每个月的初一,那个时候王琪会无助地抱着自己,朴胜基就觉得自己有勇气去面对一切。   只要是殿下剑之所指,便是朴胜基所向披靡之地。   “父亲,我心悦殿下,想要一辈子常伴殿下身侧。”朴胜基扶着朴老爷,说出了自己的誓言。   朴老爷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了眼睛,“我儿糊涂啊,你现在正得恩宠,要是以后……可该怎么办呢,皇后娘娘有世子在膝下承欢,收拾你还不容易?原本建龙卫就容易招人非议,你现在又……”   朝中不少的人原本就不赞成,现在朴胜基这里又出了这种问题,这不是授人把柄是什么?   “爹,孩儿自由分寸。”朴胜基扶着朴老爷坐下,看着朴老爷的样子,心里有些愧疚,但是这件事他并不听父亲的话,他已经打定了注意要和殿下过一辈子了,怎么能够轻易更改?   朴老爷平静下来之后做在椅子上,看着身前的儿子,一时无言。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朴老爷仿佛是任命了一般,“你和殿下,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现在,留宿在会庆殿。”朴胜基也没想要隐瞒,“殿下对我很好,父亲您放心吧。”   朴老爷怎么可能不担心,但是如果对象是殿下的话,即使他反对,效果也不大,不如让朴胜基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他还年轻,即使栽了跟头也还有机会。   等到他被外放出宫,恐怕也就想清楚了。   “谢谢您。”朴胜基后退一步,双腿一弯跪倒在地,“是孩儿不孝,父亲能够理解孩儿……真是太好了。”   两人这算是谈拢了,朴胜基之后又拐弯抹角说了点关于朴智孝和周先生的事情,关于招婿这件事,他们似乎还没有跟朴老爷提起过。   等到从书房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朴胜基回自己的房间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已经是亥时末子时初了。   朴胜基在床上躺了一会,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小心翼翼推开了门,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直接就出了院子。   殿下极少出宫过夜,家里的床不知道他能不能睡得习惯,客房里的被子也不知道够不够保暖,还有宋浩轩和林焕,能保护殿下的安全吗?   朴胜基越想越放心不下,最后直奔客房而去。   “谁!”守夜的是林焕,在朴胜基踏进院子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踪迹。   “林焕,是我。”朴胜基从阴影处出来,看清楚之后林焕才收起了已经拔丨出一半的佩剑。   “胜基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林焕走过去,和朴胜基并排走向殿下的房间,“殿下进房间之后我就没听见什么动静了,应该是睡了。”   “行,我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朴胜基拍了拍林焕的肩膀,到了王琪的房间门口让林焕自己也去休息,“朴府上虽说不如皇宫守卫严密,但是殿下秘密出宫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还是十分安全的,你也去休息吧,不用守夜了。”   “行,那我等会就去睡了,胜基哥也早点休息。”林焕冲朴胜基点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等林焕走后,朴胜基轻手轻脚推开了客房的门走了进去。   借着月色,朴胜基可以看见床上有一团凸起,是王琪背对着门窝在被子里。   “殿下。”朴胜基走到床边,用气声轻唤,没有的到回应,他便脱下了外袍,从后边掀开了被子,直接躺了进去。   王琪并没有睡着,感受到朴胜基的动作他往前挪了挪身子,在身后空出来了一块空地。   朴胜基在王琪冬菇总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没睡了,从后面把人抱住,然后往怀里揽了揽,直到找到一个让两人都舒服的姿势然后才停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王琪闭着眼睛,等朴胜基折腾完之后才问。   朴胜基抱着王琪,感受到手下的温度,心情愉悦起来,“殿下不也没有睡,这是在等臣吗?”   “孤只是不困罢了。”王琪往后靠了靠,后背整个贴到朴胜基的胸膛,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殿下今日走了这么远,也没有午休,真的不困?”朴胜基的头埋在王琪发间,“家里东西简陋,肯定是比不上宫里的,殿下将就着用吧。”   在宫里,王琪吃的、用的什么不是最好的?朴府里的东西自然是比不上的。   “还好,宫里的东西虽然精致,还不也都是一样的用处,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王琪和朴胜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姿态慵懒,张嘴小小打了一个哈欠。   刚才不觉得,朴胜基来了之后,这暖暖的感觉倒是让他有些困了。   朴胜基拢了拢被子,把两人都包裹好,“殿下困了就早些睡了,明日还得回宫呢。”   “明日,你和孤一起回去吧。”王琪把头埋在被子里,又被朴胜基给拉了出来。   “臣当然是要和殿下一起回去的,这次没能按时回去,已经是臣估计错误了。”朴胜基拍了拍王琪的头,把他叛乱的头发归拢好,“睡吧,醒了咱们一起回宫。”   “嗯。”迷糊间听到了回答,王琪应了一声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第37章 流民   第二日,朴胜基起了个大早。   前几日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其实并没有睡好,今日抱着怀里的人才觉得踏实了。真是奇怪,明明才在一起几个月,可是过去的生活却仿佛已经很远了一般。   真不知道要是没了这个人,他以后如何安眠?   回到宫里,王琪回了会庆殿,朴胜基却是去了健龙宫的大厅,离宫这些日子,他也是有许多的东西需要处理的。   洪林在朴胜基离宫的这些日子里暂代他的事物,现在朴胜基回来了,自然是要一件件的交接。   朴胜基把所有宫外的消息都整理好,分别放置到锦盒中,健龙卫除了要保证宫里的安全,还需要关注王城的异动,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朴胜基举着一张画轴仔细地看着,这是整个王城的地图。   “你是说在城西的地方出现了大量的难民。”朴胜基手指点在城西,“西边是平原地势,我不记得今年有什么险情,怎么会有灾民?”   如果是出现大量的灾民,不可能没人上奏的,如果没有人上奏,要么是有人欺上瞒下,要么,就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灾情。   “对,我让人扮作流民去问了,他们说自己是西边的碧落城来的,去年遭了旱,地里颗粒无收。”洪林想到那些人说的话,心中感叹,“听说还有人为了活下来易子而食,真是,让人不好说。”   朴胜基却是在地图上敲了敲,然后从旁边的纸盒中抽了一张出来,“三日前,奇大人开始在城西设立粥棚,据说那些米粥十分的粘稠,还配有两个小菜?”   “是的,这是我亲眼所见,绝对没错。”洪林这句话说得十分有底气,他可是亲自去侦察了奇大人粥棚的情况。   “洪林,你觉得奇大人是个怎么样的人?”朴胜基双手撑在桌面,直视洪林,“还记得两年前的军饷,一年半前的赈灾粮吗?”   就是奇大人,用山贼为借口,贪墨了边关士兵的军饷,又在朝廷下发的赈灾粮中以次充好,掺杂石沙,最过分的是,那些赈灾粮还被他卖出了天价。   等到去年应当重修河坝的时候,这奇大人更是用没钱为借口反驳殿下的命令。   钱不都到这奇大人口袋里了吗?怎么会没有。   “奇大人,位高权重,贪财好色。”洪林概括得非常准确。   “一个贪财的人,怎么可能拿出大量的钱财来安抚灾民?这本身就是个大问题。”朴胜基分析道,“西边去年风调雨顺,根本没有灾难,这些难民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恐怕是别有用心。”   “这个……会不会是图名声?”洪林有些不确定,但是他也不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什么不对,“文臣始终都在乎自己的名声,也许他是想博得一个仁善的名声呢?”   “对他来说,名声有什么用?再者,虎毒不食子,能够做出易子而食这种事情,就算是说出这样的话,那些难民的身份也值得推敲。”朴胜基并不急着下定论,但是关于这些人的身份,他已经有了猜测。   “你这么说也对,我让人继续观察,特别是要注意他们和奇大人的来往。”洪林经过朴胜基的点拨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立马回过味来。   “除此之外,这段时间宫里的安全一定要保证,我怀疑奇大人要对殿下不利。”朴胜基用手指做笔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正好框住了王宫和小半个城西。   从朴胜基圈出的地图来看,城西正好是距离会庆殿直线距离最近的,如果发难,只需要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能抵达会庆殿。   真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点。   “那我去让人加大王城的巡逻力度,顺便好好监视城西的情况。”洪林说完就准备出去,却被朴胜基给叫住。   “城西情况有些乱,你休息着百姓的安全,可不能让那些人伤着了,要是真有什么意外,也要以大局为重。”朴胜基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城西那周先生的事情,只是笼统地叮嘱了几句。   “这我知道,那我先去了。”洪林挥挥手,带着两个人离开了王宫,去城西布置。   朴胜基等洪林走后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带着他们讨论出来的最终结果去了会庆殿。这种关系重大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殿下才对。   王琪离宫一日,积累下来的事物并不多,他先是去沐浴梳洗了一番,然后才让黄内侍把昨日的呈搬了过来。   “殿下,前几日从元庭那边得到了一匹好马,你要去看看吗?”黄内侍看王琪批呈有些兴致缺缺,想到昨日有人献上来的马便拿出来说道说道。   王琪是擅骑射的,在元庭的时候他也常与二三公子在野外策马。   “哦,是元庭来的马?”王琪果真来了兴趣,“走去看看,孤记得胜基似乎缺了一匹好马啊。”   黄内侍引着王琪到了宫里的马厩附近,让人牵着那马过来。   “殿下,这马是原野上的头马,如今还没有完全驯服,殿下请小心。”来人牵着马,一身短打,看长相并不是高丽人。   “你是哪里的人?”王琪走进,在这人的另一边抚摸了那马两下,那马似是不耐,打了两个响鼻。   “回殿下,小的是元庭人。”那人恭敬地跪下回答王琪的问题。   “这马真不错,和朴总管很搭的啊。”王琪问完话也不再理会那个马奴,而是继续看着鬓毛顺滑,浑身黝黑的骏马。   “是啊,殿下,这马真是俊俏,不过……”黄内侍在王琪身后一步远的位置慢慢开口,“赎奴才多言,这马,恐怕是比殿下您的那匹还要好,是不是您留下来自己用?”   “无需多言,孤已经决定要把他赐给林总管了。”王琪伸手拍了拍马脖子,“孤常住宫中,少有能够策马的时间,给林总管起码能够用得上。这样的好马,可不能明珠蒙尘。”   “殿下说的是。”黄内侍见王琪圣意已决,也不再多言,“那奴才让人去寻朴总管前来。”   王琪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这话突然就开始心慌,整颗心仿佛坠入了无底洞一般,不住地往下垂。   “去吧。”想不到原因,王琪强自镇定下来,对黄内侍点点头,示意他去寻找朴胜基过来。   此刻,朴胜基刚从健龙宫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锦盒,守在门口人见了立马跟上来,“朴总管,刚刚宫外递进来消息,说是您的妹妹出事了。”   “什么事?”朴胜基手中的锦盒险些没拿住,他今日才刚刚回宫,朴智孝也是好好待在家里,怎么会出事?   “听说是在城西被一伙流民给……”那人话没说完,抬头偷看了朴胜基一眼就立马低下了头。   “你帮我把这些东西……算了,我自己去。”朴胜基把想要递出去的盒子收来回来,在去会庆殿的路上看见了正在巡逻的宋浩轩,把人招到身边。   “这些东西送到殿下手里,我要出宫一趟,如果殿下问起你就说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朴胜基把锦盒交了出去,“拜托你了。”   “好的,胜基哥。”宋浩轩结果盒子,摇了摇,里面传来“哐当”的晃动声,应该是卷轴一类的小东西。   朴胜基拿着腰牌出了宫,直接去了城西周先生私塾所在的地方,朴智孝要是到城西,百分之百是到这个地方来的。   城西一直以来都是王城中贫民窟一般的存在,所有在城西扎根的人,和王城的繁华都是格格不入。   周先生在这里教书,一年的休沐也是少得可怜,曾经有大户人家出钱想让他去府上做西席,他也拒绝了。   朴老爷也是因此觉得这周先生是个没有志向的人,不过朴胜基不这么看,周先生到城西已经有七年由于,这七年,城西可是有了不少的变化。   起码对孩子们而言,是天翻地覆的。   朴胜基到的时候周先生正在授课,一群小萝卜头做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放在桌上,脑袋一点一点地念着书。   周先生发现了现在外头的朴胜基,让孩子们自己继续念书,他推开门就到朴胜基面前,“这位公子,您到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朴胜基穿的还是健龙卫的衣服,周先生自然是认得的,他也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健龙卫的总管,他曾经远远看见过一眼。   “周先生。”朴胜基抱拳行礼,“不知道周先生今天有没有看见一个大约这么高,穿着粉白色长裙的姑娘?”说着,朴胜基还用手比了比朴智孝的体态。   “周某哪里能够在这城西见到贵人家的姑娘。”周先生摇摇头,手里还拿着一卷书卷,心中却是想到了曾经见到那人和眼前这气宇非凡的人在一起的场景。   “是吗?可是我听见有人说她在城西来了?”朴胜基可不觉得这周先生有说实话。   周先生确实见过朴智孝,但是却不是今日,最近一次也是在两日之前了,再加上那小姐的名声不能随意败坏,他自然是不会说见过的。   朴胜基开始没想到这么多,回过味来之后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既然周先生的私塾这没有人,那朴智孝到底去了哪里? 第38章 同乐   这一整天,朴胜基都在宫外寻找朴智孝的踪迹,可是就算是召来周围埋伏的健龙卫和巡逻的士兵,他们都说没有见过朴智孝。   一整夜,朴胜基一点收获也没有。   天大亮之后,朴府里传来消息,说是朴智孝小姐找到了,朴胜基松了一口气,连回去看一眼都来不急,直接策马回了王宫。   从城西去到王城,正好要经过朴胜基常去的那家点心铺子,想到上次那叫做霜花饼的点心,朴胜基脚步一拐就走了进去。   自己这般急着出宫,定然是让殿下担心了,这也算是个……赔罪?   朴胜基花了块碎银子,换回一包用黄油纸打包好的点心。然后就直奔会庆殿而去。   时候还早,平日里这个时候殿下应当还在睡觉。朴胜基放轻了手脚,慢慢走进去,却在捞开珠链的那一刻愣住了。   “殿下……”王琪坐在床边,身上穿的是一身常服,脸色难看。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王琪抬头,双眼直视朴胜基,“整晚不见,你是去哪里了?”   “您怎么没有休息?”朴胜基上前两步走到王琪身边,想要拉他的手。   王琪手一收,避开了朴胜基的动作,“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朴胜基直觉有些不对,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昨日我去了躺城西,我不是让宋浩轩来传话了吗?”他记得清楚,昨日是让宋浩轩带着整理好的消息一起送来的。   可是朴胜基不知道的是,宋浩轩在他离开之后被洪林指派了另一个任务,而传话的人自然就变成了洪林,在禀报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隐瞒下来了这件事情。   “昨日孤可是没有看见宋浩轩的。”王琪端坐在床沿,看着身前的这个人,从小朴胜基就被他养在身边,他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第一次,那也是完全由他主导完成的。   朴胜基什么都不懂,是他亲手塑造了一个满足自己所有幻想的恋人。   “怎么会?我分明是把东西都交给他了的。”朴胜基并不知道他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像往常一样想要做到王琪的身边去。   “你是回家了吧?”王琪双手交握,目光飘忽,就是不去看朴胜基。   “我去城西了。”朴胜基想到自己怀里藏着的东西,“我昨日收到消息,说妹妹不见了,心里着急就让宋浩轩代我向您禀报,今天早上找到了人才回来的。”   朴胜基从怀里掏出了霜花饼,“这是我路过糕点铺子的时候买的饼,殿下要不要尝尝?”   说着,朴胜基还取出了一块,用油纸包着放在手心,摊放在王琪面前。   “这是什么?”王琪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笑了,分明是在正经地责问他,可是朴胜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般,还有心思拿出在宫外买的糕点来哄他。   “店家说它叫霜花饼,是从元庭传来的,不知道殿下是否吃过。”朴胜基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王琪的脸色,这可是送心上人的糕点,殿下如果吃过,那不是说明……   “孤在元庭那许多年,还不曾吃过。”王琪也是知道霜花饼的含义的,就这么一个一口就能吃完的霜花饼,全是消磨了他的怒火。   或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为他痴为他怒,为他喜为他忧。   朴胜基看见王琪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笑了那就是心情已经好了。   “殿下整晚未睡,今日又不是朝日,不如等会再歇歇吧。”朴胜基看着王琪把他带回来的一小包霜花饼一口一个地吃了大半,连忙把剩下的收起来。   这饼他也是吃过的,味道有些咸,并不是殿下喜欢的松软香甜,原本只是打算让殿下吃个新奇。再者,这东西用了许多不宜消化的做原料,自然是不能多吃的。   由着朴胜基把剩下的霜花饼收起来,王琪褪去外衫和他一起躺在了床上。   整夜未睡又胡思乱想,王琪自然是困顿,而朴胜基整夜奔波比起王琪来,只会更加疲累。   没一会,相拥的两人就都睡了过去,呼吸绵长。   这一觉,睡到下午才算好。   接下来的几天,朴胜基时不时也会出宫,不过每一次他都有向王琪禀报,王琪也不拘留着他,只要拿得出正当的理由,都由着他去了。   王后有孕的第三个月,王琪下令举办宴席,君臣同乐以示庆祝。   宝塔矢理穿着端庄出席了宴会,不过只坐了片刻便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王琪心中有疑,便打了个眼色,让身边的小侍跟了上去。   朴胜基带领着健龙卫在场中的舞台上舞剑,这是给世子的献礼,由建龙卫中的三十结成方队,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一声暴呵,威风堂堂。   “这就是殿下的健龙卫啊,十分的有气势啊。”   “听说这里每一个都是武艺高超。”   “那带头的就是朴胜基,十分得殿下宠爱。”   林焕因为武术并不怎么出众的原因被朴胜基剔出了表演的队伍,而宋浩轩则是自己请缨要和林焕一起守卫宴会的安全,两人站在群臣中看着同僚在朴胜基的带领下剑剑生风,也觉得十分神气。   “林焕,你看见洪副总管了吗?”宋浩轩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他记得他们剩下的几人每人都是有自己的任务的,可是刚刚在洪林负责的那一片地方,他竟然没有看见人。   洪副总管?   林焕和宋浩轩一直都在一起,自然也是不知道的,“我去殿下哪里看看,也许是殿下让副总管做其他事情去了。”   “好,我去那边看看,也许是被人遮住了。”宋浩轩指了另一个人多的方向,那里是一些宫人和品级不怎么高的大臣,距离舞台有些远,根本就看不见什么东西。   林焕到了王琪身边,正好看见泰安公带着奇大人也上了高台。   “殿下,今日气氛正好,殿下何不也来与民同乐?”泰安公手中还端着酒杯,身上全是酒气,双颊发红,明显是喝高了。   “不了,孤就听听乐,赏赏舞就够了。”王琪坐在王座上微笑地看着下面歌舞升平的景象,回绝了泰安公的提议。   然而泰安公并没有放弃,“殿下,那你和我对饮一杯吧,酒还是要两个人喝起来才有趣味啊。”   已经拒绝过一次,王琪自然是不好再拒绝泰安公这个要求的,“国舅既然想要喝酒,孤自然陪一杯。”王琪举起金樽,为自己盛了满满一杯酒。   “祝殿下喜得世子。”泰安公高举酒杯,然后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殿下,不若您唱一曲为世子祈福如何?”跟在泰安公身后的奇大人适时开了口,“今日这宴会原本就是为了世子所设,殿下亲自唱一曲也显得诚心不是?”   “有所有臣民祷告,已经能够感动上天了。”王琪看着这奇大人,只觉得头疼。自从奇大人的女儿嫁入元庭之后,他的气焰也是一天比一天嚣张,现在,竟然是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殿下,唱一曲吧,臣可是听说了,您十分擅曲。”奇大人却不想就这么放过王琪,“先皇以前在节日的时候也曾与众同乐,殿下又何必拘泥?”   “孤进来身体不太舒适,恐怕是不可以的。”王琪还是笑着,只有他自己知道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勉强。   奇大人和泰安公并没有就这么放弃,而是继续劝说着,王琪的笑容也是越来越勉强。   “殿下!”突然,朴胜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皇后娘娘派人来寻殿下,说是有要事相商。”   “你去回话,孤马上就去。”王琪听到朴胜基的声音,再想到了他话中的含义,眼睛似乎都亮了一下,“皇后找孤恐怕是有要事,你们好好玩乐。”   朴胜基在王琪身后,看着那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抽痛。   殿下,分明应该是这高丽最尊贵的主人才是,为什么却要被这些臣子所逼迫?   “胜基,皇后寻孤所谓何事你可知道?”王琪离开了那让人窒息的宫宴,心情好了不止一分,“她刚刚才离开,可是身子不适?还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这么一联想王琪走得更快了,宝塔矢理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盼了好久才来的,要是出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殿下,是臣妄言,皇后娘娘并没有派人传话。”朴胜基跟在王琪身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是臣以为殿下想要离开的,如果错了,还望殿下赎罪。”   “这样啊。”王琪没有说什么要惩罚的话,“走吧,去中殿看看皇后。”   既然用皇后做了借口,那自然是要把样子给做出来的。   朴胜基跟在王琪身后,一路去了中殿。 第39章 外放   “殿下怎么来了?”宝塔矢理看见王琪也是吃了一惊,她是没想到殿下竟然还会来看她,不过转念一想,宝塔矢理也有些明白了,恐怕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皇后不是身子不舒服吗?孤来看看你。”王琪在宝塔矢理旁边坐下,左右的宫女都已经摒退了出去,朴胜基也候在门外。   宝塔矢理躺在床上,腹部还是一片平坦,可是她却是双手交叠轻放在小腹上。   “之前你说身体不适,便好好休息。”王琪拿起宝塔矢理的手放进被子里,“你的手有些烫,可是发热了?”   王琪伸手覆上宝塔矢理的额头,觉得手下的温度确实有些高了,“是在发热,找御医来看过了吗?”   “殿下,这是正常的。”宝塔矢理稍稍偏头,这孩子来得蹊跷,她找嬷嬷检查过了,她甚至还是处子之身,腹中却偏偏有了孩子,怎么能不让她处处小心?   好在殿下一直态度鲜明,承认这是他的子嗣,不然她怕是讨不了好了。   “原来如此,那你也要好好休息身体。”王琪收回收,又帮宝塔矢理捏了捏被角,“要是早知道你身体这般模样,孤也不回让你出席宴会了,要是吹了风着了寒岂不是不好了。”   “殿下多虑了,臣妾还是有分寸的。”宝塔矢理享受着这来自于殿下的,难得的温柔,感觉自己眼眶有些湿润,然而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生生把湿意逼了回去。   “那你好好休息,孤明日再来看你。”王琪也不再多留,直接离开了中殿。   接下来几日王城里风平浪静,宝塔矢理更是拒见所有人,在中殿里安心养胎。   没过几日,就是大军出发的日子,王琪站在王城的城墙顶端亲自为大军送行。   “胜基,你说这些人能有多少回得来?”王琪望着大军远去的方向,路上早就看不了人影了,只有黄沙漫天。   “殿下,洪副总管会尽力保全他们的。”朴胜基也不知道洪林为何要自请带兵入元庭,这一去凶多吉少,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即便能够回来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王琪收回目光,带着身后一众文武大臣回了王宫。   “殿下,大军已经出发了。”朴胜基跟在王琪身后,两人在花园中一前一后地散步。   “是啊,洪林随大军去了,健龙卫只剩下二十四个人,你说要不要再选一个副总管?”王琪随手抚过一朵早春盛开的花,手上占了露珠,“对了,也得给世子甄选健龙卫了吧?现在王城里有多少家里有喜事?”   即使王琪对宝塔矢理并没有男女之情,但是对于宝塔矢理肚子里的孩子,他却是有一份拳拳父爱的。   “殿下,现在还早了些,等世子知事了再筹备也来的及。”朴胜基也感受到了王琪心中的那份珍重,对于世子,那个殿下和王后的孩子,朴胜基早就决定要好好对待。   那可是高丽的希望,是解决殿下后顾之忧的人。   “是啊,是孤想多了。”王琪看着花园中一派早春景象,想到朝中进来稳定的局势,心情一派大好。   宝塔矢理已经孕有五月,太医们在上一次诊脉的时候向他禀报过了,这一次皇后怀的恐怕是个双胎。是两个孩子,是他的血脉。   除此之外,元庭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奇大人的女儿在上个月落水小产了,受了寒气,以后恐怕是难得有孕了。而元庭的可汗最近又迷上了另一个女人,恐怕有再立三皇后的打算。   如果真的立了,那奇大人恐怕也不足为惧了。王琪之所以在朝堂上忍让他,不就是因为他的女儿正得宠吗?   “胜基,你进宫多少年了?”王琪少有闲暇能够和朴胜基说这些闲话,最近朝堂的事情一帆风顺,他自然是春风得意。   “殿下,胜基和健龙卫一起进宫的,现在快十年了。”朴胜基在心中默默算了算,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十年了。   “胜基你想要去边疆建功立业吗?”王琪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问到,“这次大军出征,孤问了健龙卫们的意见,有三分之一都跟着洪林去了元庭,他们对孤说要在战场上去看一看,才不辜负一身的武艺。”   “殿下,建功立业是好事,但是在殿下身边臣一样也是建功立业,又有什么差别?”朴胜基还记得自己当初只是去了一趟盐城,回来之后殿下就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他根本就不想离开。   要是再离开,谁知道殿下会不会……不会的,现下奇大人已经收敛了不少,殿下自然是不会有事的。   王琪一直用余光看着跟在身后的朴胜基,感受到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出于真心的,这才在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健龙卫们一个个找他要求出宫,想要建立功勋,他是真的拿不准朴胜基石头也有这样的想法。虽然这些日子朴胜基和往常并没有任何的差别,可是王琪却还是在心里觉得朴胜基会渴望宫外的生活。   他是在宫里出生,在这宫里成长的,可是朴胜基不一样。   朴胜基朴府,他对朴老爷的印象一直都十分不错,这位是坚定的保王党,当初他刚刚回到高丽的时候,就是有了这些保王党的老牌大臣的支持,才能站稳脚跟有力气跟那些狼虎一般的奸臣周旋。   “胜基,你说孤把建龙卫外放到地方军里去试炼一番如何?”王琪这个想法已经存在很久了,健龙卫是他亲自□□出来的,里面每一个都是极其有本事的,只放在宫里当个禁卫,是委屈他们了。   “殿下要外放健龙卫?”朴胜基没有想到王琪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健龙卫的平日只负责殿下的各项事宜,说起来简单,但是想要做到万无一失却是极其花费精力的。   “是啊,你们都大了,是该为孤征战了。”王琪想到想到了最开始进宫的小萝卜头们,一个个正襟危坐,说什么要为他分忧,要为他开拓疆域,要为他练习武艺……   现在这些孩子一个个都长大了,不知道是否还记得当初的愿望?   “殿下,如果真的要外放的话,臣觉得宋浩轩可以送去盐城,当初他和臣一起去,颇得都将军看重,对盐城的海寇也有些研究。”朴胜基也想为健龙卫们谋个好出路,特别是那些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好兄弟。   “哦,胜基对健龙卫恐怕是比孤还要熟悉,还有什么推荐吗?”王琪对健龙卫的交界有限,只是知道他们能力不错,但是要具体谁擅长什么,恐怕还是朴胜基更为熟悉。   “林焕武术不太好,但是脑子灵活,适合做军师。洪林带走的健龙卫都是些讲义气的,其中也有人适合做武将,他们都是忠君报国之人,殿下不比担忧。”朴胜基接下来仔仔细细把除了他之外的三十五个健龙卫都给王琪分析了一遍,好的坏的,一个不落。   “行了,你说了这么多,不如孤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做好了。”王琪乜了朴胜基一眼,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朴胜基作为健龙卫总管,肯定是对健龙卫的每个人都十分了解的,安排的去处自然是合适的。   “既然殿下吩咐了,那臣自当尽力而为,只不过……”朴胜基可还没忘记,健龙卫中海油一个人被关着“紧闭”呢。   “不过什么?”韩柏的事情过去了很久,王琪已经记不得了。   “殿下,韩柏该怎么处理?”朴胜基并不希望韩柏受到重罚,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支持韩柏私逃出宫的行为。   殿下能够饶恕他一死,已经是仁慈无比了。   “韩柏,让他出宫吧,对了那个宫女呢?”王琪想了一会才想起韩柏来,“既然要外放,自然是不能例外,当初那件事压了下来,现在也不能够闹开。”   那关系到皇家的颜面,可不是小事。   “宝珠逐出宫后用皇后娘娘给她了银钱买了一个铺子,现下应该还在等韩柏去找她。”朴胜基低着头,觉得宝珠一个女子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也是不容易的。   “那就放韩柏出宫吧。”王琪定下了韩柏的去向,余下的人就交给了朴胜基。   朴胜基召集剩下的健龙卫在午后开了一场小会,二十六人坐成一圈,挨个发表自己的看法。   洪林离开后,在朴胜基的暗示下,林焕坐到了他的左侧,而宋浩轩却一直在他右近的位置上。   “如果殿下要把我们外放,我想要去军队。”   “是啊,我们自幼就练习了一身武艺,如果不去军队也没有地方可去了。”   “我倒是不想去军队,如果能够留在王城就好了,我父亲前些日子传进来消息,说是我母亲病了。”   “我也想在王城,做个禁卫军队长就好。”   所有人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有的人志存高远想要到外面去施展一番,也有的人不想离开王城,愿意留下来。   “好了,我已经知道你们的大概志向,等过段时间我就会安排你们分别外放。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还是要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情。”朴胜基把所有人的想法记了下来,又说了几句表扬的话,然后就去找殿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凤皇落阿房的营养液,么么啾 第40章 赋税   王琪在第二日朝堂上颁布了不少的法令,其中不少都是之前已经讨论过的,可是还有两条,却是让朝臣们十分震惊。   其一,健龙卫将要外放。昨日大军去往元庭,已经有不少的健龙卫离开,现下又外放不少的去到各个边城,仅仅剩下几个人继续留在王城。就是这留在王城中的,也是都放到了王城守卫军中。   其二,就是之前一直悬而未决的事情。重新丈量土地,制定新的赋税。   这事情早在王琪上位之初就曾经有人提出,后来因为奇大人和一帮子老臣的反对而一直搁置,现在奇大人势弱,而王琪又正好掌握了朝中的一半势力,正好重新提起此事。   不过这事情的负责人却是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周清。   唯有几个品级不高的大臣在最末一脸的迟惊,他们是认识一个名叫周清的,那就是城西的周家私塾的夫子,周先生。   如果真是那人,恐怕这件事情还不好说。   周先生家里清贫,祖上却是出过大官的,那可是史册上都有记载的清廉权臣,和当时的王一起创造了一个清平盛世。   “殿下,敢问这位周清打人是谁?”奇大人使了个颜色,旁边就有人出来询问,“丈量土地这种大事,怎么能够让那从未听闻过的黄口小儿负责?”   “孤说他能行,他自然就得行。”王琪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平日里就是无事,这些老东西也会鸡蛋里头挑骨头,现在重新丈量土地酌定赋税这种大事,恐怕他们是更不能淡定的了。   早在刚回高丽的时候,王琪就发现了,王城周围的土地几乎都被这些大臣给占了去,剩下的不是荒地就是十分贫瘠,几乎算得上绝收的死地。百姓们只能租土地耕种,上交赋税之后再出租子,一年到头辛苦劳作,有时候就连个温饱都不能满足。   这,都是他作为王的过错啊。   “还请殿下三思啊,周大人既非朝廷重臣,又非官宦子弟,如何能够担此大任?”那臣子不甘心被王琪一句话反驳,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的道理,“这种事情想来都是吏部负责,赋税之制实行了快有三朝,也不见有何过错,如今殿下一改,改的可是祖制,若是出了差错……”   王琪开头还能耐着性子听他说,等到后头越说越离谱,连祖制、江山都拿被拿出来说道,“这江山难道不是孤的江山吗?再者,这赋税之制实行不过百年,百年前曾祖不也改过,为何孤就不行?”   “殿下,可是当时高丽民不聊生,如今风调雨顺,何苦减改?”奇大人手下的良田可是不少的,眼看着这件事情就要这么定下来,他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   王琪的命令是重新丈量全国的土地,按照原本的标准划分上中下三等田地,每等田地赋税减低三成。   这表面上看起来是好事,可是朝中的人谁真是按规按制缴纳了田税的?家中的土地在数量之上谁没有瞒报,土地的质量谁不曾虚报?那些多出来的税收,都是从其他地方给补上的,他们可是从来不曾缴过。   王琪这一手,每年不知道要让他们多出多少的钱币,早先养出来的贪婪早就不允许他们这么轻易放开已经到手的利润。   “殿下,这件事情兹事体大,如果赋税减收三成说不定国库就会入不敷出,还需要三思啊。”奇大人一站出来发话了,剩下一半的人立马就附和起来。   “殿下,元庭刚把国库拉走了一半,现下正是空虚的时候,不能削减赋税啊。”   “如今风调雨顺,天下丰收,可没有丰年减税的说法。”   “殿下,如今国库空虚适逢丰年,应当加大赋税以备明年不测啊。”   各种理由都从那些大臣的嘴里说了出来,有道理的没道理的,文辞哀艳,无外乎是为了让王琪改变主意。   “不用说了,孤意已决,这次削减赋税孤已经思量许久,先王登基时曾免税三年大赦天下,孤削减一点赋税又有什么问题吗?”王琪挺直了脊背,一个个反驳回去,最后还是在下朝的时候让人传了周清前来。   周家私塾,周清正在教孩子们新词,突然门外来了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守卫军,打头的就是王城的伊守。   “周清何在?”周先生听见有人高声喊他的名字,城西的人都认识他,也知道这里是给孩子们上课用的私塾,从来没人在这附近高声喧哗。   这里面几乎是城西的所有适龄儿童,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孩子,那些城西的居民都是分尊敬这位周先生。   周清推开大门,就看见外面围了不少人,“不知是哪位叫在下的名字,所谓何事?”   “传殿下口谕,宣周清进宫。”那人翻身下马,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是的周清和他能够面对面地站立。   “进宫?这位大人,你莫不是找错人了吧?”周清不记得自己和朝中的人有过牵扯,更何况是进宫去面见那位殿下?   “城西的私塾可就这一家,难不成这里还有另一个教书的先生叫周清?”来人似乎并没有什么耐心,直接走到了周清的面前,“你赶紧去换身衣服收拾收拾吧,殿下要见你,那是你的荣幸。”   周清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却还是能够听懂这官头的话,只能回去安抚好了学生,让他们自己回家去,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东西跟着人去了王宫。   会庆殿里,王琪正和朴胜基谈论着他。   “那周先生,可就是你妹妹看上的人呢?”王琪面前是一份案牍,上面细致列出了周清的生平。   这是朴胜基调查清楚之后呈上王琪案头的。   “殿下,那些大臣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周清虽然有些本事,可是臣觉得他恐怕难以担此大任。”朴胜基对周清是很看好,但是想到他的出身,却是免不了有些怀疑。   “关于赋税这件事情,孤是绝不会就此作罢的,那些大臣对于良田把持包揽,百姓都快没有活路了。”王琪曾经也是出宫微服私访,看过人间疾苦。   “可是那周清没有任何背景,让他去负责丈量田地的这件事情,真的可以?”朴胜基对这个妹婿是十分看好的,这次把他的信息呈上来也是想要殿下重用他,可是这丈量土地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重大了。   “胜基,你就放心吧,那是你看好的妹婿,也就是孤的妹婿了,孤自然是不会看着他陷入绝境的。”王琪伸手拍了拍朴胜基的肩膀示意他放松,“孤自由妙计,现在就看周清那个人是否堪用了。”   “是臣失言了,还请殿下赎罪。”朴胜基在王琪身边跪下,可是手却搭上了王琪的腰腹,不听话地动作。   今天一早王琪就下令让人去寻找周清了,算着时间,用了午膳之后他才会入宫,所以两人的时间还很长。   王琪是在下午才有空闲去接见周清的,他对跟在身后的朴胜基一直没给好脸色,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时不时就伸手揉揉肩膀和后背。   果真是年轻力壮的小伙,他不得不承认成人他有些老了。   “草民参见殿下。”周清进了大殿头也不敢抬,按照之前那小内侍教他的方式跪倒在地。   这是王琪第一次见到周清,周清穿着是他最好的一身衣服,是过年才做的新袍子,脑袋实实地贴着地面,一点也不违背宫里的规律。   “你就是周清吧。”王琪坐在书案之后,看着眼前拘谨的人,“起来吧,赐坐。”   朴胜基看了看左右,下人都在周清进来前被王琪挥退了出去,这明显是让他给挪椅子的意思。   想到殿下今日心情不太舒适的理由,朴胜基十分开怀地做了这该小侍做的事情。   王琪原本就是要折腾朴胜基解气,看他认命去挪椅子时就有些放松了,可是谁知道他一侧头就看见了朴胜基脸上开心的表情。   他不仅不介意,反而还乐意得很!   “上茶。”王琪用力捏了捏椅子的把手,继续吩咐。   朴胜基又照着做了。   周清从朴胜基手里接过茶盏,满脸受宠若惊,“朴总管,多谢了。”   “不必多礼,周先生得殿下看中前途无量,我不过是个侍卫,应该的!”朴胜基说完就退回了王琪身边。   周清在心里默默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谁不知道健龙卫的朴总管是殿下的心腹,要真信了他那句“不过是个侍卫”,恐怕那人离死也不远了。   “行了,周清,你知道孤找你来是为什么吗?”王琪原本是想要折腾朴胜基一把,可是看着朴胜基去为别人做这些“小事”,真介意的人却是他自己。   “回殿下,草民不知道。”周清是真不知道,他此生所愿就是把他的私塾发扬光大,教出来的孩子能够有所成就,再娶个温顺的妻子生两个可爱的孩子。   周清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朝廷扯上关系。   “那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王琪问他。   周清看上去还很镇定,可是他手心已经一片湿润,“草民还是不知。” 第41章 改制   “既然你不知道,那孤来告诉你,这次让你进宫是有件好事要交给你。”王琪自然是发现了周清的紧张,在心中给他的表现做了一个不算太差的评价,王琪终于开始说正事。   至于之前为何要给周清一些压力,那自然是为了好好观察他。这次丈量土地的事情归谁负责,对王琪来说差别其实并不大,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是周清不同,这人可还是朴胜基的准妹婿,不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观察观察,他也是不会放心的。   虽说和朴智孝只见过一次,但是经常听朴胜基说起他的妹妹如何如何可爱,王琪自然也是会喜欢的。   只是可惜他不能给朴智孝一个公主的身份,但是妹婿这件事情上他还是可以斟酌斟酌的。   “仅凭殿下吩咐。”周清从椅子上起来又跪了下去,心里无奈,他原本就不想入朝为官的,他家里原本便是因为他的祖父得罪了人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对他而言,皇宫殿廷无异于龙潭虎穴,而殿下的命运却是他不可以违背的。   “孤听闻你祖上也是权相,如今便封你为使臣,替孤重新丈量全国范围内的土地。”王琪直接就把事情说了出来,也不卖关子,看着周清听了之后呆愣的样子,心里是舒服了一些。   这个人看起来性格温和,但是那些大臣哪个不是老狐狸?温和就只能被欺负,就看周清怎么应付了。   周清明显也是想到了这点,表情有些沉重,但是却无法拒绝。   “草民接旨。”周清以头抢地,碰碰有声,领了命令就被人带了下去。   内殿中,朴胜基等到周清退出去走远了,这才上前抱住了那个用手撑着腰的人,“殿下,你还行吗?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   “躺什么?”王琪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刚刚他们做的事情,伸手打开了朴胜基放在他腰上按摩的手。   “殿下要是不想躺着,那就靠着我休息会吧。”朴胜基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看王琪不停的,用手揉腰,想要让他舒服些罢了。   王琪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耳朵上飞上一抹嫣红。朴胜基站在王琪的身后,自然是无缘得见这样的美景了。   腰部确实酸痛难忍,王琪放松往后倒下去,果真被朴胜基的怀抱给接着,火热的胸膛隔着衣服也能让他感受到温暖的温度,“你啊,要是被人看见你这个样子,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你是孤健龙卫的总管的。”   朴胜基现在穿着的虽然是健龙卫的侍卫服,可是和往日执行任务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模样。   现在的他表情温和,嘴角带笑,一副含春少年的样子,和那个让人闻之色变的朴胜基总管,完全是两个人。   “等到更改赋税这件事情结束,你说孤给周清赐个什么官职合适?”王琪闭上眼睛,向朴胜基征求意见,“要是太低了,恐怕是配不上妹妹的,要是太高了,那些老臣肯定也会有意见。”   “殿下何须为此费神?到时候直接看他把事情完成得如何,如果殿下满意,那就给他个高位,如果不满意,那就给个小官让他慢慢熬。”朴胜基对周清的处理并不怎么感兴趣,现在他更希望王琪能够休息休息。   “不能这么说,妹妹年纪已经不小了,平常人家,那个岁数不说嫁人,也都是订好了亲事,拖不得了。”王琪对朴智孝的事情也是上了心,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但是王琪觉得这种感觉还真的不错。   “智孝的事情,殿下不必如此费心。”朴胜基为王琪按着肩膀,感受到手下僵硬的肌肉,渐渐加大了手劲,“她自己看上周清的时候周清就是个私塾先生,不管您给周清个什么职位,她都不会嫌弃的。”   “孤嫌弃呢,那可是我们的妹妹。”王琪并不赞同朴胜基话,摇摇头,打断了他,“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怎么配得上孤的妹妹呢?”   王琪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就是有,也早就成为了一抔黄土,他对朴智孝是出自真心的疼爱,所以才这么关注这个周清。   “那就全凭殿下做主。”朴胜基当然是高兴王琪把朴智孝放在心上的,他与殿下的关系虽是亲密,可是看到殿下这么重视他的家人,他还是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到时候妹妹办喜宴,殿下可一定要去看看。”   “既然是胜基邀请,孤一定是会去的。”王琪自然是不会不答应的。朴胜基少有向他提出请求的时候,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答应了也并无不可。   接下来的日子,全国开始了重新丈量土地,周清也换上了一身衣服开始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因为官职并不高的缘故,只能远远站在下头。   不过即使站得远,他也逃不开这朝堂上的唇枪舌战。特别是当他又从某大人的手下量出来了不少的良田,不少并未上报的土地之后。   “殿下,周大人不顾规矩,私闯臣的庄园,按照国律是应当关入大牢的。”一个白胡子苍苍的老大臣在殿上跪着,字字泣血哭诉周清丈量土地以来的各项“罪证”。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有的说自家里有人受到了惊吓,有的说自家被周大人报复从而谎报了田地,还有的说周清收了哪家哪家的钱,把他们的土地给瞒着报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周清还是为那些大臣们颠倒是非黑白的能里感到震惊。   那样一张巧嘴,要不是这件事情是他做的,恐怕他也会相信那负责丈量土地的“周大人”是一个仗势欺人,欺上瞒下的恶劣之徒了。   “殿下,臣一切都是按照规律办事。”周清上前一步,从队伍中走了出来,“房大人的园子臣并没有去过,那园子的房契分明是在一个老母手上,那也不死房大人的亲娘。至于韩大人家的土地,那并不是臣量的,是臣指派吏部的官员分工合作分别去测量的,臣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韩大人家的土地有多少。至于贿赂,更是无稽之谈,找你接下任务后臣就再也没有私下里会见过任何人,何谈收受贿赂?”   周清条理分明地把那些大人们要安在他身上的罪名一个个反驳回去,也是他想得清楚,如果他明里暗里都已经算是殿下的人,殿下交给他的事情必然要做好,现在这些大臣哭得理直气壮。   风水轮流转,再过上两年是什么光景谁也不知道。   “好了,孤知道了。这件事情孤自会派人下去调查,如果周卿真的敢有丝毫贪墨,孤一定不会放过他。”王琪双手一挥,就算是揭过了这件事情,“由吏部派人监督周卿的一切行动,另外由林焕带领王城的一对守兵去周府上守着,一旦有不明人士往来,都报告给孤。”   这安排,乍看之下是为了监督周清,可是仔细一想,王琪也是煞费苦心。   吏部如今已经被王琪拿捏在手中的,而健龙卫则是他的亲卫,王城守军也算得上是在王琪手中的。这哪里是监视、哪里是限时?完全是为了保护周清的安全。   至于王琪口中的不明人士?   这个不明人士指的可不是那些想要上周府去贿赂的人,而是那些半夜三更去周府的梁上君子。   健龙卫的武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可真是又堵死了诸位大臣的一条路了。   “臣遵旨。”众大臣俯身跪拜,而后再无事上奏,自然就退了早朝。   林焕在早朝之后就收到了王琪的口谕,很快就有人给他送了手令和调令。不是单单去周府上守着,而是直接把他从健龙卫中调到了王城守卫军里,还是个不小的中队长。   其实健龙卫里出去的人,就是大队长,甚至是守卫一方的小将军都是当得的,但是一来他们身上没有军功,一直侍奉在王琪身边直接封赏成大将,难免得人白眼,二来他们也不是没有本事之人,只消等上几年,该他们的都是跑不掉的。   林焕是健龙卫中第一个被调离的,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健龙卫慢慢以各种理由开始外放,有的近些,就在王城里,譬如林焕。也有走的远的,去了边城,如宋浩轩,他就去了盐城,除此外也有去南边、北边的。   唯有朴胜基,王琪不知道该如何安排。   若还是留在宫里,却是一个空有名头的健龙卫总管,不说朴胜基愿不愿意,王琪自己是不愿意让他就这么徒有虚名的。可要是外放了,那外臣进宫可是比不上现在便利,想要再同现在这般自在,那就难了。   一时之间,王琪的命令就停了下来,等到其他的建龙卫都已经上了任,朴胜基还留在宫里。   关于他的去处,一直悬而未决。   倒不是没地方去,许多守边的将领听说殿下要外放键龙卫的时候都已经上书求人了,作为健龙卫总管的朴胜基自然是他们求之若渴的存在。   可是,这也抵不住他们的殿下舍不得放人啊。   任谁过惯了天天和恋人在一起的生活,陡然间要变成长久分离,一年也许就过年的时候能够见上一面,这都是要时间慢慢适应的。   更何况,王琪还有别的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洪林离开了!   在我眼里,其实洪林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原著中他对皇后有责任心,离开的时候也问中殿是否离开,他对皇后的孩子也有一份身为父亲的责任心,所以他才会在知道皇后怀孕后继续纠缠。   可是洪林目光太短浅了,他只看的到眼前的,只看得到表面的。   皇后需要他,难道殿下不需要他了?   就为了一己之私回宫刺杀王琪,难道是为人臣子的责任?   杀了殿下,他有想过天下百姓如何吗?   王琪亲手带大洪林,但是洪林的眼光却不及他十一。 第42章 暴动   关于朴胜基的去处还没个定论,王城里又发生了另一件事情。   城西聚集的难民,暴动了。   灾民暴动是常有的事情,可是在王城里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更何况今年风调雨顺,是个明晃晃的丰年,那么多的灾民又是从何而来?   而且王琪派人暗查,全国各地都没有哪里有“灾情”,这些灾民又是从何而来?   这日,王琪刚下朝连朝服都还没有换下,就有侍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殿下,不好了,难民从城西冲过来了!”   那小侍卫年纪不大,但也镇定自若,“殿下,王城守卫军已经去了,洪林队长也带人去看了。”   “好,你下去吧。”王琪身边只有个黄内侍,正伺候着他换衣服,门外是禁卫,但是也隔着两道门。   那小侍看着周围无人,行了个跪礼,却在起身的一瞬向前跃去,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把匕首。   雪白的银光一闪,那匕首就直直冲着王琪面上去了。   “来人啊!”黄内侍看见这变故,先是把王琪挡在身后,然后才想起要叫外面的人进来,“来人,护甲啊!”   等到守在门外的护卫听见动静破门而入的时候,大殿内已经满是鲜血,黄内侍用胳膊挡住了匕首,看见王琪没事,那小侍似乎是不甘心,但是守卫的动作极快,已经把他给压制住了,只能作罢。   “殿下,您没事吧!”守卫进来看见满地的血,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几个月之前公里才出了一次刺杀殿下的事情,如果再一次发生,恐怕所有的侍卫都要人头落地。不过侍卫头子看见一旁捂着伤口的黄内侍,又用眼角余光上上下下把王琪打量了个彻底。   确定殿下没有受伤,守卫心才松了下来。不过,黄内侍也是跟在殿下身边很多年的老人了,这一次他受了伤,侍卫们也难辞其咎。   “孤没事,不过黄内侍受伤了,宣御医来看看。”王琪摆了摆手,表明自己并没有问题,让一旁的人先去请御医来为黄内侍诊治。   朴胜基听闻殿下在宫中遇刺,又宣了御医,急匆匆就赶到会庆殿去,比御医去的还要快些。   朴胜基进殿之后在空荡的外殿正中先是看见了地上的血,红艳艳的,因为时间短还未凝固,似乎要流到他心里去了。朴胜基愣了一愣,然后便加快了脚步往内殿去。   那么多的血,殿下他该多疼啊!   “殿下。”黄内侍一只手捂着手臂,不肯听王琪的话先行下去休息,“这是殿下在宫里第二次遇袭了,奴才不放心,还是等朴总管来了再说。”   这时候,黄内侍看周围不管谁都觉得他会在下一秒就抽出匕首或者长剑往殿下身上捅去,自然是放心不下,唯有朴胜基,这个殿下一手培养起来的人还能信任。   这么想着,黄内侍对着周围的侍卫厉声呵斥,“有人去通知朴总管了吗?”   朴胜基进门的时候正好听见了这句话,“黄内侍,殿下怎么样了?”   因为过于紧张,朴胜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被黄内侍护在身后的王琪,只能发声问道,“我看见外殿有好多的血,殿下现在如何了?”   “孤无事。”王琪站在靠里的位置,由黄内侍把他和众侍卫隔开,外层是密密麻麻的侍卫,看见朴胜基来了自发让出了一条路来。   “殿下,您没事就好。”朴胜基向前两步,忍住想要把人抱在怀里的冲动,只用眼睛上上下下看着王琪,好像要把人扒光似的。   朴胜基来之前,那行刺的小侍卫已经被人压到了地牢去,王琪周围被侍卫们包围得密不透风。   “好了,你们都下去守着,让殿下先休息休息。”朴胜基让侍卫们都退出了殿中,现在不说黄内侍,就是他也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御医怎么还不到,再派人去请。”   王琪虽然自幼习武,但是对于排兵布阵上却是不如从小就学习此道的朴胜基的,因此他并未反驳朴胜基的命令。   这个时候,比起被一群侍卫守着,他也是更愿意和朴胜基独处的。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朴胜基这才上去抱住了王琪,把头埋在王琪的脖颈里,“殿下,这是第三次,宫里得好好整顿整顿……您真是吓死我了。”   “好了,已经没事了,孤不是没有受伤吗?”王琪抱住这个瞬间变成大孩子样的人,一手轻轻拍着朴胜基的背,柔声安慰他。王琪在被抱住的那一瞬间就感受到了朴胜基双手的颤抖,也不知道传话的人怎么说的,看把人吓成了什么样。   虽然是在心里抱怨朴胜基的小题大做,但是王琪却知道这是因为朴胜基在乎自己,这么一想,他手上的动作就更加的温柔了,另一只手也抬起来虚虚揽住朴胜基的腰。   黄内侍就这么看着王琪和朴胜基相互依偎在一起,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殿下和朴总管若是……朴总管对殿下也是情真意切,那就是好事。至于两个人都是男的,这宫里的主,好龙阳的也是有不少的,历朝历代史书记载的也是不少的。   等到御医来了,黄内侍就去了旁边的隔间处理伤口。   黄内侍手上的伤口并不大,但是因为那小侍在刺的时候用尽了全力,匕首的锋刃又十分锐利,所以伤口极其的深。黄内侍一直用手按压着伤口止血,可是在御医来的时候还是在不停渗着血珠子,看起来就让人手臂发疼。   黄内侍离开之后,朴胜基则是和殿下一起到了内殿的床上。   “殿下今日受惊了一定要好好休息。”朴胜基把人压住,不让王琪起身,“胜基会处理宫里的事情的,请殿下放心吧。您现在就该躺在床上,闭眼睡一觉。”   “孤没这么胆小,倒是你,被吓着了?”王琪有些好笑,刺杀这种事情,在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他也没见着朴胜基有这么着急的,最近只是频繁了些,这人竟然就这般失了分寸。   朴胜基不知道王琪所想,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反驳。在那之前,朴胜基只把殿下当做君王,他会舍身保护,却不会像现在这么心疼,这么舍不得对方受伤。   “殿下,臣快要被你吓死了。”朴胜基本想起身,没留神被王琪牵着的手,起到一半就停了下来,顺着躺到了王琪的身边。   两人就这么躺着过了一个早上,至于城西的暴动,林焕早就接到了朴胜基的消息,留了一部分信得过的人在周府里,自己带着一队人马前去镇压了。   其实也用不着林焕,王城的守军可不是随随便便一群暴民就可以突破的,不过这些暴民的行动根本就不像是自发的,而且他们手中的兵器可不像是暴民能够拿到的。   “事情有些蹊跷,要报告给齐大人吗?”跟在林焕身后的人是他的长随,在他的调令下来之后被家里人安排到了林焕身边。因为林焕小时候身体不好,这长随可是自幼习武,比起健龙卫的训练也没差。   “等会我写封信,你给我传到宫里去。”林焕手下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个中队百多号人,但是他怕有人浑水摸鱼去周府作乱,留了一大半的人在周府,现下手里就只有四五十人,根本阻止不了那些暴动的灾民。   更遑论,这些灾民一个个身强力壮,进退有度,看起来根本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这恐怕是谁家里养的私兵了。”朴胜基收到林焕的传信已经是中午用膳之后了,因为上午躺了一上午,用过午膳之后他并没有去午休,而是回了差不多算得上空无一人的健龙宫。   如今健龙卫除了朴胜基已经全部外放,他这个健龙卫总管继续做着是有些尴尬,可是不做,他就得外放出宫去,相比之下,他觉得还是就这么日日与殿下相处的日子要好过些。   而这次刺杀,却让他有了个新想法。   如今殿下周围不安全,不如把宫里的侍卫都动一动、挪一挪,指不定哪里就能够空出来一个位置呢?再者,殿下如今不正是差上一个贴身护卫保护他的安全?   这么想着,朴胜基已经找出来了一张宫里各个侍卫中队长的名单,至于那些小队长和连小队长都不是的普通侍卫则不再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宫里的消息都是一层一层往下传的,小队长和普通侍卫都是在出任务前的那一刻才会知道自己的任务,这样的人即便是宫外安插进来的探子,也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把名单列出来之后,朴胜基先下手就划掉了几个,那都是之前出过问题或者是宫外某些家里的人。然后是涂涂改改,把一些他知道的不错的人提上来补那空缺。   这名单经过朴胜基之手,越是往上,空缺的人就越多。   朴胜基忙着改名单的时候,王琪那边则是宣了不少的大臣到宫里来议事。城西的暴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需要就这件事情拿出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法。   还有那些暴民的处置,那可是差不多有几千人,这么多人要是处理不好,十分容易被人给抓住把柄。 第43章 恩宠   宫里一连三天都是灯火通明,直到城西暴动的事情被成功解决了才堪堪歇下。   “殿下,去歇息吧。”黄内侍的胳膊绑着白色的纱布,跟在王琪身边。   “朴总管还没回来?”王琪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黄内侍,“什么时候了?”   “回殿下的话,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黄内侍看了一眼窗外乌黑的夜色,小心翼翼的回复。   朴胜基已经有三天没有来过会庆殿了,就是连每日例行的汇报,都是让宫里的侍卫队长代替的。这让殿下怎么能够不恼呢?   “已经三天了。”王琪从位置上起来,往内殿走去。这三日他为着城西的事情忙碌,朴胜基倒好,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下面的人倒是有不时来通报朴总管又做了什么什么事情,又见了谁谁谁,可是就算是掌握了他的一举一动,又哪里有那人亲自来说一声来得心头舒坦?   不过,那人不来就不来吧,王琪把被子往身上一扯,闭上眼睛就要睡了。   黄内侍看见王琪这明显是要歇下的模样自然是不敢打扰的,只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殿下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现在得了空能够休息一会,自然是不能够被吵到的。   朴胜基在这三天里并没有闲下来,他先是回了一趟家里,朴府如今只剩下一个老人和一个女子,而朴府的位置又靠近王宫偏向城西,要是被暴民们“盯上”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朴胜基与王城的守军将领也算是有些交情,这还是从盐城回来之后通过都将军认识的。   想到当初都将军一力邀请他去到盐城共守边疆,朴胜基只能说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回到王宫之后他会因为殿下被刺伤而发现自己的心意。这心意一但确定下来,就朴胜基那么一个直肠子,又怎么会轻易变动呢?   他托人给王城守卫的将领齐将军送去了一坛府上珍藏的美酒,让他多多关照一下朴府,然后就回了家去。   朴智孝和朴老爷在这一日的早晨发生了一次十分剧烈的争吵。   是关于周清的。   也只有关于这个人的事情才会让一向听话、乖巧懂事的额朴智孝和朴老爷顶起嘴来。   “少爷,您可回来了,小姐自从早上和老爷超了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午膳也没有用呢。”照顾朴智孝的老婆子一直守在门口,看见朴胜基回来了赶紧迎上去,比尹永的动作还要快。   这老婆子想的也简单,小姐一向听哥哥的话,朴胜基去劝劝她,这事也就算过了。   “智孝没有吃午膳?”朴胜基手里递出去的东西顿了顿,又被他收回了怀里,“她怎么会想到这么法子,是不是又看了什么话本?”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爱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朴胜基听不少人都说过自己的妹妹熬夜看话本把眼睛都给看红了的事情,没想到朴智孝也这么着迷。   “大少爷,这个婆子我就不知道了。”那婆子原本是乡下来的,后来朴夫人出事,原本的给朴智孝准备的奶娘又因为家里的事情无法前来,所以才有了机会去照顾朴智孝,但是这婆子却是个不识字也没有什么教养的。   朴智孝有专门的教习嬷嬷,自然是不需要让一个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婆子有多大的才气。   “带我去看看。”朴胜基把新买的糕点放到怀里,想到某个“绝食”的妮子,这次的糕点听说是元庭御用的,十分香糯可口,可惜了有的人好生生要绝食呢。   朴智孝的院子门口守着两个护卫,朴胜基看着眼熟,这原本应该是朴老爷院子里的才对。   “少爷,是老爷怕小姐出事,叫我们在这里守着,有风吹草动就过去禀报。”那护卫被问起,自然是满脸笑意地全盘托出。   今天上午两位主子吵得这么厉害,朴老爷不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小姑娘的么。   “我看是怕她偷跑出来吧。”朴胜基了解自己这个妹子,看上去文文静静一副大家淑女的风范,可要是一不留神,指不定就逃到王城之外去。   护卫挠了挠头,打开院门让朴胜基进去,但一同前来的老婆子却被拦在了外面。   是朴老爷下的命令,让朴智孝在房间里好好反思反思,闭门思过。   “咚咚咚”   朴胜基到朴智孝的房间之前敲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是没有人这般,“如果没有人,我可就走了哦。”   朴智孝躲在柜子后面,原本听到有人敲门她只以为是送饭来的,今天午膳没用,这个点应该是府里的下人送糕点来了。只要那人推门进来,朴智孝手里的椅子就能砸到那人的脑袋上,蹭着这个机会,她说不定就能逃出去。   她已经听说了,周夫子现下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就在朴府不远的地方,她只要去找周夫子,也就不怕被父亲抓回来了。   少年情怀总是诗,朴智孝自从那次偷溜出去遇到了周清,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她从未如此惦念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过这种,只是念及他的名字,便觉得心里发甜的感觉。她也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抱有过如此之多的期待,即使是当初朴胜基去了宫里,朴智孝也没有闹着非要见他不可。   可是对于周清,朴智孝却是从未有过的执着。   “哥!你回来了?”朴智孝放下椅子扑过去开了门,“哥,爹要给我定赵家的二少爷,你快去说说,我不要!我不想这么随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正常的大家闺秀自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会有认识外男的机会,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得下她自己挑三拣四?   但是朴智孝不同,因为缺着母亲管教,家里一个哥哥一个父亲对她极是宠溺,对于她偷偷出府玩耍这件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所以才让她对一个城西夫子周清念念不忘。   “赵家二公子?”这人朴胜基知道,比朴智孝大了差不多有三岁,也不是个只知道玩乐的纨绔少爷,听说现在已经在工部做了个小官,有家里的扶持未来恐怕会升得很快。   “对啊对啊,就是他,我才不要嫁给他呢!”朴智孝嘟着嘴,脸上的表情十分嫌弃,“我前些天还听说了,这赵家二公子在那花街上因为一个姬子被人打破了脑袋,这种人,我才不要嫁。”   朴胜基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妹妹消息这么灵通,这明明就是前日的事情,就连他都是今日才打听到的,朴智孝却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没多久就收到了消息。   “好,我先去找父亲说说,不过我听说有人不肯好好吃饭?”朴胜基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了新买的糕点,“可惜了这新买的糕点,连午膳都不想用的人,恐怕也是不想吃糕点的吧?”   “哥!”朴智孝跳起来想要去够朴胜基的手,然而朴胜基及时把手抬了起来,她扑了个空。   “以后要不要绝食了?”朴胜基把手里的东西举得高高的,任由朴智孝怎么蹦跶都抢不过去,“我早说过不让你看那些什么话本的,你就是不听,以后还想不想要糕点了?”   “哥!我保证以后都好好吃饭好不好?”朴智孝人小胳膊短,根本比不得朴胜基,试了几下之后只能泄气坐下来,扯着朴胜基的衣角撒娇。   朴胜基看着朴智孝闹够了,这才吧手里的东西给她,“你要记住了,等会我让人给煮点东西过来,都吃干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房间里可是藏了不少的好东西。”   “哥!你怎么能这样?”朴智孝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藏小零食的地方,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暴露了,“你知道了可不能告诉父亲哦!”   朴胜基自然是笑着答应了,知道朴智孝不是饿着自己的身体他自然就放心了。   从朴智孝的院子里出来之后朴胜基径直去了朴府的主院,如今这硕大的院子里只住了朴老爷一个人,说起来还是有些过于安静了。   “父亲,我回来了。”朴胜基去的时候朴老爷正在书房处理事务。   朴老爷是坚定的保皇党,在殿下势力日渐庞大之后,朴老爷也被付以重任,如今每日要处理的案牍也是不少。   “胜基,你回来了。”朴老爷放下笔,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哎,你妹妹的婚事,你觉得赵家公子如何?”   “父亲,妹妹不是自己有喜欢的人吗?周清现在受殿下重视,也是前途不可估量的。”朴胜基在某些地方可是比朴老爷看得更清楚。   “周清被重用的原因你还能不清楚吗?”朴老爷看了一眼朴胜基,他作为一个过来人,对于感情这件事情看得既重又轻。   朴老爷一生只娶了朴夫人一个,就连朴夫人过世之后也不曾续弦。可是朴老爷这把年纪了,他见过的人不知凡几,能够和他与朴夫人一样的能有几个?   不说远了,就说朝中的那些大臣,那个不是娇妻美妾?就是殿下,后宫里也有三千佳丽。   一时的无上恩宠,到底算得了什么? 第44章 解决   朴胜基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朴老爷的话,朴老爷的话有道理,但是他并不认同。   “父亲,周清是个有能力的,就算是以后我和殿下……他也能自己在朝中站稳脚跟。”这一次城西暴动,就是因为周清丈量田地的事情严重损害了奇大人一帮字老大人的利益,使得他们铤而走险。   如果王城不安定,丈量土地的事情自然是要停下的。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惜他们低估了殿下对这件事情的势在必得。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我再考虑考虑。”朴老爷挥手,今天他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朴胜基在家里呆了两日,这两日朴老爷和朴智孝都有意避开了对方,对于周清这个人,朴老爷是一贯觉得他没有志向随遇而安,可是朴智孝认准了就喜欢他,谁也没有办法。   直到朴胜基离开,朴老爷还是没有松口。   离开了家,朴胜基并没有回王宫,而是去了城西,如今城西十分混乱,几个入口都有暴民把守,他们以城西的居民为要挟,目前还在与王城的守卫军对峙。   城西里的人都是贫民,可是却不能置之不理,而被暴民们占据的地方距离王宫最近的地方,只有一街之隔。   这才是朴胜基紧张的原因,在出宫之前他已经让人在宫墙附近加大了守卫力度,发现不对立即发送信号。   “胜基哥,你怎么来了?”林焕在巡逻的时候看见了持剑而行的朴胜基立马追了上去,“城西的暴民数量已经确认了,只有三千左右,但是因为他们手里有武器,控制了城西的百姓,我们不能直接冲进去。”   城西虽然是王城里最贫穷的地区,但是这里是王城啊!   即使是王城的贫民窟,里面的人也都是稍有薄蓄的,如果放任不管,里面差不多上万的百姓就会成为暴民的刀下亡魂。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朴胜基和林焕肩并肩走着,“城西的百姓有人受伤吗?”   “□□当天有两人受伤,已经有大夫给他们包扎了伤口,都没有大碍了。”林焕也是到了城西才听说的,周清的府邸有些远,等林焕赶到的时候守备军已经控制住了局势。   现在他们采取围而不攻的方式困住了暴民,将领们正在寻找能够保证城西百姓的安全,损失也小的方式解决他们。   王琪这几日就是我忙着解决这个问题。   “有人混进去吗?”朴胜基看了一眼远处隐隐藏着人的民居,那边就是被暴民占领的地盘,街道上一个百姓也没有,全无往日的热闹。   朴胜基说的是派人乔装打扮成贫民或者是暴民,混入到城西的那块地盘中去。   “都失败了,两个兄弟都被他们抓住了。”林焕摇摇头,“他们似乎已经策划了很久,暴民们都有自己的编制,每个小队的人都互相认识,每日点数,混进去的人第一天就被抓住了,而贫民一直被他们关在屋子里,根本没有人能够出门,也是混不进去的。”   “这么严格?”这比之正式的军队都要遵守纪律啊。   两人巡逻结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朴胜基就跟着他去了周清的府里,除了是要和林焕商量点事情,也是想来见一见周清,探一探他的口风。   毕竟现在朴智孝可是正在愁嫁呢。   就这么在周府里一住,朴胜基就住了两日,等到回宫去的时候又去书库找了会资料,回到会庆殿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了。   朴胜基轻手轻脚进去,在门外遇见了守门的黄内侍。   “殿下已经睡了,朴总管明日再来吧。”黄内侍想着把人拦下来,让殿下好好休息休息。   后日就是初一了,殿下需要好好养着精神。   “我就进去看看。”朴胜基用气声对黄内侍说“我不打扰殿下休息。”   黄内侍想了想让开了身子,不再挡着朴胜基的路,“小心点,别吵着殿下,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三天?   这人是把自己当铁人了?   朴胜基想到朴府里有个闹着不吃不喝的,这会庆殿里又有个不睡的,突然觉得头疼。   用最轻的力道推开门,朴胜基蹑手蹑脚向床铺的方向摸了过去,中间没碰到任何的东西,然而当他现在床边的时候却是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   “殿下,您醒了?”朴胜基动作一愣,以为是自己吵到了王琪,压低了声音问。   “不是,孤没睡着。”王琪从床上坐了起来,上身只着一层单衣,在夜里显然是有些单薄了。   “听说殿下三日未眠,还请殿您注意身体啊。”朴胜基拉了被子给王琪围上,“今日已经是二十九了,您可不能着凉了。”   那初一发作的怪病,每每在王琪身体不适的时候发作得格外凶猛。   “孤听说你午时就回来了,下午你去哪里了?”王琪伸手拉住要下滑的被子,身子往里挪了挪,给朴胜基空出来了一块地。   朴胜基顺从地在空出来的地方坐下,脱了外衫就把王琪抱住。   三日不见,朴胜基并没有空闲去思念这个人,可是现在见着了,朴胜基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的思念。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   “今天回宫之后我先去健龙宫里换了身衣服,然后去了书库。”朴胜基一点点向王琪交代自己这三天的行程,一点小事也不忽略。   王琪听着高兴,朴胜基说的和下面的人禀报的都是一样的,甚至还有他不知道的和朴老爷的谈话内容。   “今天你看了什么书?”王琪往后靠在了朴胜基身上,随意问了问,他现在其实并不怎么困,比起睡觉,他更想和朴胜基说说话。   他们有超过五天的时间没有这么两人独处了。   “今日我去看了《六韬》。”朴胜基今日原本是打算去找一份以前看过的资料,可是在寻找中翻到了《六韬》就直接看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是这个点了。   “你觉得《六韬》中哪一韬最为有趣啊?”王琪随意地问。   “大概是文韬和豹韬吧。”朴胜基想了想,把自己觉得感兴趣的部分说了出来,“如今殿下朝中半数大臣依旧亲元,熟读文韬可看清形势,而城西属巷道地形,豹韬当中应有记载。”   “那胜基可有看得明白,你给孤讲讲看?”王琪来了兴趣,他是知道朴胜基的,这人对朝堂上的那一套其实兴趣不大,根本就不可能对文韬有多大的兴趣,说起来,朴胜基应该是更喜欢《三略》才对。   “殿下,臣人笨嘴拙,说不太明白。”朴胜基对朝堂的局势看的明白,但这也是跟在王琪身边,听王琪给他讲的多,自己讲的时候少。这时候要他说,他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事,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王琪也不是真的想要朴胜基说出什么惊世之语,只是想要接机和他说说话罢了。   朴胜基对于朝堂的看法受王琪的影响极大,他父亲就是个保皇党,他又自小在王琪身边长大。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朝中的其他大臣,都不免在他身上打上了王党的标签。   不过对此朴胜基并没有什么意见,把他和殿下看做一派,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待见?   “臣觉得,现在殿下手下的人虽然在数量上和亲元派的大臣差不多,但是论实权却是比不上的,这一次丈量土地的事情虽然是让他们大出血了一次,可是却并未伤筋动骨,殿下是要借这件事情提拔自己的人吧?”朴胜基吧自己的猜测一点不漏地说了出来,也不管所谓的君心难测。   这个人除了是高丽的君王,还是自己恋人,恋人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王琪在朴胜基的怀里,听着他的话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朴胜基感觉到怀里的人睡着了,就把人放平,自己也钻进被子里去,盖好被子之后也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几日,王城的守军频繁地调动,表面风平浪静之下是不断的暗涌。   能够在王城扎根的百姓,对于这些事情都是异常的敏感,还没等什么风声传出来,他们就一个个门户紧闭,除了出去购买生活必须的东西绝对不出门。原本调皮的孩童也被家里的大人关在了家里,就连私塾学堂都不允许去。   只除了城西。   越来越多平民打扮的人出现在了城西的地盘上,即使那些暴民知道这都是守城的军队装扮的,他们除了暗自提高警惕之后也没有别的办法。   而对他们来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们的物资快要用完了。   先前借着开设粥棚的名义囤积的粮食,能够供给他们三千多人十来天的口腹已是不易,如今没了货郎来往,就是城西的百姓再节省也有的家里快要没有存粮了。   他们到底不是真的暴民,不可能对这些百姓放任不管。但是如果放任这些暴民离去,等待他们的绝对是王城守军的围剿,到时候连能不能活下来都得另说。   “大哥,要不我们就直接干了,这几天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跟我们联系。”城西的一个民房里,一个穿着旧式盔甲的人下手有人说话,“我们的粮食还能撑三天,要是到时候再发难弟兄们都饿着肚子,更没有胜算了。”   “再等等,时候未到。”那个坐在上首的人摇摇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等摸到一片光洁之后才收回手。   胡子剃了,真不适应。   “不是时候?什么叫做不是时候,当初咱们下山的时候可是说好了,一定要给咱们个官老爷做做,还有那个昏君,只要杀了不久好了?”那人不乐意地嘀咕,“听说那昏君把自己的亲卫都给外放了,这不正是咱们成事的大好机会,还要等什么啊!”   虽然不满,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大哥决定的事情是无法更改的,他只能随口抱怨几句。   “再等等,如果两天没人来,咱们就把最后的那些粮食吃了。”另一侧的三弟开口,“二哥,你啊,就是性子太急了,现在是真没到时候。”   看了看似乎都明白的大哥和三弟,性子火爆的老二拿起自己的武器推开门就出去了。   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原著中洪林是怎么说的!   我去他的,自己学识不好,还真当人人都和你一样啊!!   豹韬的内容都记错,让我殿下伤心!!!   该打,还是胜基乖巧。   手动乖巧,和作者一样可爱。   原著中王琪询问洪林豹韬的主要内容,洪林答“宽敞地区作战战术极其注意事情”,这是虎韬!!!不是豹韬,手动打人。 第45章 收服   在决定多等三天之后,城西又安静了下来,除了有所谓的暴民每日巡逻,和之前竟然也没什么区别。   有的人家里确实没了粮食,出于无奈之下只好出门去寻吃的,没想到那些在他们眼里穷凶极恶的暴民竟然也不阻止。   有了人迈出第一步,后面的人自然也是跟着做了,西城慢慢开始有人外出。   这变化朴胜基等人自然是发现了,他们观察了这些暴民许久,终于定下了下一步行动的计划。   那人人似乎并不是残暴不仁的暴徒,朴胜基力排众议,决定对他们进行招安。   这是王琪和众多将士结合城西的现状给出的建议,然而在早朝上合议的时候却被大多数人反对。   不过最后王琪还是力排众议,在保王派的支持下让在王城守军中任职的林焕去进行“和谈”。   至于朴胜基,那个人才从宫外回来,还想又出去?   对朴胜基而言,即使王琪把这个差事给他,他也会推脱掉,他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去处   这次王城□□,王琪遇袭胃肠不是他的机会,整顿宫中侍卫势在必行。   等到城西事了,朴胜基就要上呈,提议从收尾开始调整了。   若是宫里的守卫由他带领,朴胜基保证会把王宫打造成铁桶一块,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刺杀事件。   这边朴胜基在宫里陪着王琪,那边林焕接了旨就带着人去了城西,按照之前和朴胜基定好的计划对这次□□的“难民”进行招安。   朴胜基也没有闲着,他拿着王琪的手令,在宫中对侍卫队进行了一次调整,不少的人都被革了职,不是没有人想要抗议,但是朴胜基把那些人的罪状一条一条的罗列出来之后,就是平日里与他们走得近的人,也有不少觉得震惊。   这些人多是官家少爷,到宫里混个侍卫也算是“事业有成”,说出去也是极其有面子的事情。再者,在宫里镀金一层,以后到驻地去混个一段时间,指不定最后还能捞着一个将军当当。   因为曾经是健龙卫的关系,林焕在出入王宫一事上比起其他的人要自由上许多。   在林焕接到任务的当天,就有人看见他趁着夜色进了宫门。   “问出来了?”健龙宫里,此刻只有朴胜基和林焕两个人。   “胜基哥,暴民头子同意招安,不过他提出了几个要求,我决定不了,所以才进宫俩问问你的意思。”林焕端起茶杯狠狠灌了一大口,他怕耽搁时间是一路跑着过来的,这时候正口干舌燥呢。   提要求?朴胜基没有开口,示意林焕说下去。   等林焕歇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那个头子说他们不是灾民,他们里面有不少是从元庭来的汉人的后代,不过在西边的一个地方占山为王。这些年一直不被接受,他说想要一个身份,能够安置他手下的人。”   “汉人?”朴胜基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可是前日我们去看的时候并没有见着几个汉人的踪迹啊。”   “并不是都是,还有些被当地的县官给压迫得……生活不下去了,落草为寇,自愿加入他们的。”林焕说到这里声音低了点,他没想到高丽竟然还有那样的官员,看到那些高丽百姓听到他是健龙卫之后高兴、痛苦疑惑麻木的眼神,他就觉得自己没用。   竟然让那样的蛀虫祸害高丽的百姓,是他无能。   “那他们为何会聚集在城西?”朴胜基直接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他们在西边的县镇并没有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为什么这一次要突然这么做?”   “是有人请他们来的。”林焕说到这里脸色有些奇怪,“他们说是一个蒙面人让他们来的,并且承诺之后会送他们一定的粮食、银钱,还有土地。”   这个人选不做他想,只可能是朝中的……   “说了是谁吗?”朴胜基虽然猜到了,却还是不免要确认一下。   “没有说。”林焕摇了摇头,“他说要我们把事情都解决了才说,不过他指了指那位大人的府上。”   林焕把所有事情告诉朴胜基之后又匆匆忙忙出了宫,现在他不是健龙卫的人了,自然是不好在宫中过夜。   朴胜基从林焕那里得了消息,自然是一字不落地都告诉了王琪,在王琪同意了那些人的要求之后自然是让林焕进行下一步动作。   城西的守军开始频繁的调动,朝中自然是有大臣坐不住了,奇大人开始在交好的大臣家里走动,不时还会整夜秉烛夜谈。   王琪的案头的文案就没有停过,等到城西的事情最终解决的时候,林焕借着劝降有功连升两级,而朴胜基也完成了对宫里的侍卫的清洗,自己成为了皇宫侍卫总管。   说起来,这个职位和他原本的建龙卫总管,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殿下,查出来了,那个人最后进了奇大人的府邸,之后两个时候,奇大人从后门出去之后去了泰安公的府邸。”朴胜基把收到的消息告诉了王琪,心中有些沉重。   他以为这件事情就是奇大人策划的,却没想到竟然还有泰安公的参与。   作为皇后娘娘的兄长,泰安公在高丽的身份一向是十分卓越的,就连作为高丽皇帝的王琪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要让他三分的。   “你们确定,是去了泰安公的府邸?”王琪手里的笔顿了顿,对于这个结果,他从来都没有设想过。   王琪自问,从泰安君来到高丽开始,一直都待他不薄,可是没想到他还是有这样的心思。竟然,连通奇大人想要造反。   “这件事情暂且压下不发,孤会亲自处理。”王琪一句话却是决定了他们接下来的命令。   “那皇后娘娘哪里?”朴胜基抬头看了一脸脸色阴沉的王琪,心中不忍,殿下对皇后虽然没有喜爱之情,可是却一直十分敬重,因而对泰安公也当做真正的国舅,可是现下泰安公犯了事,皇后哪里又要如何处理?   现在宝塔矢理腹中的孩子尚不足月,如果知道这件事引动了胎气又如何?   “先瞒着中殿那边,等世子生下来之后再处理泰安公。”王琪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手捏了捏眉头,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疲惫。   真是,累啊。   借着这件事情,王琪对奇大人一派的人又动了些手脚,大肆提拔了保皇党的一些人上来,朝堂之上终于不再是亲元派的一言堂,王琪的话也开始能够管用了。   虽然对于高丽目前的大局势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可是这也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不是?因此,这段时间王琪的心情是格外的好。   就是在初一的时候,王琪在每次剧痛发作的中间都还有心思与朴胜基调笑。   “胜基,等到孤把世子养大,就把这位置让给他,然后和你一起出宫去。”王琪身上还带着刚刚发作流出的汗水,脸上却是笑着,“你说好不好?”   朴胜基手里拿着刚透过水的毛巾给王琪擦拭,对于王琪的话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要是殿下希望,臣一定会陪着殿下的。听说北边有鹅毛大雪,南边有小桥流水,我们都去看看。”   也许是朴胜基话中描述的场景太美好,王琪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真的有那一天,我们一定去元庭看看,你没去过,不知道那里的繁华。比高丽繁华。”   朴胜基确实没去过元庭,他只在树上看见过,不管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还是“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朴胜基都想要去看看。   在高丽,这是永远无法看见的景象。   “殿下,不如在高丽推行元庭的科举制度?”朴胜基想到书中写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在高丽,这个帝王不就是指的王琪吗?   “这件事可以考虑。”王琪点点头,“没想到胜基对元庭也这么有了解。”   朴胜基自然是没有去过元庭的,但是这并不能免去他对元庭繁华的向往,“这是臣在书中看的,听说元庭繁华,高丽以后在您的引导下肯定是会越来越富足强盛的。”   朴胜基所说正是王琪所想,他脸上的笑容不禁变得更大些,“胜基说的对,只要这高丽的百姓富足,孤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啊。”   “在臣眼里,殿下韬光养性,一直都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朴胜基双眼直视王琪,眼中柔光无限,端的是柔情蜜意,仿佛落进了星子。   “恐怕也只有你会这么认为了。”王琪被朴胜基的目光烫了一下,微微转开视线,心跳却开始加快。   这些夸奖,在他想来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可既有西施,便是先有深情啊。   这让王琪怎么能够不心动?   “殿下,您要喝点参汤吗?”朴胜基用毛巾给王琪好好擦了一遍身子,从旁边端起温度适中的参汤,自己先尝了尝,这才拿起勺子喂给王琪,“今日这参汤可是昨日我特意吩咐给你炖上的,选了小母鸡闷炖,十分清淡。”   “那就喝一点吧。”王琪砸吧砸吧嘴,觉得口中有些干,就着朴胜基的手喝完了一碗参汤。   等到这次发作熬了过去,王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觉得,这一次似乎比起往次的发作要轻松很多,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怎的,比起上一次的痛不欲生,这次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难道,是这怪病要好了?   不过这只是王琪的猜测,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御医来把脉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只能把所有的猜测压在心里。   王琪想着,这时候要是说出来,让朴胜基白高兴一场,恐怕也是不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泰安公肯定会处置的,很快。 第46章 出宫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朝堂之上都是异样的平静。   城西的乱民被王琪归到了地方军队中,已经出发戍边,朴胜基接手了宫里侍卫总管的名头,还是整日守在王琪的身边。不少大臣都说这是殿下看重朴胜基,想要朴胜基留在身边。   健龙卫们外放也初见成效,不少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立了功,有的能力强的,现在已经连升了几级,比起在宫里做健龙卫的时候还要威风。不过他们也没有忘记殿下的教导,以天下百姓为重,即使是成了将军,也都是些做实事的人。   在夏至的时候,由周清负责的丈量全国土地的事情也结束了,今年的秋收开始执行新的赋税制度,王琪为了这件事情苦恼了好长一段时间。既要压制世家又要保证下面的官员不中饱私囊,也不是一眼容易的事情。   不过好在有人算过了,今年南方有些洪,但是北方风调雨顺,等到秋收时节,赋税可比去年要多上至少三成。   看到这个数据,王琪也为那些世家大臣的贪婪心惊。   等到秋初,第一批粮食开始收获的时候,远在元庭的军队也传来了好消息。他们在元庭的几场战役中屡战屡胜,十分得元庭的看重,原本随军出发的几个健龙卫如今身上都有了不少的战功,等到回国论功行赏,肯定都能得到不少的赏赐。   “那些大臣是去庆祝去了?”王琪问刚从外面进来的朴胜基,“今日早朝就看见那些大臣一个个的兴奋无比,现在得了空,怎么会不好好庆贺一番?”   “殿下,臣已经派人跟上去了,等传回来信息就知道他们做什么去了。”朴胜基走到王琪身后为他捏肩,“中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最近皇后娘娘胃口不好,想要吃些民间的小食和元庭的特产。”   “那就去找个会做元菜的厨子送过去,至于民间小食,去找个人进宫里来做吧。”宝塔矢理现在肚子已经有了七个月了,正是关键的时候,王琪基本可以说是对她有求必应。   “殿下,臣已经让人去找了,不过皇后娘娘说她想念亲人,要不要宣泰安公进宫?”前面的事情都是朴胜基可以自己拿定主意的,唯有这件事情,他猜不透王琪的心思。   这些日子王琪也派人去查过了,泰安公和奇大人的联系显然是不浅的,这个时候如果让泰安公去见皇后,谁都拿不准他们会说些什么。   “最近是皇后娘娘紧要的日子,在世子出生之前,任何人都不准进宫探望。”王琪一句话就堵死了泰安公进宫的路子。   “是,臣知道了。”朴胜基得了王琪的准信,自然是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了。   说完了公事,王琪见朴胜基还没有离开,放下笔,“你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臣,想出宫两日。”朴胜基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去看王琪,“明日周清说他要去府上,提亲。”   这虽然是朴胜基愿意看到的结果,可是只要想到自家的妹子从此以后就要变成别人家的,朴胜基的话里不免就有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王琪显然也是知道这回事的,“那你回去好好刁难周清一番,让他没这么容易就把妹妹娶回家。”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朴胜基带着朴智孝进宫过两次,一是要带她开开眼,二呢,也是殿下提出的,让朴智孝在御花园闲逛的时候“不小心”结识了皇后,从那以后她就常进宫。   朴智孝也是个聪明的,来了两次之后她就明白了殿下的用意,这是要借她的眼看着皇后娘娘啊。   朴胜基在朴智孝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过他和殿下的关系,朴智孝早就看出了点什么来,只是没有说破罢了,现在和皇后相处,朴智孝自己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有些同情,皇后毕竟是殿下的结发妻。可是有因为朴胜基的关系,她对宝塔矢理并没有什么手帕情。   因为朴智孝懂得看眼色,王琪对她的喜爱甚至是超过了对自己的几个“弟弟”。   那些宗族里血缘关系淡薄得快要没了的族弟,竟然也敢仗着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   “殿下进来也有空闲,不如和臣一起出宫逛逛。”朴胜基双眼亮晶晶地望向王琪,里面全是期待。   他们似乎还从来没有一起在王城中游玩过,如果能够只有他们两个人……   “胜基这是在邀请孤?”王琪笑得温柔,“这么说起来,孤确实没有和你一起出去过,如果明日没什么大事,孤就和你一起去吧。”   朴胜基原本并不认为王琪会答应,虽然这也算不上是一定能够出宫去闲玩一圈,但是王琪只要承诺过的事情,一定就不会反悔。   果真,第二日直到他们出宫,王城里都没有发生什么需要王琪亲自去处理的事情,于是顺利地,瞒着所有人,王琪和朴胜基进行了一番乔装打扮私自出宫了。   这可以说是王琪有生以来最为大胆的一次尝试,连守卫的侍从都不曾接待,就这么跟着朴胜基出了王宫。   不过这时候王琪也不会去想什么不好的后果,身边这人已经是世界上自己最为相信的人了,如果他也要背叛……那自己还有什么必要活在这世界上呢?   王琪有自信,就算是全世界都背叛了他,朴胜基也会站在他身边的。   出了宫门,比起平日里都在宫里处理政务,出宫一次也有无数人前呼后拥的王琪,显然是出生朴府的朴胜基出宫的机会要多。   虽然都住在宫内,但是作为健龙卫,朴胜基出宫的次数是王琪怎么都比不上,再者,朴胜基没有入宫的时候可也算得上是街头一霸――仗着自己年纪小撒泼打滚无所不为。   再加上身为男儿,儿时自然不会过于拘束,而王城这些年又并没有什么巨变,朴胜基可以算得上是轻车熟路地带着王琪在各个街道中穿行。   他们出宫的时间早,等到了街上人还没有多少,只有小贩们担着挑子来来往往,不时传来两声笑闹。   “公子怕是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景象的吧?”朴胜基和王琪两人穿着一样色泽的衣衫,粗粗看去几乎就是一样的。这是朴胜基特意挑选的两件衣服,只要想到自己和殿下穿了一样的,他就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王琪确实没有见过王城里这样喧哗的景象。过去那些年,这个时候他要么是在早朝,要么就是已经到了书房开始处理政务,这样喧闹却带着人气的清晨是王琪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十分奇妙。”王琪喜静,但是这时候的闹并不会让他觉得烦躁,反而是安心。   他日夜参考,为的不就是这番景象?   “公子,咱们出门得早,要是您肚子饿了不去跟属下去尝一尝那边的早餐,虽然不及您平日里吃的,但是胜在新鲜。”今天早上他们为了出宫也是起来得极早的,又因为赶时间而没有用早膳,现下闻到那些飘散着的香气,朴胜基自然是忍不住的。   “行,那就去试试。”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要是不进行一些新鲜的尝试,王琪自己也觉得有些亏。   等到王琪一点头答应,那头朴胜基就从衣兜里掏出了散碎银子,领着王琪朝香味最为浓郁的摊子走去。   他是没有指望在宫里只会享受的殿下出宫会带银子的,当然,事实上王琪也真的什么都没带,他这一身装扮都是朴胜基打理的,有什么东西,恐怕朴胜基会比他更加的清楚。   “公子,这家的烧饼在整条街上都是有名的,您尝尝看。”朴胜基那些刚出锅的烧饼,用手托着掰成几块,方便王琪食用。   王琪伸手选了其中最小的一块放到嘴里咀嚼。有些粗糙,油盐有些少,馅料也并不怎么精致,但是吃在嘴里味道却是异常的好。   “是很不错,你也尝尝看。”王琪选了另一块差不多大小的烧饼,亲自放到朴胜基的嘴边,喂他吃了,“是不错吧,虽然比不上家里的,倒也是难得了。”   王琪并非是没有吃过苦的,在元庭那几年,最为困难的时候他甚至吃过发馊的饭菜,只不过回到高丽继承王位之后,他的一应用度也就上去了。   朴胜基在开口咬住烧饼的同时,伸出舌头舔了舔王琪的手指,在王琪收回手的时候对他暧昧地笑了笑。   “这里人这么多,你可真是大胆。”王琪没有想到朴胜基会如此大胆,不过他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嗔了他两句。   或许是因为出了宫,脱下了那身需要站得笔挺的衣服,王琪觉得自己似乎十分的放松。再看旁边的朴胜基,也是比往日要活泼了不少。   这样的朴胜基是在宫里永远都见不到的,王琪在心底默默地想,也不知道宫中的生活是否会让他感到压抑。 第47章 提亲   和朴胜基两人吃完了一个烧饼,王琪十分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这烧饼和宫里的不一样。”   “是,比不上宫里的精致,不过对百姓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了。”朴胜基买的烧饼自然是最好的那种,平常人家一月能吃上个一两回当做改善口味。   普通的人家哪里舍得吃这样大料的食物?恐怕也就是过年的时候会做两道硬菜了。   “东西也吃过了,还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去走走的?”王琪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现在也不想就这么直接去朴府上了。好歹要多走走、多看看才算是过瘾了。   “等会回去看妹妹,不如公子陪我去看看那个点心铺子,上次买给您的霜花糕也是从那里买的。”要说王城里好玩的确实有不少,但是这大清早的,就是那些花街柳巷都还没开门呢!不过朴胜基也是不会带着王琪去那种地方就是了。   那糕点铺子也在去朴府的路上,两人并不用绕路,直接顺着接到就到了。   “咦,公子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店里的掌柜刚刚才打开店门,不过铺子中已经放了不少的东西,有些还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今日是陪着公子来的,你这里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尽管拿出来看看。”朴胜基和这店家也算是熟悉了,毕竟是熟客,自然也是不用多说。   “那请公子跟我来,我们的大厨前些日子自己研究着改良了下荷花糕的做法,这可是公子每次来都必买的。”那店掌柜在前面引路,直接把朴胜基和王琪带着到了一个飘着荷叶清香的货柜前。   “就是这个?”王琪看着前面被做成荷花状,下面垫着荷叶片的糕点,“倒是精致。”   “这也就是图个好玩,要说味道肯定比不上各位公子府上的大厨。”虽然那掌柜的说的话很谦虚,但那语气可不是这么个意思,明显是在夸奖自己的这个糕点有创意,“各位公子老是吃一样的糕点也该换换口味,咱们这小店不就正好?”   “掌柜的这张嘴可真是利落,好了,把这新的荷花糕给我包上两斤,可以了吧。”朴胜基从兜里掏出银子,“还有上次的那个霜花糕,也给我包上一些。”   上次王琪吃过之后,虽然没有说,但是朴胜基还是知道他对那霜花糕的印象是极好的。或许是因为它的寓意,也或许是因为送霜花糕的人。   “好的,小的这就去。”从朴胜基手里接过银子,那掌柜的立马就招呼过来一个店小二去取糕点。这种要入口的东西,自然是不会都放在货柜上的,后面的存货才是干干净净刚出锅的。这位公子可是店里的大客户,自然不能拿货柜上的那些东西来糊弄。   再有,这掌柜的多少也知道些朴胜基的身份,虽然朴胜基要的量不多,但是这人来的次数多啊,多少卖个好,起码他也是不亏的啊。   买好了糕点,王琪在出了店门的时候就从朴胜基手里接过了霜花糕,丝毫不顾及形象地从里面拿了一个出来放进嘴里。   早上两人分食一个烧饼,对于成年男子来说怎么都是不够饱腹的。   “公子,现下就去朴府吗?”朴胜基一手拎着糕点,绕到了王琪的另一边,借着广袖的遮掩,牵住了王琪空闲的手。   这个时辰路上并没有多少人,店铺子也是刚开门,店里的人也都没有心思关注路上的行人。   王琪只觉得手心一片温润,是被旁边的人抓在了手里。   这种感觉,似乎是要把两个人的感情昭告于天下。   “去朴府吧,周清前几日不是说了要早些去提请好把妹子娶回家的吗?”王琪心情极好的笑了笑,嘴里的霜花糕似乎是加了蜜糖,都能甜齁人了。   两人就这么慢慢向着朴府的方向走去,到朴府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前面有周府的家仆抬着红厢箧站在府门前,周清正在敲门。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啊。”朴胜基看着样子,虽然希望朴智孝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也知道周清是个不错的,能够托福终身的,可是娇养了这么多年的妹子就要成为别人家的,是个哥哥都不会那么容易答应!   “公子跟我来,朴府的侧门……”朴胜基愣了一下,恐怕世界上他是第一个敢想着让王琪走侧门的人,一时间竟是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走啊。”王琪看着热闹,没在意朴胜基为何说到一半就停下。这样的热闹,他可以说是从未看过。以前在元庭的时候,他作为质子即使有时候能够出质子府,可是要娶亲的人家也不会允许他们在周围闲逛。而回了高丽,就连出宫一趟都是不易,哪里还能看着热闹?   朴胜基握着王琪的手紧了紧,带着他去了旁边的侧门。那是平日里开着方便进出的,现下也有不少的人围在这里看热闹。   “公子回来了!”有眼尖的看见了朴胜基,立马就迎了上去。老爷可是早就交代下来了,今日公子要回府,让他们都注意着点。   朴胜基带着王琪从侧门进了朴府,朴老爷看见王琪竟然跟着朴胜基一同出了宫,先是惊讶了片刻,然后才收起自己的情绪,吩咐下面的这是少爷的同僚,一定要细心招待。   那些朴府的下人自然是不可能见过王琪的,只把这位看起来就贵气逼人的客人当做了曾经健龙卫的一员。   “父亲,我在门口见着周清带着人来了,我看是等了好一阵的样子了。”朴胜基和朴老爷先寒暄了一阵,这才仿若突然想起门外有人一般。   朴老爷看了看天色,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让人去开了府门,特意选了个机灵的,一开门就张嘴说个不停。   “哎哟,不知道周大人光临,快请进,小的这就去通报老爷,怎么能够让周大人久等了呢!”   周清可是早就看见了旁边围观的朴府下人,他来这里也是有过许多次了,那边笑得最欢的那个不就是前两次给他上茶水的小厮吗?   要说朴老爷不知道他到了,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谁让他这次上门是要求娶人家的女儿呢?这些刁难只能忍了。   “朴大人,朴总管,殿……”周清进来之后挨个见礼,到了王琪那却突然卡壳了。他在宫中为官已经有不少时间了,对于朴胜基和王琪的关系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这么一下子在朴府上看见王琪,还是有些反应迟钝。   “王公子对周大人今日的事情也很感兴趣,所以来看看。”朴胜基解释了一下,周清也瞬间懂了。   这就是微服出巡嘛。   “周大人来府上提亲,我也来凑凑热闹。”王琪收敛了早朝上那威不可侵的气势,整个人显得无比温和,让人根本无法把他与那个杀伐果断的殿下联系起来。   或许,是因为有朴胜基在他身边?周清用十分隐晦的眼神在王琪和朴胜基之间来回转动,最后还是压下了自己的心思。   今天他是来提亲的,可不是来结仇的。至于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该知道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的。   “周大人,听说你小时候也练习过武术,不如我们去切磋切磋?”朴胜基等到周清把该做的礼数都做齐了,这才哥俩好地凑到了周清的身边。可是,朴胜基嘴上说的话却没有这个意思。   周清忍不住撇嘴,他小时候学习武术?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朴胜基是从哪里听说的?   不过这个时候,朴胜基切磋的邀请他怎么能够拒绝?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朴胜基要找机会磋磨他一顿。   为了抱得美人归,他只能忍了。   一行人去了练武场,就连一向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感兴趣的朴智孝都派了丫头过来看着。不过大家也都明白,这是醉翁意不在酒,这小妮子想看的可不是他哥哥的英姿,而是另外一个。   想到这里,朴胜基手指动了动,想着等会要用几分力道才好。   提亲这事本来是不该周清一个人来的,但是他原本不是王城的人,家里双亲长辈都已经离世,而原本落脚的村庄也是多年未回。   因着举目无亲,周清只好亲自上门送了庚贴,要不是现如今他身份还算高明,朴老爷可不像会松口同意他和朴智孝婚事的样子。   练武场上,朴胜基还没施展,周清情急之下竟是自己先把自己给绊倒,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之后朴胜基出手动作缓慢,然而周清还是躲避不开,硬生生吃了朴胜基好几个拳头。   打了几下算作泄愤,朴胜基这才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一些。   可是,等到比试结束,朴胜基发现那以往只会送到自己手上的伤药竟然换了个对象……   还是打轻了,打少了。刚刚应该多打几拳的,现在还能补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从妹控手里抢妹妹   emmmm   周清,你很勇敢。 第48章 孩子   比武的结果自然是不必说,朴胜基大获全胜,但是周清也收获了一瓶来自朴智孝的伤药,据说是朴胜基以前用的那种,效果十分明显。   朴胜基下手的地方都是被衣服遮挡住的,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蛋皮从周清每次动作间的停顿来看,恐怕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朴智孝都乖乖待在家里待嫁。至于嫁衣,王琪已经说了,不用朴智孝自己动手,他已经让绣局的人去准备了。   朴智孝的绣工算不得差,但是和宫里的绣娘比起来自然也是比不上的,因此朴胜基代自家的妹妹向王琪道了谢,两人又趁着这机会和理由在宫外大肆游玩了一番。   朴智孝的婚期也定下了,在两个月后,是有些急了,但是想到朴智孝的年纪也不算小,还有中殿的那位肚子已经七个月大了,这个日期也算不得什么不好。   除开两个月后的这个吉日,要再找一个这么好、这么恰当的日子,那就得明年中去了,不说周清,就是朴智孝自己都不会乐意的。   转眼两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朴府上早已贴上了红色的双喜大字,门前的石狮子都系上了红绸,下人们想到之后会有的赏钱,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大婚的这天,王琪和朴胜基同样偷偷溜出了宫。   王琪手中拿着一把玉骨扇,一身明亮的绛紫色衣袍,端的是风流倜傥,公子无双。朴胜基穿着一身黑色的暗纹衣物跟在后头,看起来就和仆从侍卫一般。   “真是热闹。”王琪混在人群里,收敛了气势,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一般。   时辰还早,迎亲的轿子还没来,但是朴府门前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聚集起来,就等着看新郎骑着高头大马来接人,说几句祝福的话指不定还能有喜钱给送了。   除了周围府的下人,还有不少城西的人也过来凑热闹,毕竟今日娶亲的可是他们城西私塾的教书先生,周清。要真说来,大家都还有那么些些的交情,自然也没人会在这时候去对那些城西的人说什么混账话。   “我听说周先生现在十分得殿下重用,我就说吧,周先生是个有出息的,可惜……”有城西的人在一边用略带可惜的语气跟旁边的人搭话   “是啊,不知道周先生村子里的那些人后不后悔。”旁边的人复合了一句,然后也摇了摇头,“就算是后悔了,估计也没用了。”   “是啊,看先生,多风光!”最开始说的那人也不得不感叹,“就算是那村子的人找来了周先生怕也死不会理会的。”   说起周清,城西的人恐怕是最了解的。多年前周清的祖上也是风光无限,可以年轻的一辈没有人入朝,即使有几个小的,也都黯然无光,后来便带上了累积的财富到了城郊建立了一个大庄园。   周清的爷爷是那庄园的继承人,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周清爷爷死后,周清的父亲并没有经商的天赋,在一次买卖中亏了大钱,那庄子也抵给了人家,只好带着周清到了一个村子里,用剩下的银钱买了土地。   那村子上一任的村长是个好的,可是继任的那人却对后来周清不太友善。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周清的父亲可是在村里买了不少的土地,怎么能够不惹人眼红?所以,周清才在父亲死了之后被迫用廉价的价格把家里的土地都“租”了出去。   说是租,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周清可是一点都没见过租子的影。听说,那“租”了田地的人就是现任村长的妻弟。   很快就有一队人伴随着喜乐从街头走来,打头的那个骑着高头大马,不是周清又是谁?   “看不出来周清这么打扮一番还挺俊朗的。”王琪一只手背在身后,看着朴胜基用狭促的声音说道,“就是不知道新娘子今日是不是也这么漂亮,可惜看不了了。”   朴胜基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不过想到周清身上那半个多月才消下去的淤青,也不是十分的愤怒。   “他要是敢对智孝不好,哼!”最后的话没说完,不过早起却也明白那话中的未尽之意。   周清将来的日子,恐怕是不怎么轻松的哦。   “肯定是不敢的。”王琪摇了摇扇子,伸手拍两下朴胜基的肩膀,“周清的人品你还信不过?这可是你自己同意了的,该不会后悔了吧!”   “还是该找个上门的。”朴胜基握住了拳头在心里默默地说,“当初不应该拒绝智孝想招赘的想法的。”   有喜婆扶着朴智孝从府里出来,周清双目灼灼地盯着,等到人终于走到自己的面前这才伸手接过红绸。   “新娘子起轿――”喜婆拉长了音大声喊出了话,喜乐奏鸣,整个队伍开始移动。这喜婆也一路跟着说吉祥话,一直到周府上都没有停下来。   等到新郎踢了轿门,把新娘子带进了府里,朴胜基和王琪顺着人潮就离开了。   他们并没有进去吃喜宴的打算,看完了热闹就直接回王宫里去了。   因为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王琪和朴胜基回去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   刚到会庆殿,王琪就被等候多时的黄内侍堵了个正着。   “殿下,今日皇后娘娘收到了国舅送来的信,没多久就发作了。”黄内侍看见两人眼睛一亮,连忙上前一步,“中殿那边已经差人来问了好几次了。”   “什么!”王琪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朴胜基原本还带着的笑容也消失不见,有些担心地看向王琪。   “摆驾中殿。”王琪连衣袍都没换,直接带着人就去了中殿。   刚到中殿就听见了皇后宝塔矢理嘶声裂肺的叫喊声,朴胜基听得心里也是一紧。   有宫人端着一碗椮汤过来,走得急又突然撞见了王琪,手中一颤碗就落了地。   “怎么做事的!”黄内侍在旁边斥责了两句,王琪摆摆手示意那个宫人下去。听着里面穿出来的叫声,王琪也觉得有些烦躁。   “殿下。”宫里的御医早就聚集在了中殿里,有几个御医的脸色十分难看,主动站出来说话的是其中最德高望重的那个,“皇后娘娘动了胎气早产,但是现在胎儿还未入盆,还需要一段时间。”   王琪对这些并不太懂,但是看御医们如同鹌鹑一样缩起来而不是来请赏,他心里也明白了大半。   恐怕,情况十分不好。   “皇后还需要多久才能产下世子?”王琪忍住内心的急躁,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静了下来,“还需要多少时间,给孤一个答案。”   “这……”女人生孩子的事情哪里有说的准的?那德高望重的御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里面退散安静了一下,紧接着就是稳婆的呼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是宝塔矢理因为疼痛晕过去了。   “你们看着孤做甚,给孤进去看皇后啊!”王琪听见了里面的叫喊,终于忍不住抓起面前人的衣领,“要是皇后有什么事,你们通通给孤陪葬!”   御医们听到这样的话都忍不住全身发抖,看王琪的眼神有些惊恐。   “殿下,当务之急是让他们先给皇后娘娘看诊,等世子出生之后还要好好赏他们一下才是。”朴胜基看着那白胡子一大把的御医在王琪手底下不敢,只能上前一步,“殿下,您还是回会庆殿去等消息吧。”   王琪听了朴胜基的话放了手,恶狠狠瞪了朴胜基一眼,“皇后现在正在为孤生世子,你竟然让孤离开,等世子平安产下孤要扣你一个月的俸禄。”   那御医被王琪放开后感激地看了朴胜基一眼,然后急匆匆就去给宝塔矢理诊脉。   王琪看着宫人们脚步匆忙地从中殿进进出出,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宝塔矢理好像是醒了过来,然后有稳婆大声地叫喊,要她用力。   御医们逃过一劫额头上全是冷汗,他们开了方子之后不放心,有几个地位低的亲自去熬药。   朴胜基一直站在王琪的身后,自然也休息到了他的不对。   “殿下?”朴胜基往前拉进与王琪的距离,“殿下,您还好吗?”   王琪那样子就像是被魔怔了一样,莫不是被皇后娘娘生产时的样子吓到了?   这么想着,朴胜基又低声唤了几次,王琪一直却一直没有回应。   黄内侍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看过来之后被王琪的异样给吓着了。   “殿下,要不您先回寝宫里等着吧?”黄内侍在外一向是对王琪最亲近的那个人,这时候他上去说话也并不显得怎么突兀。   “嗯?你说什么?”王琪听到了黄内侍的声音,转头望着他,但是双眼的焦点似乎并不在他脸上。   “殿下,您回寝宫休息吧,昨夜您忙了一整夜,还没合眼呢。”黄内侍随意扯了个理由堵住下面人的嘴,然后也不管王琪是不是回答了,引着路就走。   王琪果真是迷糊着,跟在黄内侍的身后走,就这么一路回了会庆殿。   直到泡在温热的水里,王琪才回过神来。 第49章 生产   朴胜基正用双手按摩着王琪头顶的穴位,这是他特意向御医学过的,可以缓解疲劳,明精提神。   “孤是怎么了?”朴胜基正按着,就听见王琪的询问。   “殿下,您好了?”朴胜基放下手,往王琪的侧面移动两步,能够看清王琪的脸,“刚刚在中殿的时候殿下仿佛魔怔了,黄内侍就引着您直接回了会庆殿。”   王琪对朴胜基说的话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还记得的是有人说中殿晕过去了,“中殿怎么样了?没事吧?”   “殿下放心,中殿已经醒过来了,不过那边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产道还没开,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朴胜基伸手摸上了王琪的脸,之前不觉,现在才发现即使是泡在了热水里,王琪的脸色依旧苍白。   “没事就好。”王室点点头,任由朴胜基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你的手心有些烫呢,是病了吗?”   “殿下,不是臣的手心烫,是您的脸太凉了。”朴胜基收回手,放到水里试了试温度,“水也快凉了,您起来吧。”   看见王琪点头,朴胜基打开一块毛巾捏住两个角,张开双手等王琪从水里出来就把人抱了个满怀。   王琪在被抱住的时候就轻轻靠在了朴胜基的胸膛上,感受到重力,朴胜基双手用力就把人抱起,然后放到了一边的软榻之上。   “殿下,御医已经准备了安神的汤药,您喝了休息一会吧。”朴胜基用毛巾给王琪擦拭着头发,动作轻柔。   “孤有些头疼,等中殿那边有消息了你记得来叫我。”王琪应了朴胜基一声,就这么在软榻上闭上眼睛睡了。   朴胜基把王琪的头发擦干之后拿过一旁的衣服给他换上,然后抱着人进了内寝。早有人端着安神汤药候在门前,朴胜基哄着王琪喝了汤药,然后就在床前守着他。   “朴总管,殿下休息了?”黄内侍推开门进来,看见朴胜基守在床前便收敛了动作,用气声问。   朴胜基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示意黄内侍有事出去说。   两人出了寑殿,走到一个宫灯旁边,黄内侍看了看左右才开口,“刚刚中殿那边传来消息了,皇后娘娘的情况似乎,不太好了,娘娘和世子只能留一个。”   这是一个宫女偷偷过来说的,据说是她偷听了稳婆说的话。   “这件事御医说了吗?”朴胜基也拿不准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果只是稳婆说的话,他是不太信的。   但是女人生孩子的凶险朴胜基却是知道的,当初他的母亲不就是在生朴智孝的时候没的吗?   “御医没有传信来,所以我才拿不准是否要通知殿下。”黄内侍如何能不知道殿下对世子的期盼,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盼到皇后娘娘怀孕,却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朴胜基想了想,这件事情既然是那宫女偷偷过来告诉黄内侍的,这人就应该是黄内侍的心腹才是,御医还没有断定,这事情,也是说不准,可若是有一个万一的……   “这件事情,先等御医的消息吧,殿下最近太累了,还是不要为了这些小道消息担忧的好。”朴胜基在心中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暂且瞒着王琪这件事情。   只是一个稳婆的话恐怕做不得准,至少得等到御医们得出结论才是。   “若是殿下没问就不说若是殿下问起……就把那稳婆和御医都找来。”朴胜基打定了主意便不再纠结,吩咐了黄内侍之后回了内殿继续守着王琪。   王琪睡得并不安稳,身体时不时就会动弹一下,朴胜基躺了上去把王琪圈在怀里。   这个人,恐怕只有睡着了才会表现得这般柔弱。   王琪这一觉睡得长,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不过虽然他不觉得饿,朴胜基还是让人上了茶点和茶水,逼着他吃了不少。   用过糕点,朴胜基取出来了一堆还没有处理的呈,让他没有多的心思去想宝塔矢理的事情。即便是偶尔想起来了问上两句,朴胜基和黄内侍也很好的圆了过去。   一直等到晚上中殿那边才有了消息,皇后娘娘难产恐怕是只能二保一了。   一知道消息王琪就带着侍从赶了过去,所有的御医都还在中殿没有离开。   朴胜基因为担心,在消息传来之后就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王琪,看他一路大步地往前走,只恨不得中殿就在眼前。   “殿下,皇后娘娘快没力气了,如今用椮汤吊着,臣等无力,只能二保一。”御医一看见王琪的身影就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王琪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想要发怒又硬生生认了下来,“为什么这个时候才通知孤?孤要你们两个都保下来,听见了吗!”   御医都低着头,不敢与王琪对事,只有其中一个新进的人犹豫再三,从地上起来了,“微臣从民间得知一个方子,或许可以试一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他,朴胜基更是直接把人带到了王琪的面前。   “说,什么办法!”朴胜基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胎儿还未入盆,在民间,许多人会采取推腹的办法,虽然疼了一点,可是却十分的有效。”这御医原本是民间的大夫,后来才进了宫里,因此知道许多民间的偏方和小技巧。   “那就去做,如果成了孤一定有赏!”王琪看了朴胜基一眼,明白那眼神含义之后朴胜基就把人带了下去,示意他进产房为皇后娘娘施行所谓的推腹。   宝塔矢理的腹部高高耸起,不时还有凸起出现,看起来有些骇人。   御医上前隔着一张绸布,双手搭在宝塔矢理的肚子上,然后使劲往下用力,瞬间袭来的疼痛让宝塔矢理长大了嘴,却只能若有若无地喊出几声,仔细听那声音也沙哑得厉害,恐怕是先前喊得太厉害,已经发不出声了。   “皇后娘娘,用力啊,已经看到头顶了!”稳婆在旁边为宝塔矢理鼓气,可是到一半的时候宝塔矢理力气一送,孩子的头又缩了回去。   “再来一次,一鼓作气!”御医让人喂了宝塔矢理一片老椮含在嘴里,然后趁着她换气的时候压住腹部猛地一推,那孩子的头终于钻了出来。   “出来了!太好了!”一边的稳婆接住孩子,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宝塔矢理只看了一眼孩子,确认是个男孩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今天折腾了几乎一整天,她也累了。   在外面等着的王琪知道这个消息,等稳婆把孩子抱出来看了两眼,知道是个世子之后心里陡然送了一大截。   是个男孩,很好。   “中殿没事吧?”王琪看过孩子之后问。   “没事,皇后娘娘只是太累睡过去了而已。”稳婆手里拖着孩子,嘴里利索地回答。   御医们留下为宝塔矢理开方,为早产的世子诊脉,王琪则是回了会庆殿,只是脸上的轻松和愉悦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这难道就是血脉的感觉吗?   朴胜基看着王琪这么的兴奋,心里忍不住有些疑惑。之前听说皇后娘娘有了身子的时候殿下也是这么高兴,现在孩子生了出来,殿下似乎是有子万事足,朴胜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他这么开怀了。   回了会庆殿,王琪脸上的表情不用再忍耐,朴胜基看着那个大大的笑容,心中有些发酸。   “殿下这么喜欢世子,皇后娘娘知道了也是会高兴的。”朴胜基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出了那么一个坏主意,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存在了不到一秒里面被他抛之脑后。   “那是孤的孩子。”王琪和朴胜基面对着躺在床上,“你看见了吗?他真小,不过也十分可爱,孤想要保护他,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朴胜基撇了撇嘴,抓住王琪比划的手,“殿下,臣只想保护好你,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王琪动作一顿,朴胜基向来不太爱说情话,今日这么一说,他只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朴胜基却不觉得有什么,把王琪整个人圈到了怀里,下巴还在王琪的头顶蹭了蹭,今日这发丝在他手里各种揉搓的顺滑触感他可都还记得。   “殿下今日是真的把臣吓到了,刚回宫第一次去中殿那会,臣怎么唤您,您都不回应,要不是最后您还跟黄内侍走了,恐怕今日臣就要大逆不道,把您从中殿一路抱着回来了。”朴胜基那时候可是吓得够呛,可是后来黄内侍把王琪唤回神之后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做不到的事情黄内侍做到了,那岂不是说明他比不上黄内侍?   “黄内侍在孤身边待了这么久,日日都是他引路,孤这是习惯了。”王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胸口传来,朴胜基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热,把人抱得更紧了。 第50章 清洗   第二日一早,就有御医等在会庆殿外,只待王琪召见。   “殿下,皇后娘娘身子原本便有些不好,此次产子又元气大损,恐怕……”御医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   “恐怕什么?孤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一点用都没有,皇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个的都给孤滚回家去!”王琪端坐在书案后,脸色不愉。   宝塔矢理是元庭下嫁的公主,如今刚产下世子,若是出了事,恐怕元庭又要大做文章。   今年国内大多数地方都欠收,国库并不富裕,要是元庭发难,怕是难以抵挡他的铁蹄。   朴胜基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样的情景。御医跪着瑟瑟发抖,而王琪阴沉着脸并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下,该用早膳了,要是有什么问题不如等用过了早膳再说?”朴胜基走到王琪身边站着,出声对他说,“膳食已经摆好了,殿下应该也饿了。”   “那就先去用膳吧。”王琪很少有拒绝朴胜基的建议的,更何况朴胜基一向是为了他好?   用了早膳,王琪也不再招御医来问话,直接去了中殿看望宝塔矢理。   今日凌晨的时候宝塔矢理就醒过来了,她喝了一点粥就又睡了过去,朴胜基跟着王琪到的时候她还在睡着。   不过朴胜基觉得王琪过来的也只是确认皇后娘娘是否安好,事情也果真如他所料,知道皇后娘娘还在睡觉之后,王琪去了旁边的房间看了两眼世子,又赏赐了一大堆珍贵的药材给中殿,然后就离开了。   而后,朴胜基接了任务去调查皇后娘娘早产的事情,王琪则是回了会庆殿处理事物。   朴胜基等王琪处理好今日的事物,这才匆匆从宫外赶回来,把自己调查的线索都呈交给了王琪。   宝塔矢理昨日发动是因为接了国舅送进宫来的信,这才发作了。   至于那封信,黄内侍已经让人去中殿里找过了,并没有找到,应该是被宝塔矢理给藏起来了。   但是朴胜基出宫去国舅府上走了一圈,却也发现了不少的东西。特别是在国舅爷的书房里,他搜出来了一份名单。   仅从数量上来看,已经占据了朝中半数的官员。   “这些,都是我高丽的重臣啊。”王琪只简略看了几眼,然后便合上了名册不再翻动。   那上面的人,如果都是有了反心的,那高丽的江山岌岌可危。   “殿下,这些人都聚集在国舅府上,臣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密室中会谈,这份文件是臣在国舅府的书房里发现的。”朴胜基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王琪,一点不敢隐瞒。   这都是光乎高丽国体的事情,他也不敢隐瞒。   “这些人,心太大了。”王琪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里面一片清明,“去元庭的军队有消息了吗?”   “洪林将军带着高丽的士兵屡战屡胜,如今得了元庭的青眼,受了不少的赏赐,过不了多久就要班师回朝了。”朴胜基把昨日刚收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等洪林回来了,就在宫里摆宴,宴请百官同乐。”王琪眼神坚毅,脸上肃杀一闪而过。   朴胜基差异抬头,他从王琪的话中听出来的可不是这么个意思,“世子刚刚出生,是不是……”   “瞒着中殿那边吧,御医说皇后元气大伤,损了身子,把后宫事物都移交给慎妃吧。”王琪思索了一下,“至于中殿,这段时间就好好静养,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是,殿下。”朴胜基接了命令就退了出去,现在作为宫里侍卫的总管,朴胜基的事物比起之前也多了不少,每日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巡逻宫殿和训练侍从。   宝塔矢理接到命令之后,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昨日看完了那信她心里就有不详的预感,哥哥也是糊涂,为何要和庆源君勾搭到一起?如今他是国舅,已然风光无限,庆源君就算许了更大的利,真的能够实现吗?   看完之后她就把信给毁了,那东西要是流露任何一点出去,都足够他碎尸万段的了。   “皇后娘娘,殿下这应该是心疼你,不愿意让您太过劳累。”一边守着的宫女看宝塔矢理变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等到您好起来了,殿下自然会把后宫的权力都还给您的。”   “但愿吧。”宝塔矢理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无力,心里也十分的无力。   一年过去,在世子满岁这天,前去元庭的军队也回来了,王琪大喜,在宫里设宴,要求满朝的文武百官都要出席。   朴胜基知道这是王琪快要行动了。   过去的一年,朴胜基看着朝堂中出现了不少的新面孔,就连每日早朝都快要人满为患,这一次的大宴,恐怕不是每个人都能平安回去的。   夜宴当日,朴胜基带着人在宫宴的大殿外围了一圈,保证一只蚊子都不能从里面飞出来。   “胜基哥,殿下真的决定要那么做吗?”朴胜基身边站着的是林焕,这一次除了宫里的侍卫还调动了王城的守军,以确保这次的清洗能够成功。   “对,那些朝廷的蛀虫,早就该清洗掉了。”朴胜基跟在王琪身边,自然是知道他为了这一天做了多少的准备,为了今日的夜宴,殿下已经有两日未能安眠了。   “那国舅呢?”今日的宫宴,国舅也接受了邀请,“皇后娘娘这一年来身子已经不好了,若是她知道了国舅的事情,会不会……”   自从世子出生之后,宝塔矢理即使有御医的调养,身子也越来越差,现在更是卧病在床,御医说了,皇后娘娘已经不能再受刺激了。   “这件事情只要不传到中殿那边去,那皇后娘娘就不会有事。”皇后娘娘是高丽和元庭的联系,元庭的可汗希望通过皇后娘娘来控制殿下,而殿下又怎么会是个认命的人?   宴会开始没多久,宫殿里就传出来了丝竹管弦之乐,朴胜基竖着耳朵听着与王琪约定的信号。   “砰――”   这是杯盏落地碎裂的声音。   “进!”朴胜基举起武器,同所有的侍卫一起冲了进去。   大臣们在自己的位置上呆愣,少数反应过来的都抬头看向高座上的君王。   “殿下――”   还有人慌乱之中四处逃窜,从桌子底下钻过,只祈求能够留得一条性命。   “我高丽要的不是贪生怕死的臣子,今日便以你们的鲜血祭我高丽先辈英灵。”   王琪话音刚落,由朴胜基带头,从四周向中间慢慢绞杀。   这次宴席的座次都是有特殊的安排,王琪把所有需要留下的官员都放在了四周,绕过他们,中间的人一个都不用放过。   红艳的鲜血撒满了宫殿,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把痕迹彻底清楚。   王琪看着下面风度尽失的臣子,心里无比的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他们都死去之后,朝堂之上再无桎梏,今后的高丽定当清明!   这场血色夜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所有幸存的官员回到府邸都称病卧床,直到半个月后,确定了殿下已经无意再残杀,王城里的风向才渐渐恢复。   进来殿下的心情一直都不错,朴胜基也跟着开心。   小世子如今一岁,已经能够发出一些单音,前几日朴胜基陪着殿下一起去探望的时候甚至听见了小世子叫“父父”。   当时殿下露出来的笑容可真好看,朴胜基想到昨日王琪的笑,不禁心神荡漾起来。   “总管,殿下晕倒了!”有内侍从旁边冲了进来,沿途大喊大叫,朴胜基听到之后也顾不得责备,直接冲到那内侍旁边。   “你说什么!”   “殿下原本招周清大人议事,可是没多久就听见周清大人的喊叫,奴才们进去的时候殿下已经晕过去了。”内侍喘着粗气,他是一路狂奔而来的。   朴胜基听清之后放开了抓着内侍衣领的手,顾不得周围还有其他人,直接往会庆殿的方向奔去。   如今宫里固若金汤,朝中有异心的臣子也尽数除去,难道是元庭亡我之心不死?   “殿下如何了?”朴胜基到会庆殿之后直接拎过来一个御医询问。   “回朴总管的话,殿下一切正常。”那御医额头冷汗直冒,他们几个人都给殿下把了脉,脉象只显示殿下身体建康,毫无异状。   可是殿下分明昏迷不醒,难道是他学艺不精?   朴胜基放开御医之后又去看了周清,毕竟王琪是和周清呆在一起之后才昏迷的。在王琪晕倒过去之后,守卫已经把周清看押了起来。   “周清,你和殿下在一起的时候,殿下可有什么异样?”朴胜基是不太相信周清会谋害殿下的,这一年多周清已经成为了殿下的心腹,和他一起拥护王琪,怎么可能自断后路?   “我不清楚,殿下原本在与我讨论水利的事情,可是突然他问了一句‘你是谁’就闭上了眼睛。”周清仔细回想与王琪交谈的场景,“不过,整个讨论过程殿下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现在没办法放你出来,只能委屈你了,我会给智孝传信的。”朴胜基离开之前安慰了周清两句。   “别,你就说我宿在宫里了。”周清叫住了朴胜基,“智孝怀孕了,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可不能刺激到她了。” 第51章 怪异   因着王琪昏迷不醒,宫中朝中许多事情都落到了朴胜基的手里,很快就有传言说朴胜基毒杀了殿下,把持朝政。   就连后宫里养病的皇后娘娘也听见了这样的传闻,一日三次召见朴胜基。   朴胜基本就忧心王琪的身体,对宝塔矢理的传话不闻不问,很快就传言就甚嚣尘上。   “殿下,今日王城里也无大事,您可以好好休息。”朴胜基为王琪擦完了身子,在他脸颊上落了一吻,然后脱衣躺在了王琪身边。   今日是初一,王琪往日这个时候都要承受莫大的痛苦,现下他昏迷着,倒是免了一番磨难。   夜里,朴胜基睡得并不安稳,或者说自从王琪昏迷以来,朴胜基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水……”王琪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张开了嘴,用微弱的声音喊。   王琪有动静的第一时间朴胜基就醒了过来。   “水,渴。”王琪嘴唇有些干裂,朴胜基赶紧去取了茶水,小心翼翼送到王琪嘴边。   感觉到滋润,王琪喝了两大口,然后才慢慢睁开眼,“是胜基呐。”   “殿下,您昏迷了整整五日,胜基很担心。”朴胜基把茶杯放好,支使了一个内侍去寻御医来,然后回到了王琪身边。   “五日?”王琪看着朴胜基的动作,顺着他的力道被扶了起来,一只手在自己的腹部按压了两下,似乎有些奇怪。   “殿下,初一已经过了,您有没有什么不对?小厨房里有准备着椮汤,您要喝吗?”朴胜基为王琪捏了捏被角,轻轻抱了他一下。   王琪一手放到朴胜基的头上,用巧劲把他推开,“端进来吧。”   朴胜基去到门口说了句话,很快黄内侍就带着人送了椮汤进来。   王琪看见黄内侍的时候脸色变了变,“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今日是初二了,殿下,您昏迷了五日啊!”朴胜基用勺子搅了搅,一股热气带着淡淡的香气从碗里飘出来,“殿下睡了太久,恐怕是有些糊涂了。”   “嗯,是有些糊涂了,现在是什么年份了?”王琪不动声色地问。   朴胜基虽然觉得奇怪,就算是睡了五日也不至于过了一年啊,但嘴上还是认真地答了,只当王琪是刚刚睁眼,还没有清醒过来。   “行了,你们下去吧。”王琪挥了挥手,让人都出去。   黄内侍带着人出去了,留下朴胜基一个人照顾王琪。   “你也下去吧。”王琪看朴胜基还留着,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他此刻还有些虚弱,也没有发火,“洪林呢?”   “殿下好端端的怎么问起洪将军了?他不是一年前就去了羌城担任先锋队长了吗?”一年前洪林带领大军得胜归来,王琪赐了他将军的称为,封为先锋军首领,已经上任一年有余了。   “先锋队长?孤什么时候……”王琪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一手抚上额头。   “殿下,您怎么了?”朴胜基坐到床沿,双手替王琪轻轻按压着头部的穴位,“是又头疼了?这几日吹了等凉着了?”   “孤没事。”王琪咬了咬牙,忍住头部一抽一抽的剧痛,脑海中仿佛有很多交错的记忆片段来回闪现。   有时候跟在他身边的人是朴胜基,可是有时候又变成了洪林。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分不清楚什么是事情,什么是虚幻了。   “没事,孤没事。”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朴胜基看这人咬紧的下唇也知道不会真的是没事。   朴胜基趁着王琪放松的间隙,又给他喂进去了一勺子的椮汤,“殿下不如再睡一觉吧,臣去看看窗户是否都关好了,等会御医就到了。”   现在这个时候不早不晚,不过御医院里定然是有值班的人在的。   没过多会,便有御医提着药箱子来了,形容有些狼狈,看来恐怕是偷着睡着了,被小侍给叫起来的。   不过这时候也不用计较这么多,虽说是值夜,御医院里,夜里却是多半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夜里大多数人在睡觉,现在宫里又没有哪位娘娘有身子,也没有哪位主子重病,自然更不会有事情了。   至于王琪昏迷,所有的御医会诊都得不出个结论,值夜的那个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了。   可是偏偏就是他偷懒的时候,殿下醒了!   “快来给殿下看看。”朴胜基也不管那御医是如何的狼狈,现在万事都比不上王琪的身体重要。   御医摸了半天的脉,这才颤颤开口,“殿下应是无碍的,不过可以开两副补身的药。”   “那就赶紧去开药吧。”朴胜基其实并不怎么信得过这个御医,但是术业有专攻,他可不会开药,只能姑且先信了他的,让人先熬药给王琪喝上,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效果,相信那御医自己也是知道后果的。   等到御医带着侍从下去煎药,朴胜基又取了一块毛巾来为王琪擦拭,谁知道毛巾还没有触碰到王琪的皮肤就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拦了下来。   “殿下?”朴胜基疑惑地往王琪的方向望去,这种事情一向都是他做的,怎么今天……   “胜基下去休息吧,孤自己来就可以了。”王琪笑得温柔,看得朴胜基一瞬心悸。   “殿下说笑了,胜基还能去哪里呢?”朴胜基想要从王琪手里抽回毛巾,却被王琪给避开,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来。   从入宫一年后起,朴胜基就是在会庆殿中住下的,几年前更是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到了王琪的寝宫之中。   出去休息?他还能去哪里?   当初健龙卫外放之后,健龙宫已经收拾了出来,他的房间早就清理得空空荡荡,后来成为宫内的总管,朴胜基却是没有再给自己另行安排房间的。   这一点,王琪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现在他却让朴胜基……下去休息?   “已经是半夜了,孤现在已经没事了,不弄胜基伺候了。”王琪仿佛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自己用毛巾擦了把脸,随手放到一边打算等会让小侍从拿出去处理。   朴胜基盯着王琪的眼睛看了好久,然后才退了出去。   面上沉寂,心却沉到了谷底。   殿下的行为,太过于荒诞怪异了。   “朴总管,殿下有什么吩咐吗?”黄内侍看见朴胜基推开门,侧头问,“是要换热水?”   “没事,黄内侍,你让人去把偏殿收拾出来吧,我等会过去。”朴胜基摇了摇头,心里还想着刚刚王琪的话,想要从中找出些不对的痕迹。   殿下昏迷之后一直都是他在守着,中间他也为王琪换衣擦身,可以说世界上最熟悉王琪的人就是朴胜基了,他可以确定,王琪并没有被人调包。   毕竟是夜夜都躺在一起的恋人,怎么可能认不出身边的人?   很快黄内侍就差人把偏殿收拾了出来,朴胜基去的时候就连桌子上都已经放上了热茶。   躺在偏殿曾经的床上,朴胜基侧头向靠近窗户的方向望去,在那里曾经放着的,就是王琪送他的那幅画。   朴胜基还记得,画上是两个人在河里一同嬉戏,是他和王琪在竞相争游。   可是现下,事实却是他被王琪赶出了寝宫,那副画也被留在了寝宫里。   朴胜基回想了一下近来自己的表现,并没有想出来有任何地方做得不对。这些年来,他唯一罔顾王琪意思做的事情只有当初皇后娘娘生产遇险时,他选择把消息瞒了下来。可是如今皇后娘娘与世子母子平安,那件事早就该揭过了才是。   想着想着不顺,即便在床上睡了过去,不过睡的也不□□稳,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单独睡觉,总觉得怀里空落落的有些不习惯。   第二是王琪醒过来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许多大臣都请求觐见,却都被朴胜基拦在了大殿外。   “殿下,如今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各位大人都回去吧。”朴胜基一手握着佩剑,身后站着一排宫里的守卫,即便那些大臣想要硬闯,也都无能为力。   当即便有人破口大骂,“朴胜基,我同为高丽臣子,你为何拦着我去见殿下?”   “莫不是你真的囚禁了殿下!若不是你为何不肯放我们进去?”   “妄殿下对你如此之好,你却是狼子野心,快放了殿下。”   叫卖声此起彼伏,往日里朝堂上相互攻讦的大臣,此刻却是一致对着朴胜基大骂。朴胜基站在宫殿门前,寸步不让,任由下面的人出口训斥。   王琪还躺在床上,黄内侍在他身前伺候着,或许是太久没做过这些事,一时还有些手生,“殿下,有大臣堵在大殿外,朴总管已经把人拦下来了。”   “哦,朴总管啊……”王琪恍惚了一下,“你传孤的旨意,招……洪林进宫。”   虽然不解,黄内侍还是屈身应下,“是,殿下。” 第52章 洪林   朴胜基是第一个接到旨意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殿下要招洪林进宫,但是殿下做事总有他的理由,他想不明白只是道行不够,他不需明白,只要按照殿下的旨意办事就好。   殿下的决定总是不会错的。   朴胜基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林焕,林焕考虑了一下把消息传给了原本就与洪林关系较为亲近的几人,他们果真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给洪林带了过去。   “殿下招我入宫?”洪林得到消息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他已经离开王宫快三年了,这个时候殿下招他回宫,真是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在这锦城已经待了三年,去年的时候他听从家族的之一去了锦城大将军的女儿为妻,如今他的妻子正是怀胎六月,眼见着就要生产。   这个时候,若是生变,恐怕不会十分容易就能过去的。   “夫君。”有人推门,挺着大肚小心进门,“今日自从夫君的昔日同僚来了之后,你就一直在书房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曦儿,你怎么来了。”洪林的目光在吴曦的肚子上看了一下,然后才上前去扶着人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要是有什么事情让丫头来唤我过去就是了,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最近不是说胎位不稳吗?还是要小心些。”   吴曦对洪林笑了笑,自从她怀孕以来,这个夫君就像是变了个人,异常的温柔体贴。   一月前,隔壁周家那个娘子也被查出来有了身子,那周小少爷隔日就从那烟花之地中接出来了两个老相好,说是“你现在不方便,好好养胎就是,她们回来正好帮你伺候我”,这样的言论真是字字诛心。   听说就是前几日,周家的娘子因为用了不该的东西,孩子没了。最后查来查去也每个结果,不过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知道是谁做的手脚。   只因为那烟花之地出来的姬子也被查出来有了身子。   这锦城,谁不羡慕她吴曦,就算是有个将军爹爹自从喜爱舞刀弄枪又如何?她怀孕前可以与夫君舞剑对峙,怀孕后夫君又温柔体贴,便是让她做公主,也是不换的。   “夫君整日操劳,我怎么忍得为这些小事打扰你?”吴曦结果身后丫头递过来的托盘,“这是我让小厨房的人炖的补汤,今日你辛苦了,给你好好补一补身子才是。”   洪林那过碗一口就豪放地饮尽,然后对着吴曦笑了笑,“走吧,我陪你回去,或者你想要去园子里走走?”   “今日在床上躺了一天了,如果夫君愿意,我们就去园子里走走吧。”吴曦其实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可是为了孩子,她是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今日还是大夫说可以下床了她才带了丫头来的书房。   “好。”洪林一手扶住吴曦的后腰,一手牵着吴曦的,两人相携走向将军府的园子,身后传来了一些丫头和侍卫讨论的声音,那都是对他们感情的羡艳。   三日后,洪林把事物交给了信任的手下,只身奔赴王城。   锦城距离王城并不近,当初朴胜基可是特意挑选了一个条件好,但是距离王琪最远的城镇,洪林从锦城出发,即便是日夜兼程也花了五天的时间才赶到。   这五日里,朴胜基的日子并不好过。   王琪每日做着君王该做的事情,对于让朴胜基“侍寝”却绝口不提。自从王琪醒过来以后,朴胜基都是在偏殿歇息的,但他的东西却还放在王琪的寝宫中,没有挪动。   洪林到了王城,朴胜基亲自去接待了他。然而从王城到王宫,从宫门到会庆殿,朴胜基并没有发现洪林有任何的异样。   王琪的怪异是从昏迷醒来开始的,而昏迷醒来之后,王琪的第一份就是招洪林入宫,朴胜基觉得洪林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是洪林和往常没有任何差别啊。   然而等到洪林进了宫,朴胜基才知道自己不是多想了。   从世子出生之后,王琪就封了了朴胜基作为世子的师傅,即便现在世子只有一岁,朴胜基还是要花大量的时间来与世子相处,还得给世子讲道理。   现在世子才一岁半不到,虽然会说话,可是却还有很多东西都是听不明白的,不过有朴胜基的悉心教导,他倒是比寻常的两岁左右的孩童要是聪慧一些。   “傅傅……”世子还小,喊不了“师傅”,只能喊一个叠词,听起来和“父父”有些相似,不过就连殿下自己也不在意,其它的人也就不敢质橼了。   “世子今日做了什么,有好好吃饭吗?”朴胜基从奶娘手机接过小世子,放在怀里颠了颠,“重了,这是又长大了。”   “长大!”虽然还不太明事,但是小世子对长大这个词却是十分的映像深刻,因为每日朴胜基都会跟他说。   “对,小世子要快些长大,然后就能够帮你父王了。”朴胜基自然是知道王琪在世子身上投入了多大的心血,不过现在想起来,好似王琪醒来之后就没有提出了过要见一见世子。   以往每日晚膳后,王琪可都是会亲自来看一看小世子的。   “傅傅,想想。”小世子把头埋在朴胜基的脖子上,他虽然小,可是对人的情感却异常的敏锐,即便朴胜基有时候待他十分的严厉,可是只要一哄,立马他就会屁颠屁颠跑过来。   虽然世子只说了两个词,不过朴胜基还是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这段时间他忙着殿下的事情,很久没有来看过小世子,小世子这是想念他。   等到小世子对朴胜基亲亲够了,他开始使劲往朴胜基的身后瞅。   平日朴胜基一半的时候会是和王琪一起来,已经这么多天不见,小世子自然是会想念父亲的。   说起来,虽然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可是小世子和皇后并不亲密,甚至长相也不太相似,反而和王琪像了个十成十。也是因此,才没人怀疑这世小子的血统。   毕竟宫里也不是铁桶一个,朴胜基和王琪的关系自然也是有人知道的。   在世子出生之前,可是又不少的人对这个孩子的来历表示过疑惑,但是在世子的周岁宴上这些留言被狠狠地击碎。   但是却生出了更多的小心思。   原本王琪不亲近后宫,他们都以为是“不行”,可是现在皇后娘娘产下世子,谣言不攻自破,那他们把女儿送进宫里去的动力更加足了。   皇后娘娘不得圣宠,殿下偏爱朴胜基,可是如今朴总管已经张开,没了少时的阴柔秀美,说不定他们的妹妹或者女儿就能独得圣恩呢?   最近可是有不少的要求重新进行选秀。   “世子,今日殿下没有和臣一起来看你。”朴胜基把世子搂在怀里,十分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最近你父王事物繁忙,等过些日子就会来看你了。”   “父父,不想宝宝?”世子的身子在朴胜基怀里拱一拱地,还好他个小力气也不大,要不然恐怕是要把自己给折腾到地上去了。   “殿下也是想念小世子的,只是被事物所累没办法前来探望。”朴胜基抱着世子往殿外的方向走,因为年纪小,怕伤风感冒,平日里小世子都是被拘在殿里,现在阳光正好,可以出去走一走。   “长大!事物!”因为听得多了,小世子脑海中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父王有事物要处理=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没有时间陪他   长大=可以帮助父王处理事物=可以和父王一起=有更多的时间和父王一起   可怜的小世子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当他长大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那个狠心的父王就会把所有的事物都交给他,然后自己带着恋人游山玩水,依旧没有时间陪着他。   不过此时的小世子还想不了这么多,他小小的心思里只知道师傅和父王是对他最好的,他想要永远陪在师傅和父王身边。   “世子长大之后就可以在殿下身边了。”朴胜基并不反驳小世子的想法,他对世子或许是爱屋及乌,也是十分疼爱的。   在外面走了一圈,朴胜基又话语温柔地讲了许多世子根本听不明白的东西,这才把世子放回了宫殿。   小世子看着奶娘毕恭毕敬地送走了师傅,小嘴一憋,差点哭出来。   又要待在寑殿里了,一点都不好玩,师傅和父王下次来看望我是什么时候啊!   离开世子寝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这个时候殿下应该在用晚膳。朴胜基停下脚步,转向了会庆殿的方向快步走去。   一个人用膳食确实无趣,不若去寻了殿下一起,在殿下昏迷之前他们可是一直都一起用膳的。 第53章 消愁   “朴总管。”黄内侍在会庆殿大门守着,看见朴胜基来了伸手把人拦下,“殿下说今日不见外人。”   “不见外人?”朴胜基被拦下来的时候还有些呆愣,会庆殿对他而言比自己家还熟悉,什么时候他竟然成了外人?   “对,殿下今日早晨就吩咐了。”黄内侍不肯让朴胜基进去,在朴胜基看不了的地方用包含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殿下还说了,朴总管多年为高丽操劳不曾休沐,今日起给您放十日假,让你回家好好休息。”   原本听见自己成了外人朴胜基就已经足够震惊,没想到这第二个消息会让他更为意外。   休假?   十日?   是因为洪林进宫了吗?   “殿下在处理事物吗?天色已晚,不若让殿下先用膳吧。”朴胜基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宫人,他们都警惕地看着他,好像他会硬闯一般,着实有些好笑。   “殿下正在用晚膳。”黄内侍幽幽叹了一口气,“朴总管,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回去歇着吧,等殿下想您的时候自然会宣您进宫了。”   “殿下……是一个人用膳?”朴胜基根本就没有听清黄内侍后半句话,殿下既然在用膳,为什么还不让他进去陪着呢?虽说殿下威仪无双,可是他却知道殿下有挑食的小毛病。   以前每次膳食中有青菜的时候,他都是百般哄着才让殿下多少用一些。   “朴总管,您还是别问了,殿下今日事物繁多,恐怕是没有时间见您了。”黄内侍态度十分强硬,就是要把朴胜基拦下来。   “既然是殿下的旨意,那我就回家去看看。”朴胜基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握住佩剑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青劲爆起,十分吓人。   “朴总管能这么想也是好的。”黄内侍看朴胜基这样子,知道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里也说不上来高不高兴。   黄内侍看着殿下长大,对于殿下的所有命令都绝对拥护,对于朴胜基和王琪的事情他当然也一清二楚。   如果就这样,殿下喜欢男人,黄内侍一直觉得朴胜基也很好,只要殿下喜欢,殿下高兴就好。   朴胜基是殿下的臣子,为君王排忧解难原本就是臣子的职业。后来黄内侍从朴胜基眼中看到了对王琪的情谊,那不过是锦上添花,有更好,没有却也无所谓。   如今殿下不想见朴胜基,也许是厌弃了,也许是腻歪了,他都有义务把人拦下来。   黄内侍看着殿前说着要顺从殿下的命令离开,却是握紧配剑仿佛下一秒就要硬闯的朴胜基,脸色渐渐有些阴沉了下来,“朴总管,难道你要抗旨吗?”   “黄内侍,我告退。”每一个字,朴胜基都说得缓慢,仿佛下一秒就有人推开殿门让他进去。   可是没有,等他说完,紧闭的大门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曾经对他毫不设防的地方,现在已经无权随意踏入。   会庆殿内,王琪与洪林隔了一段距离对坐。   “不知道殿下突然招臣回宫所谓何事?”在王琪探寻的目光下,洪林一动不动,按照规律行礼用膳。   面前摆着的是宫里最出色的膳食,曾经他也渴望过,可是在如今的他看来还不如边疆锦城的粗茶淡饭,至少有妻儿相伴。   “难道无事孤便不能让你回来?”王琪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碗里就看见了裸丨露出来的鱼刺,顿时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他爱吃鱼肉却极其不会挑刺,以往都是朴胜基挑好了送到他嘴边的。   把鱼肉放到一边,王琪只好夹了一筷子不那么讨厌的凉菜放进嘴里咀嚼。   “殿下想要招臣回宫自然是不需要理由的。”洪林面前的东西可以说是纹丝未动,王琪一反问他就在旁边跪了下来,“只是臣妻子如今正好怀孕七月,臣希望能够赶在妻子生产前回到家里,与她一同迎接孩儿。”   说到孩子的事情,便是王琪也忍不住心里一软。   他记得他也有个孩子,如今才一岁多,他这几日忙着确认一些东西,竟然是都没有去探望。   想着那个会软软地扑在他怀里叫“父父”的小人,王琪心情都好上了两分。   “洪将军如今也是成家立业,十分幸福了。”王琪看着下面那人脸色如常,心里怀疑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也许不应该把这个人找回来,任由他在边关娶妻生子。   “殿下,臣已经决定驻扎在锦城,守护一方百姓,还望殿下允许。”洪林对于自己今后的事明显是有早做打算的。   娶了城守的女儿,费了大力气练兵,他自然是有在锦城扎根的打算。   “你有这样的愿望,孤心里甚是欣慰。”王琪举杯小饮一口,看着洪林的面容略微发愣。   是不一样了。   “臣要多谢殿下给臣这个机会。”洪林在位置上行了一个谢礼,“臣当初入宫的时候就说过,愿意为殿下献出一切,如今只是守卫高丽的疆土,算不得什么。”   “没想到当初孤随意问的一句话,你们还记得。”王琪笑了笑,放下了杯子不再饮酒。   会庆殿中还有饭菜的香味在空中飘荡,但是用膳的两人确实各有心思,桌上的佳肴只有放在近前的寥寥几样被动过。   若是朴胜基在,怕是会用尽诸般手段哄他多吃一点吧?   王琪看着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肴,心里就突然想到了往日与朴胜基一起用饭的场景。不管他是否乐意,那个人总是有办法哄他多用一碗米饭。   “殿下,朴总管出宫了。”黄内侍推开门,在朴胜基走后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王琪。虽然进来殿下对朴胜基是有些疏远,可是那么多年过来,黄内侍也知道殿下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怕是朴胜基做了什么让殿下不喜的事情吧。   “孤知道了,你退下吧。”王琪姿势不变,内心深处却叹了一口气,现在他整个人都还是混乱着,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朴胜基   属于两个王琪的记忆在脑海中交错融合,面对上一世的“情人”洪林他已经可以心如止水,可是面对这一世的“恋人”朴胜基,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所以他只好暂时避而不见。   和洪林一起用过了晚膳,王琪便让人带了洪林下去,等到明日一早他便出宫回去锦城了。   至于朴胜基,他还得再想想,每次只要一涉及到有关这个人的事情,王琪就觉得自己总是会失了分寸。   朴胜基在会庆殿的殿门之前并没有与黄内侍僵持多久,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带着佩剑只身就出了宫门。   守宫门的人都是朴胜基手下的,自然不会对他进行阻拦,因此朴胜基顺利的出了宫门,就连腰牌都没有拿出来。   这还是朴胜基第一次这么晚闲着无事出宫,他在宫外并没有置办别院,以往绝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宫里,少数时间不在宫里也是回的朴府。   可是今天他这么的狼狈,怎么能够回去然后父亲操心呢?   朴胜基顺着宫门前的大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走出了不少距离才停下来。   要不,去找个地方先凑和一晚上吧。朴胜基记得城西有不少的酒肆,整夜都是开着门的,还有酒鬼在里面一喝就是一整夜的。   这么想着,朴胜基脚步一转,就向城西走去。   “官爷,您要喝什么!”有小二哥殷勤地为朴胜基擦了面前的桌子,“小店里有不少的酒,还有酱肉,吃过的人都说好吃哩。”   “给我打二两清酒和半斤酱肉吧。”朴胜基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银锭子放到桌子上,“顺便再来几个馒头。”   他出宫太晚没有用饭,又走了这么久,早就是饥肠辘辘。   “好嘞。”店小二很快就把朴胜基要的东西送了过来,然后便退到一边不再打扰。做了这么多年的店小二,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点。   今天夜里酒肆只有三桌客人,朴胜基就着酱肉吃了馒头,然后一粒一粒数着花生米下酒。   另外两桌有一桌的客人在吃饱喝足之后陆陆续续就走掉了,另外一桌子只有四个人,其中两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剩下两个还在谈笑着,不时还叫店小二过去调笑两句。   这就是王城里的普通百姓吗。   酒肆的清酒比不上宫里的,加上朴胜基又并不好这杯中之物,仅是二两清酒并一碟子的花生米他就吃了整夜。   等到东边蒙蒙亮的时候,朴胜基拿了佩剑,除了刚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两下,很自然地出了酒肆。   这个时候,糕点铺子应该是开门了,不如先买一份糕点给周府送去,然后再带一些回家去。   朴老爷就算是嘴上不说可是朴胜基还是能够看出来的,每次他带回去的东西,朴老爷都是极为喜爱的。 第54章 前世   朴胜基拎着糕点回到朴府的时候,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人等在了那里。   “少爷!您回来了啊!”是尹永。   “你怎么在这里?”朴胜基推开门进去,尹永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少爷,是老爷让我等着的,老爷说你今天可能会回来,我这不就正好等着了吗!”尹永已经很久   没有见过朴胜基了,上一次还是小姐大婚的时候。   那时候府上忙,少爷也走得急,根本就没有见上。   “是父亲让你来等的,你等了很久了吧。”朴胜基没想到朴老爷会让尹永在门口等着,也不知道是   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尹永今日是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接到了朴老爷的消息等在了大门前,不过他开口却说,“没有多久   ,我原本还以为少爷回来正好能赶上吃午饭呢。”   尹永小时候就是朴胜基的长随,后来朴胜基进宫他便留在了朴府做事,如今已是一个小总管,专门   负责朴胜基的事情。   “行,送点东西到房间去,我先去见过父亲。”那些清酒和花生量少又不顶饿,朴胜基也早就饿了   。   今日朴老爷正好是休沐,朴胜基随手拦了个下人便问出来了朴老爷的去处。   “回来了,这是去哪里过了一夜?”朴老爷坐在湖边,面前放着鱼竿。   “父亲,家里的小湖根本就没有养鱼。”朴胜基看着朴老爷一阵无奈,“若是您喜欢垂钓,不如今   日我陪您去郊外的小庄子上玩玩。”   “唉,那太远了,不去,不去。”朴老爷子摆摆手,继续看着自己那捡漏的鱼竿,“我在这里也能   钓上来鱼的。”   “父亲,家里池塘没有养鱼。”朴胜基上前去把坐在石凳上的朴老爷扶起来,许久不见,一不注意   ,没想到父亲都已经这么老了。   突然的,朴胜基觉得鼻头有些发酸,不知不觉间,父亲已经老去了。   “所以我就钓不起来鱼了吗?”朴老爷甩了甩鱼竿,收了起来,“既然知道钓不了鱼,你为什么不   换个地方。”   朴胜基初时没听出来什么,等到仔细去想,却有些明悟。   朴老爷这是在教训他吧,宫里的事情老爷子一定是知道了,这是要劝他换个地方?   不,不一样的,宫里有殿下啊,怎么能够换地方呢?   他钓鱼的池子中可不是空的,还有一条大鱼。   也是他想要的鱼。   “父亲,我不会在没有鱼的池子里钓鱼的。”朴胜基上前帮着朴老爷把东西收起来,然后扶着老爷   子回房间换掉已经带了湿气的衣服。   又陪着朴老爷一直待到用过午饭,朴胜基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午睡。   再怎么经过训练,他也是个人;只要是个人就有睡觉的需求,整整15个时辰没有休息,朴胜基早就   精疲力尽了。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就算是等到了晚膳的时候,朴胜基还没有醒过来。   尹永最先发现异样,可是他只当朴胜基是太过劳累,并没有当回事,只觉得少爷等会就要醒来。   可是等到晚膳摆好了,尹永怎么都把人叫不醒的时候,他才慌张地奔了出去,顿时惊动了府上大半   的人。   就连周清,都带着朴智孝回了朴府――从殿下醒过来之后周清就被放了出来,在牢里他的待遇也不   算差。   “大夫怎么说?”朴老爷在朴胜基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朴智孝在周清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小腹微   微凸起。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是受伤了吗?”朴智孝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和周清交握着。   自从嫁到周清府上去之后,上面没有公婆压着,下面有无数丫头小厮伺候着,中间还有周清和朴胜   基一直宠着,朴智孝的天真可爱是一点都没有变。   如今有了身子,整个人温婉了下来,别带一股子韵味。   “公子的脉象正常,不过身上似乎有些酒气,莫不是喝醉了?”那大夫摸着自己的白胡子,摇了摇   头,“老夫医术浅薄,看不出什么问题。”   “不可能是醉酒,他上午回来的时候还意识清醒着,怎么会醉?”朴老爷早就派人去朴胜基饮酒的   酒肆里查过了,二两清酒,根本不可能让朴胜基“喝醉”。   店小二和酒肆的掌柜都在一旁立着,不敢擅自离开,就怕床上那位少爷出了什么事这朴府要找他们   的霉头。   大夫把手颤颤巍巍地从朴胜基地腕子上收回来,也不敢喘大气。这床上躺着的人可是朴府的小公子   ,要真是再也醒不过来,恐怕他也是会被迁怒的吧?   “行了,叫下人去炖一碗醒酒汤过来,如果真的是醉酒,希望能有些作用。”朴老爷让人把大夫送了回去,但是那两个酒肆的人却没有放回去。他也让人查了,那酒肆在王城里开了这么些年,从来也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但是谁知道是不是有谁看不惯他才对他儿子下手的?   或者,这次就是有人想要让朴胜基再也醒不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朴老爷只以为是一种奇特的□□,虽说高丽少有毒物,但是听说在遥远的元庭有不少奇特的东西,若真是有人要用那东西来对付他的儿子,他还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很快就有人送来了醒酒汤给朴胜基灌了下去,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成效。   当天夜里,朴府除了朴胜基,其他人都没有睡着。   而王宫里,也是整夜的灯火通明。   作业皇后娘娘在晚膳时突然晕了过去,所有的御医都出动了,围在中殿中不敢动。   这几年来,这中殿可以说是药香不断,宝塔矢理的身子本就虚弱,前几日被王琪那事情又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现下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就算是这几日拖了过去,也是时日无多。这结论一经得出,所有的御医都不敢有动作,只等着王琪发话。   “皇后娘娘怎么样了?”王琪从御医的脸上也猜出来了大半,对于宝塔矢理,他醒过来之后也探望过两次,不过那时候宝塔矢理已经躺在了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根本让他无法和记忆中那个明亮鲜丽的女子联系起来。   关于他的皇后,他有敬重,有怜惜,甚至是还有埋怨,但是他是没有恨的。   上一世三个人纠纠缠缠,如今看来都是笑话。   是他的执念太深,才促成了最后的结局。而这一世,他从最开始便规避掉了那个让他失常的根源,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回禀殿下,皇后娘娘身体虚弱,恐怕已经是弥留之际了。”还是那个白着胡子抖着腿的老太医,他是太医院的头子,这种时候也只有他说话才有分量。   “孤知道了,你们下去给皇后熬药吧。”王琪并没有冲着他们发火,或许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王琪出奇地冷静。   听见王琪的话,御医们不敢久留,一个接一个地出了大殿,然而他们也不敢走远,只能在附近站着等待传唤。   而关于皇后娘娘病重的消息,在王琪的力压之下,竟然也没有传开,宫门紧闭,别说消息了,就是风都吹不出去。   朴府里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得到消息。   朴老爷不是没有想过要去宫里请求殿下让御医为朴胜基医治,可是想想朴胜基现在的样子,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都没见着宫里有人来问消息,殿下恐怕是对他这个儿子厌倦了。恐怕他就是让人去问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殿下如果真是对朴胜基嫌恶了,不如就此改正这个错误?   这么想着,朴老爷因为朴胜基一直没有醒过来,对王宫的关注也变少了,以至于等到宫中传来了噩耗才知道皇后娘娘命悬一线的消息。   朴胜基一直睡了三日,只每日有人用熬得浓稠的汤水给他灌进去维持身体的机能,不然怕是早就虚弱无比。   朴胜基知道自己睡着了,从睡着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梦,一个分厂奇特的梦。   梦里有很多东西都和他知道的一样,有很多却是不一样的。   譬如,当年母亲难产一尸两命,没过多久父亲也跟着去了。可是在同样的时间,殿下依旧甄选了健龙卫,他同样是其中最用功最刻苦的那个。   然而,殿下的目光似乎总是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殿下看到的人不是他,任由他怎么努力,殿下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一个人,洪林。   朴胜基无数次想要在王琪一个人落寞的时候上前去抱住他,可是他如何努力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看着自己站在王琪三尺之外,恭敬地行李,然后退下去。   朴胜基看着王琪和殿下柔情蜜意,只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撕裂成无数的碎片,可是等他回过神来,他还是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后来,是洪林的背叛,可是他没想到,就在殿下已经原谅那个人的时候,洪林竟然还敢提着剑与殿下相对,直到那应该是他的佩剑被洪林握着刺入了王琪的胸口。   “不……”朴胜基陡然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淡蓝,这是他床铺的颜色。   原来,是个梦?   那,殿下近来的异样是为什么?殿下为什么要突然招洪林回王城?   还有最后,殿下是死了吗?那么痛苦,那么无奈。   此刻,王宫中敲响了丧钟。   “咚——”   钟声传来,直到最后一声停歇,王城里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换上素白的衣裳。   皇后娘娘,去了。 第55章 安厝   朴胜基醒过来,最高兴的人就是朴老爷和朴智孝,然而宫里刚刚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过世,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大张旗鼓的庆祝的。朴老爷只能让大夫给朴胜基多开了些补身子的药,而那两个酒肆的掌柜和小二自然也是放回去了,还赔了不少银钱压惊。   “掌柜的,你说那朴少爷怎么会突然就睡这么三天啊?”小二跟在掌柜后面,有些不明不白。朴胜基是他接待的客人,他可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风度翩翩给钱又大方的公子,所以上的酒也是最好的。   “那朴少爷到酒肆里来,你拿的什么酒给他啊?”掌柜揣着手走在前头,脚步平稳,怀里放着朴府补偿的银子,一点也不为酒肆开门的事情着急。   小二挠了挠头,“我就把店里最好的酒拿出去了啊。”那是掌柜放在酒柜最上头的,用一个小罐子装起来,那天他觉得朴胜基人不错,就取了罐子里的酒到给他。   那酒并不烈啊,店小二自己还特意闻了闻,十分的清香,是难得一见的好酒才对。   “所以朴少爷睡了这么久啊。”掌柜伸手拍了店小二一巴掌,“你这个月的工钱都没了。”   “啊?”店小二愣在原地,等到掌柜快走不见了才猛地跳起,赶紧追了上去,“为什么又要扣我的工钱啊?我可是有很认真的做事的!”   掌柜在前面摇了摇头,心里却是滴血。   那可是他花了不少时间酿的千日醉,才酿好只是拿了一小罐子出来想要过段时间尝尝,没想到,竟然是便宜了外人。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自认倒霉,至于后面那个店小二,就让他晚上多补偿一下吧。   朴胜基醒过来之后十分平静,他显示对父亲和妹妹表示自己没事,而后让人给周清送了消息。从皇后去世的消息传开,已经有不少的官员陆陆续续地赶往宫里去了。   就连朴胜基,按照规矩都是要去的。不过他刚刚醒过来,只能往宫里递了病假,推迟入宫的时间。   自从朴胜基醒来之后,朴老爷也换了官服进宫去,朴胜基一个人在朴府里,整日也无事可做,那睡着的三日里所做的梦境一遍一遍出现在脑海之中,让朴胜基想要不去在意都不行。   可是梦里的场景太过于逼真,仿佛真的发生过一般。然而朴胜基有十分清楚,朴智孝的存在就是那些事情最大的反证。   然而,朴胜基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多得了一日的休息,朴胜基在第二日一早就出了府,即使他有王琪亲自嘱咐的“休假”,但是如今官员带着亲眷,就是王室宗族也都到了宫里去祭奠皇后娘娘,宫里守卫的工作就是更加的重要了。   作为侍卫总管,朴胜基自然是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擅离职守的。   王宫里离了朴胜基还有许多的副手,在朴胜基回去的时候宫中的守卫井井有条,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意外。   一回去,朴胜基就着急了所有的将领讨论关于王城这段时间的防卫,甚至给各个边城,尤其是海防和与元庭临接的边城都发去消息。让他们进来都要打起精神,格外注意。   谁都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袭击,毕竟皇后大丧,时政不稳,而皇后又是元庭公主,说不定元庭就会认为是高丽的人害死了皇后从而出兵讨伐呢?   不过,元庭的军队没来,倒是海防的边城被沿海的贼寇袭击了不少次,很快便又一封封的信件送到了王琪的案头。   “这次是哪里?”王琪从黄内侍手里接过信件,随口一问。   “殿下,是盐城。”黄内侍低着头不去看王琪,自从殿下醒过来之后,变化有些太大了,让他到现在都还没有适应。   盐城?   王琪记得这个地方,当初朴胜基就是去了一趟盐城回来,突然就答应了和他在一起,据说宋浩轩在朴胜基的推荐下也去了盐城,“伤亡怎么样?”   “据说是抵挡住了两波海寇的进宫,因为军队赶到及时,伤亡并不大。”黄内侍回忆着信使说的话,一字不落全都告诉了王琪。   王琪把信件仔细看了一遍,无外乎是要人,要钱,要粮草,经过一年的修生养息,王琪好不容易通过各种手段才让国库丰盈了起来,这次各个边城的信件一到,恐怕又得空虚下去了。   然而国防兹事体大,万万不可荒废,王琪最终还是开了国库,取了足够的粮草和银钱,让人送到盐城去。至于押送物资的人选,王琪在再三思量之后,暂定为……朴胜基。   王琪做好了决定,但是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宝塔矢理的后事需要料理,皇后的陵墓需要修建,还有后宫的其他人以及世子需要安置……   或许是真的忙碌,或许王琪根本不想要提起,自从朴胜基离开王宫之后,王琪因为宝塔矢理的事情一直忙碌着,没有丝毫空闲的时间去思考朴胜基的问题。   而朴胜基呢?   从朴府睡了三日才醒来的事情他一直瞒着周围的同僚,又因为近来皇后娘娘大丧很少有人关注宫外的事情,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知道朴胜基回到朴府之后睡了三日,只听得说他是病了一场。   自醒来之后,朴胜基觉得自己明显是有些变了,或许别人发现不了,可是他自己却能十分清楚地感觉到。   他被梦里的事情影响了。   朴胜基最开始是感到迷茫,迷茫之后便是恐慌。他害怕自己变成梦里的那个样子,那个朴胜基根本就不是他,他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殿下死在别人的刀下。   哪怕是殿下的命令都不可以。   他对殿下……那是爱啊。   朴胜基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殿下的感情,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他更知道自己之后该如何去做。   他不想要成为梦里那样的人,那就阻止他好了。   如果,待在殿下身边会让他改变,那他……离开吧。   可是要离开又谈何容易,有谁见过离开水的鱼,离开天空的鸟,离开殿下的朴胜基难道就不会变了吗?   虽然还没有下定决定要离开,但是朴胜基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把自己手上的东西都分给手下的人去做,他培养了几个能够接替自己位置的人。原本他想的是自己可以摆脱事物,专心陪着殿下教导世子,没想到如今却是为了离开。   还没等朴胜基考虑清楚,皇后宝塔矢理停灵的日子就慢慢过去了,到了出殡的时候了。   而等到宝塔矢理的尸体下葬完毕,朴胜基接到了从宫里传来的旨意。   是黄内侍亲自送来的。   “朴胜基即日起立刻启程,带领三万守军及军饷粮草前往盐城增援,不得有误。”黄内侍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朴胜基的时候,忍不住对着他叹了口气,然后从怀里掏了一张被折成几折的纸出来交给他。   朴胜基把东西收好,并没有直接打开看,直到人都走光了这才到书房把那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   那是一副画,或者说,曾经是一副画。   是那副殿下赠与他的小流嬉戏图,曾经被他裱好放在房间里每日都要擦上两次的宝贝。   只是不知道,这幅画,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朴胜基小心翼翼地打开它就是为了不将它损坏,却没想到这画早就不是他离开时的模样了。   画纸是极好的,朴胜基还记得殿下画画用的纸都是上好的宣纸,原本便不是那么容易被损坏的,可是现在,这幅画的正中却是多了一道列横,正好横在两人中间。   这是想要再无关系的意思吗?   朴胜基想要摸一摸,又怕把那裂痕给碰大了,几次伸手都收了回来。想要把画直接弃在书桌之上,却又怎么都放不开手。   整个人,似乎都不受控制了呢。   “殿下……殿下,您到底想要怎样啊。”朴胜基把话音压在喉咙中,想要喷薄而出却又把它狠狠压抑住,只能发出仿佛野兽嘶吼一般的声音。   整夜,朴胜基就在书房里对着破损的画作发呆,直到天际微明才回了房间收拾东西。   他,还需要带着粮草和士兵去盐城支援。   或许这就是殿下的意思,让他离开,让他走远一点,然后……是不是再也不用回去了?   朴胜基想到似乎很久没有听到洪林的消息了,在离开之前派人去打探,却是什么都没有。或许,那人就想他曾经一样,正待在殿下的身侧,两人一同用膳一同安寝。   根本就没有他朴胜基什么事情,不过,是错位了。   所以,梦里的事情才是真的吗?   朴胜基突然想到曾经元庭来的夫子告诉他的故事,庄周梦蝶。   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呢? 第56章 盐城   朴胜基整理了军队,发现林焕竟然也在这支队伍里,这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把林焕叫到自己身边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后才带着大军出发。   出发之前,朴胜基回头看了王宫的方向,然而距离太远,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知道那个方向上有他爱的人。   至于那个人还爱不爱他,朴胜基已经不敢确定了。   而王宫里,王琪正在书房里批着呈。   “走了吗?”王琪一个呈批了大约有一刻钟了,可是却是拿着朱笔,一个字都没有落下去。   “大军已经出发了。”黄内侍立侍在一边,听见王琪的问题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大军应该已经离开王城的范围了。”   “已经离开了啊。”王琪放下手里的笔,往大军离开的方向望去,如果视线足够长,或许能够与朴胜基回望的那一眼撞上。   不过有些可惜,这中间的距离过于遥远,无法把他的心意送达。   王琪放下笔站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腰背,果真是被宠着的人都娇惯。   以前的他即使坐着批上一天的呈也不会如同这样腰断了般的难受,也是朴胜基“胡闹”,每次都会盯着,过一段时间就让他起身动一动,每过上几日还会用极其舒适的手法为他推拿按摩。   这按摩停了没几日,腰背就开始闹腾了。   “殿下是身子不适吗?”黄内侍跟在王琪身后,看他艰难地用手捶着腰,“不如让人来为您按摩一下吧。”   “算了,还有那许多呈没看完,时间不够。”王琪拒绝了黄内侍的提议,等腰上的感觉好些之后就又回了自己的位置。   国不可一日无君,说的是国家不能一天没有主政拿主意的人。   朝堂之上刚刚经过了清理,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如果他作为君王再偷些懒,高丽岂不是要乱?   王琪坐下继续处理事务,可是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这还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对着呈发呆,直到黄内侍催促他歇息了,都还没有批完一份呈。   床上空荡荡的,以往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床有这样大。以前和洪林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虽然睡的是同一张床,但是两人一人躺一边,即便是没了一个,对另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朴胜基……   这人真是个混蛋,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是不老实,总是要抱着东西才能安静下来。   现在朴胜基不在,没人抱着,夜里总归是有些冷了。   *   朴胜基这次出行,花了小半月的时间才和大军一起到了盐城。大军行进的速度太慢,朴胜基并没有带着人先行,原本一人一骑只需要三天的路程硬生生被拖了十来天。   都将军带着人马亲自到了距离盐城十里外的地方迎接朴胜基,顺便接手了押运粮草和军饷的事务。   “朴将军年少有为啊。”都将军和当初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豪迈无比,一上来就给朴胜基一个熊抱,用力拍了朴胜基地背部。   忍住生疼的背,朴胜基笑着推开了都将军,“都将军别来无恙啊。”   “当初你留下来的方法可是不错,不过盐城多雨,有时候雨天那狼烟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过,贼寇也是极少在雨天来犯的,他们的船也经不起大雨的袭击。”都将军对朴胜基十分有好感,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当初朴胜基留下的狼烟。   “只要能够得用就好。”朴胜基当初也只是想要试一试,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   跟都将军接过头,朴胜基把带来的人都安置在了盐城原本的军营之中。虽说进来战死了不少的士兵,但是朴胜基带来的三万人一进去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为了表示郑重,都将军派人给朴胜基单独收拾出来了一个营房,朴胜基也不推脱,带着林焕和另外两名副将直接就住了进去。   大帐中,都将军坐在首位,朴胜基坐在次席,后面依次林焕和朴胜基地副将,另一面坐着的就是都将军的心腹。   “朴将军,前日海寇刚刚来盐城偷袭了一番,老渔民告诉我们说最近几日还上必定有大浪,应该能够好好歇歇了。”都将军手里端着一碗水,最近战事频繁,他已经颁布了禁酒令,自然他也得遵守的。   “如此正好让士兵们休息休息,这些日子长途跋涉,如果一来就是恶战恐怕效果也不是很好。”朴胜基举起面前的碗和都将军遥遥相对,然后一饮而尽。   “这白水一点味道都没有,等到战事结束,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和朴将军大饮一场,不醉不归!”都将军擦了一把嘴,有些嫌弃。   “好,等到战事过去,朴胜基一定与将军不醉不归!”朴胜基笑着应下,和赌将军约定好时间。   因为战事吃紧,这接风洗尘的小宴没多久就都散了,朴胜基带着人回了营房。   他虽然说是殿下派来的人,头上顶了个将军的名头,但是若真说起对着战场的了解,恐怕还是都将军更为深入,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心思要去与都将军争夺军权。   战士们都是高丽的好男儿,如果因为都将军的指挥能够在战场上多保住几个人,那他朴胜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没过两日,海上果然出现了大风大浪,朴胜基寻了老渔民问过,这至少得持续五日才会停下。   问清楚了事情,朴胜基向都将军告了假,带着林焕直接去了盐城。   盐城近海,但是却还有一大段的距离,海上的风浪对盐城并没有什么影响,朴胜基和林焕出发得早,一路骑着马,到城门的时候连集市都还没有开始,只有星星散散的小贩在走动。   “胜基哥,咱们去哪里啊?”林焕翻身下马,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朴胜基会向都将军提议来盐城看看,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盐城也没有什么东西才对。   “随便逛逛,我上次在盐城看上了一个荷包,不知道还有没有……”朴胜基上次因为海寇的突袭并没有把那龙纹黑荷包买下来,后来又因为受伤的原因一直待在军营之中,这一次有了机会,自然是想要看看的。   虽然……或许那荷包买来也只能当个摆设。   “咦,是三年前的那次吗?”林焕没有想到朴胜基竟然对一个荷包记得这么清楚,上一次来盐城,那可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们还在宫里当着健龙卫,每日的任务就是巡逻皇宫,保卫殿下的安全。   “是啊,原本我想买下来的,可是后来海寇袭击,我只好先去城门,后来就没有再看见了。”当时朴胜基就觉得那荷包和王琪十分相配,若是这一次能够再看见,也算得上是缘分。   林焕听朴胜基把那荷包的样式描述一次之后,两人便在集市上仔仔细细地找了起来。   盐城近海,有不少的商贩能够从来往的商船上买到好东西,然后在城中的店里出售,赚取其中的差价,也有不少的小贩,是在商铺挑剩下之后才上去的。   那些东西虽然比不上店铺里的精美,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从头看到尾,都没能发现相似的荷包,朴胜基只好先带着林焕寻了一家客栈开了两个房间,先行住下。   因为不确定需要在盐城待多久,朴胜基便先付了十天的房钱。   接下来七日,朴胜基带着林焕除了花时间去海边观察,大多数时候都在城内的集市上转悠,然而对于朴胜基印象中的那种荷包。   “胜基哥,我看恐怕是没有了,毕竟那是三年前的款式,或许是卖光了。”林焕看了看天色,劝说道,“如果胜基哥你还记得样子,不去回去让宫里的绣女做一个出来。”   “你先回去吧,我再看看,晚膳前一定回去。”朴胜基不是没有想过让宫里的人做,可是他的丹青有些拿不出手,三年前他就试过了,照着他画的东西做出来的荷包和他看见的那个根本就不一样。   不仅是不一样,完全是有着天壤之别。   朴胜基在林焕离开之后又去了盐城的夜市,虽说近来海寇来得频繁了些,但是夜市上还是有不少的人。   因为有着目标,朴胜基在人群里穿梭的速度飞快,目光从一个又一个的小摊上略过,确定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换下一家。   ·   林焕回到下榻的客栈,在大堂里随意点了两个菜,抓着佩剑冲着门口发起呆来。   胜基哥不知道怎么回事,偏偏要找一个不知道多久以前看见过的荷包,为此在盐城已经待了快十天了,都将军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可是特意说过,海风一停,海寇必来的。   突然,林焕的瞳孔收缩,死死盯在一张脸上。 第57章 殿下   来人似乎感受到了林焕的目光,直接走了过去。   林焕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在盐城看到了殿下!   “您……您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这里危险……”林焕喉咙发紧,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难道还有去不得的地方?”王琪在朴胜基对面坐下,身后跟的除了黄内侍坐在了他旁边,其他人都去了另外一桌。   林焕还没从震惊过回过神来,就这么看着王琪坐下,然后招来店小二加了两幅碗筷和几个菜。   直到菜都送了上来,林焕才回过神来,“殿……少爷,这几日盐城恐怕有海寇要来,您还是早些离开吧。”   “你们都能在这盐城待着,还有这么多的百姓,我怎么就待不得了?”王琪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菜叶,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了。   这菜叶的味道并不怎么好吃啊。   盐城靠海,土地也多为盐碱地,这些菜叶多半是从其他地方送来的,自然是比不上宫里的新鲜美味。   “少爷您还是早些离开吧。”林焕的手不自觉地落到了佩剑之上,这盐城距离王城的距离这么遥远,也不知道殿下为何要千里迢迢来这里。   盐城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没关系,你们难道还不能保护我了吗?”王琪并不怎么在意,他来得时候也带了几个护卫,这是朴胜基挑出来放在他身边的,对于这几个人,他也十分信任。   再者,王琪自身的武功也不错,虽然他成年后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处理事务之上,但是他在剑术上的天赋也极高,朴胜基小时候不也是接受了他的教导的么?   林焕也知道自己说话是无用的,只能暗里提高警惕,对周围的环境观察得更加仔细了。   *   朴胜基在夜市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见卖荷包的地方就进去看看。   夜市上有不少人也在挑着荷包看,然而那些人多是写大姑娘、新媳妇,朴胜基最开始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过看得多了也就放开了。   “还有半条街了,看完就回去吧。”朴胜基从一群人中挣脱出来,看向后面还没有看过的铺子,猜测今日恐怕又要无功而返。   朴胜基和几个扎着小鞭子的姑娘擦身而过,为了避开前面明显兴奋的小姑年,他只得往旁边躲避,差点撞到旁边的小摊子。   “抱歉。”朴胜基对着店家笑了笑,随意说了两句话,“今夜人比较多啊。”   “是啊。”卖家也是个和善的,出来捡起被朴胜基的衣角带到地上去的几个小玩意,对朴胜基摆了摆头,“应该是冲着商船来的,前天还上的风暴一停,就有船靠岸了,昨日各个商铺就去淘过货了,今天你没发现多了许多新鲜玩意吗?”   “原来是这样啊。”朴胜基点点头,他是知道有商船靠岸的,但是没想到今夜的夜市也会和它扯上关系。不过,既然有商船靠岸,说不定就有人带来了他记忆中的那个荷包呢?   朴胜基帮着卖家一起把小摊上的东西都整理好,然后继续往下逛着。   也许是命中注定,也许是运气使然,他竟然真的在结尾的一个挑夫手里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黑色龙纹荷包。   朴胜基花了几文钱就从那挑夫手里买到了荷包,他小心翼翼地把荷包收到胸口处放好,然后避开人群从小路回了客栈。   这时候已经不早了,林焕应该是已经吃过晚饭了,他等会去买两个包子吃吧。   朴胜基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些有的没的,很快就到了客栈。然而一到客栈,还没有进门他就呆住了。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朴胜基迅速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什么威胁之后直直走到了王琪身边空余的位置坐下。   “您怎么会来这里。”一坐下,他就问了和林焕一样的问题。   “宫里烦闷,我也想出来走走看看。”王琪露出一个笑容,眼睛里仿佛落下了星子,“盐城是我高丽的城市,我自然要来看看的。”   这场景有些熟悉,让王琪一阵恍惚,不过很快就把那点熟悉感给丢了出去。   的确是发生过,那还是当初洪林第一次出去调查的时候,他因为放心不下跟了过去。那个时候他怎么说的来着?好像也是这样,宫里烦闷。   世人都说王宫金雕玉砌,可是那些人又哪里知道宫里的压抑?那些阴谋算计,都快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了。   不过自从上次整顿过一次之后,如今朝堂上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有些有私心的官员,但是比起王琪刚刚接手王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您如果觉得宫里闷,也不该来这种危险的地方。”朴胜基一只手握着剑,根本不敢放松。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没有拿剑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在盐城看见了殿下……殿下这是为他而来吗?   虽然知道极大的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可是朴胜基还是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王琪微微侧过身子面相朴胜基,双眼发光,仿佛落了星子,“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你不是说也在这里吗?难道你认为自己不能保护我?”   既然人已经来了,朴胜基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将人赶走,只能和林焕一起警戒起来。   夜里,朴胜基拉着王琪进了自己的房间,其余的侍卫则是给他们单独开了一个房间。   回到房间,朴胜基先是让店小二打了一通热水上来。盐城临海,淡水资源并不怎么丰富,这么一大桶的热水可是花费了朴胜基一笔银子呢。   客栈的床板很硬,自己睡着的时候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一想到殿下要睡在上面,朴胜基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出去找店小二多抱了几床床垫褥子进来铺好,躺上去试了试,确定不会咯人了才放下心来。   殿下从来没有住过如此简陋的客栈,恐怕是不会习惯的。朴胜基也无法把客栈的房间变得和宫里的寝殿一样,但是他可以尽他所能让殿下觉得舒适一点。   若是真的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哪里舍得他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王琪泡了个热水澡,身上的疲惫去了一大半,然后便是在朴胜基的伺候下换了衣服。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头,他身边的这些小事也开始由朴胜基来打理,之前几天朴胜基不在身边,他也是有些不习惯的。   “殿下,客栈简陋,您将就着点吧。”朴胜基等王琪躺好,从一旁拉过被子来给他盖上,自己则是穿着衣袍站在床头,一点也没有要躺下的意思。   “胜基不睡吗?”王琪半靠在床头坐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顶着朴胜基,“这么多日子不见了,难道胜基你都不想我的吗?”   朴胜基没有想到王琪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从上次昏迷开始,王琪一直都在逐渐的疏远他,他以为甚至以为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和这个人亲近。   看着朴胜基毫无反应,王琪伸手想要拉他,却被避开了。   “怎么了?”王琪带着些疑惑看向朴胜基,或许是角度问题,朴胜基俯视着王琪看他的脸色似乎是有些憔悴。   这些憔悴,是因为他吗?   朴胜基心里冒出一丝希望又很快被自己按压下去,不可能的,如果是没有做那个梦他还会这么想,可是那个梦,那个噩梦,完全让他再也提不起这样的想法。   在那个梦里,殿下从来不曾多看过他一眼,只顾着洪林。   即使知道那是个梦,可是朴胜基还是认为那梦里的场景曾经出现过,否则他就不会有那么痛苦。   那种仿佛灵魂都要撕裂的感觉,不是亲身经历,怎么会懂得?   “殿下远道而来一定是累了,早些休息吧,盐城不安全,胜基为您守夜。”朴胜基握着剑不敢放松。   王琪这次出行总共就带了那么几个人,还要算上黄内侍这个根本就没有武力值的,即使还有他和林焕,朴胜基也还是不怎么放得下心的。   “不用了吧,这几天盐城不是挺安静的吗?”王琪收回手,往上拉了拉被子,这还是朴胜基第一次拒绝他,真是……有些不习惯。   “殿下,千金之躯坐不垂堂,您冒险来盐城本来就是不应该的。”朴胜基一脸严肃,就算是王琪自己不在意,他也不可能不把这人的安危当一回事。   不说这人是高丽的君主,就说这人被他放在心尖尖上,他也是不能让王琪受到一点伤害的,特别是在他的眼下。   “那也不用这么紧张,你不是在这里守着的吗?”王琪看见朴胜基这么着急他的安全,心里半是好笑半是温暖。   到底怎样才是把他放在了心上,你说他之前为什么就分不出来呢? 第58章 回宫   “殿下还是快些休息吧,听黄内侍说您一路策马,肯定是累了。”朴胜基在王琪沐浴的时候就发现了,王琪大腿内侧上明显已经有了红痕,那是长时间起码留下的痕迹。   在宫里养尊处优,王琪身上是不可能有这种痕迹的,这一定是在来盐城的路上骑马磨出来的。   “好吧,那我就睡了,明日你和我一起回宫吧。”王琪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把朴胜基带回宫去的。   自从大军离开,王琪就没有一日能够安眠的,即便是当初洪林要离开出任务他都不曾这般的难受。   王琪在宫中第一次觉得时间会过得如此之漫长,在接到了大军已经到达盐城的迷信后,他终于是忍不住了,花了五天的时间准备,然后带着朴胜基挑选出来的侍卫直奔盐城。   一路疾驰,三天多的路程硬是让他不到三天就走完了。   “殿下安心睡吧,胜基会一直守着您的。”朴胜基站得笔直,以守护的姿态立在王琪身旁,似乎只要看到这个人就会安心啊。   没多大一会王琪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几日昼夜兼程,要不是王琪身体一向健康,恐怕早就支撑不住睡过去了。   等到王琪的呼吸均匀,朴胜基轻手轻脚地拿出了膏药掀开被子为王琪上药。真是不会照顾自己,王琪身上的皮肤养得精细,往日里骑马绝对不会磨损皮肤,刚刚沐浴之后王琪根本就没有给大腿内侧上药。   要是不上药,明日里起来恐怕会红肿一片,到时候别说是骑马了,就是连坐下恐怕都困难。   朴胜基拿着佩剑精神专注地守了一夜,好在这一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等到第二日天亮,他收拾了东西又去带了早饭带上来,然后才去床边轻声唤王琪起床。   王琪睡得正香,却有人不停地拍他的手,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睡眼惺忪,眼眶还带着些湿润。   “殿下,该起来了,昨夜你不是说今日要赶回宫的吗?”朴胜基拿着投好的毛巾盖上王琪的脸,用轻柔的力道为他擦拭,“臣点了您最喜欢的粥,等会多喝一点吧,昨夜您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   不说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朴胜基提起,王琪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饥肠辘辘,胃里空得难受。   王琪抓住朴胜基的手,取过毛巾自己擦了两把,然后坐了起来,“先喝粥吧,是有些饿了。”   朴胜基从善如流地端过来托盘,把筷子递给了王琪。   “盐城这地方也有这么好的牙筷?”筷子一入手,王琪就知道这是他在宫里惯用的那种。   说到筷子这东西,朴胜基刚入健龙卫的时候可是和那两根木棒子奋斗了许久,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能灵活使用。   早知道,就算是到了现在,健龙卫里也都还不会用筷子呢。   自从高丽成为元庭的附属国之后,筷子开始慢慢流行起来,但是许多守旧的老贵族还是坚持自己的传统,对筷子十分不屑一顾。   因此,他们刚进宫的时候都是不会用筷子的。   “这是臣一直带着的,客栈里没有这样的筷子。”这些年王琪推崇用筷,民间自然是有不少人模仿,这盐城的小客栈也弄了几双放在大堂,但是用的人寥寥无几。   “胜基也喜欢用筷子啊。”王琪夹了两块小菜放到粥里,然后一口一口慢慢喝起来。   朴胜基轻“嗯”了一声之后就专注地端着托盘,不时拿过筷子为王琪填上一点菜。   粥的温度不凉不烫,刚好是可以入口的程度,一碗热粥下去,肚子里终于是有了东西,不再空荡荡的。   王琪换上外袍出去,随行的人早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好出发。   “少爷,您带着侍卫先行一步,属下和林焕还要去向都将军辞行。”在外头,朴胜基用“少爷”来称呼王琪,以便不暴露身份。   “去吧,我慢行着等你。”王琪自然不会拒绝这个要求,这次出宫虽然不是没有人知道,但去向也算得上隐蔽,他自然也是不想暴露踪迹的。   等到套好了马,朴胜基和林焕先行一步去到军营,以接到宫里传来的密令为由向都将军辞行。   因着密令可大可小,又念着朴胜基一向得殿下宠爱,都将军也不疑有他,在朴胜基道明理由之后直接就放人离开了。   朴胜基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让人看见,带着林焕走了小路向王城的方向行进了一段距离,避开了所有耳目之后才转向了王琪所走的路线。   往前追了不到一刻钟,朴胜基停住了马,“我们在军营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后来走的小道也是抄了近路,不可能追了这么久都没有追上。”   “胜基哥,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后面?”林焕□□的马不安分得走了两步,他俯下身拍了拍马脖子安抚。   “我们追了这么久都还没看见人影,看样子应该是他们的速度比较慢了。”朴胜基调转方向,朝着来时的路奔去,林焕见状只好跟上。   林焕虽然觉得殿下回宫的队伍不会这么慢,但是既然往前追不到人,而朴胜基又已经往后走了,他只好策马跟上。   要说马术他原本就是比不上朴胜基的,要是被落下太多,他恐怕就追不上人了。   朴胜基往回跑了差不多也是一刻钟,这才看见了从远处慢慢行进的一行人,正是王琪带着护卫慢慢在走。   “殿下。”朴胜基一鞭子抽在马背上,用最快的速度到达王琪的身侧,“殿下,需要加快速度了,否则在傍晚恐怕不能赶到下一个城镇。”   “胜基啊,你们的速度很快啊。”王琪笑着看朴胜基策马而来,“倒是跑到前头去了。”   朴胜基和林焕加入了队伍,速度一下子就提了上去。王琪之前慢慢地前行,不就是为了等着朴胜基追上来么?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朴胜基会从小道跑到前面去罢了。   到了傍晚时分,他们果然没能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到下一个城镇,只好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停下来过夜。   一行人出门原本是轻车简行,又都是骑马而行,只好就地取材砍了树枝生起了篝火。   朴胜基带着人把周围简单布置了几个陷阱,又撒上了防虫的药粉,这才让人出去打猎。选取的营地处于山坡的背风处,距离水源也不远,正好可以处理猎物。   “殿下,今夜只能在这里过夜了。”弄好一切,朴胜基用水袋打了水送到王琪身边,“明日要不在城中修整一日?”   王琪接过水袋喝了一口,放下,“也好,来时我记得前面那城里似乎在准备等会,明日若是还在,我们也可以去看看。”   前面那城镇是个不怎么出名的小城,但是在方圆之内已经算得上经济中心,隔上一段时间便会有各式各样的灯会、花会、庙会。   也是百姓繁忙生活中的一点乐趣。   “明日有灯会?”朴胜基动作一顿,灯会就代表着人多,再者皇后娘娘去世还不足一年,这般大型的集会恐怕是不能够举行的。   “是啊,听说这是城里自皇后去世以来第一次再办,粗略算起来,再过一月就是一年了。”王琪来的时候虽然没有特意去打听,但是夜里投宿用膳之时还是听见有人在讨论。   毕竟是一年没有庆祝过,城里的百姓都十分的开心,就连客栈的掌柜都会时不时和用饭的客人说上两句。   即使一年守孝之期还没有过去,但是看着所有人脸上的笑容,王琪也不打算继续追究了。   这天下只有百姓和乐,才是他这个君王的成功。   朴胜基等人烤好了猎物,这才翻出了一些东西,打了水架上锅,他要熬点汤。   王琪其实有些挑食,不爱吃蔬菜,但是若桌子上只有荤菜他也是吃不下去的。在宫里,王琪的食宿也是朴胜基与膳房的大厨一起商量着定下来的。   朴胜基先煮了一锅热水把碗筷都烫了,然后才往锅里下食材,有晒干的菜干,有调料,还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出来的一小袋子小米。   这都是昨天晚上朴胜基让店家准备的,至于碗筷则是他自带的。   “殿下,试一试合不合胃口!”朴胜基煮好之后先乘了一碗给王琪端过去,然后剩下的则是加水加料继续煮了一大锅。   这次出门王琪带的人不算多,却也有那么七八个,朴胜基按着一人一碗的量给他们弄好就不再管了。   至于朴胜基自己的,他倒是不挑食,等会多吃些烤肉就是。   王琪送朴胜基手里接过粥,有一股奇特的香味。   刚刚在朴胜基熬制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只是周围人多,他也不好上前去。不过他的鼻子还是在不由自主地注意着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等到粥到了手上王琪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只觉得这粥被朴胜基放了不少的糖,味道甜甜的,一直甜到了心里去。   朴胜基看着王琪就着粥吃了不少的烤肉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昨晚上王琪就没吃什么东西,今天早上和中午他吃的也不多,若是晚上再不吃饭,恐怕殿下的肚子又该不舒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开新文了~《渡劫成仙》,欢迎小天使前往试阅~   推荐作者新文《渡劫成仙》→手机读者可以从专栏直达哦~   网页读者戳这里直达   珞芩转世十次终于修补好自己的灵魂,没想到刚呱呱落地,就被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上了。   麻麻,这里有坏蛋要抢崽子了,快来救我啊!   从此以后,小狼崽过上了人(魔)上人(狼)的生活√   魔宫日常:   “小主子把药师大人培育的魔花给挠坏了!”   某魔:再折两只来给崽子练爪子   “小主子落水,把湖里的灵鱼都抓了!”   某魔:崽子喜欢,再去给我养一池子   “颜渊,你家的崽子又上我家喝酒!!”   某魔:不好!我要赶紧回家!   ****   1V1坚定不动摇,主受 第59章 府邸   第二日去了那个城镇,王琪有些遗憾,灯会在昨日就办了,而朴胜基却是放松了些。   就这么几个护卫在,他是真的不觉得如果有危险能够护住殿下的安全。   没了灯会,王琪也不想留在这小城里,所以他们没有多逗留,接下来又花了三日的时间才回到宫里。   宫里并没有什么大事情,周清这几日处理事物十分用心,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一些不怎么紧急的就都留着等王琪回来,一些必须尽快处理的,他就与几个大臣一同商定。   王琪回宫之后就召集了大臣议事,而朴胜基却是去了后宫小世子的宫殿。   算起来,朴胜基都有快三个月没有见过小世子了,也不怪小世子一看见朴胜基就扑过来,双手抓着朴胜基的衣服不放。   “师傅傅,你坏,好久没有来看我了!”小世子嘴一扁,雷声大雨点小地哭了起来。   朴胜基接住扑过来的小人,一把抱在怀里。   他从小世子出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三个月没有来看他。不过他也知道,小世子会这么想他,恐怕想得最多的,是要他带着出去玩耍才是。   王琪事物繁忙,他担任了一个虚职,又是世子的老师,可没少借着学习的名义带着小世子出去玩。   也是因为这,小世子和他有时候比对殿下还要亲近。   朴胜基一直陪着小世子,等他睡着了才离开后宫。正当他不知道要去哪里的时候,就有内侍来传话 ,说是殿下招他过去用饭。   虽然陪着世子吃过晚饭,不过世子顽皮,朴胜基大半时间都在喂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吃到什么东西,现下正好去和王琪一起再用些东西。   这一顿饭十分的丰富,膳房的人也是用了大力气。   朴胜基一眼扫过去就看出来了,这都是殿下爱吃的,还有几个也是他以前常常交待膳房做的。看来,膳房的人是有把他的话都记住的。   “殿下。”朴胜基略行一礼,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   王琪似乎很高兴他能来,席间笑容一直都没有断过,“今日回宫,孤想了想,不如赐你一座府邸,就在距离王宫不远的地方,以后出入王宫也方便。”   赐府邸?   朴胜基难以置信地抬头,若说前几日在盐城看见殿下,他还当做是殿下心里有他,千里迢迢去寻他,这赐府邸三个字一出,他就知道自己恐怕是白日做梦了。   赐了府邸,接着就该是让他搬离会庆殿了。   以后离殿下,就会更远了。   “能得殿下的赏赐,臣自然是无比开怀的。”朴胜基低下头,隐去眼底的神色,嘴里的饭菜都变得苦涩起来。   王琪点点头,起身去了书房,不一会就拿着一个明黄色的盒子进来。   那盒子里装的,应该就是王琪将要赐予他的府邸的地契了。朴胜基盯着那盒子的目光称不上和善,王琪虽然有些意外朴胜基的目光如此的灼热,但是并未多想,拿着盒子就走到了朴胜基跟前。   等到王琪快要到了,朴胜基这才反应过来起身行礼,礼至一半就被王琪拉住了,“你我之间,私下里却是不用这般多礼的。”   王琪想到记忆中朴胜基对他有时候甚至称得上“强迫”的举动,又对比现下这个一举一动堪称臣子典范的人,心里有些不对味了。   都是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王琪自己并不是一个刻板守旧的人,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自然地承认他对一个男人产生了不应该的感情,但是同样,他也不是个标新立异的人。   他希望所有的臣子都能恪守本分,尽忠尽职,可是每次遇上朴胜基“不安分”,他除了恼怒,更多的却是羞,却是暖。   “殿下,这不合规矩的。”朴胜基一礼到底,然后才顺着王琪的力道起身。   王琪一只手落在朴胜基的手上,另外一只手拿着盒子,“盒子里就是地契,这府邸算是我的私库,以后你就搬到那里去吧,府里的人都齐全,一直都有管家在打理。”   朴胜基结果盒子,手指用力被盒子上雕刻的花纹弄得生疼却毫不在意。   果真,是要让他走啊。   因为心里翻涌的情绪,朴胜基都没有发现王琪在与他说话时所带上的那份亲密,更没有注意到王琪什么时候换了一个自称。   “多谢殿下的厚爱。”朴胜基把盒子放到了桌子上,继续陪着王琪用餐。   这一顿饭,朴胜基吃得是心不在焉,王琪却一直兴致高昂。朴胜基看在眼里,却只当做那是因为自己要被“发配”,如果是因为这个就让殿下这么高兴的话,或许自己还算是有一点作用?   “天色不早了,已经过了宫禁的时辰,你就在会庆殿歇下吧。”用完了饭,王琪出乎意料地把朴胜基留了下来,朴胜基虽然不知道为何王琪要这样做,但是私心里他也是希望能够留下来的。   哪怕是偏殿,他也想多待在这会庆殿一夜。   这样的日子,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   “你要去哪里?”王琪洗漱完换好了中衣准备去到床上,眼角余光却瞥见朴胜基正要退出寝殿。   “臣的东西都已经放到了偏殿,这就要去休息了。”朴胜基停下脚步,不太能理解王琪为什么突然叫住了他。   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吗?可是以往换上中衣之后,王琪不是应该上床休息了吗?   “不用去了,我已经让人把偏殿收拾出来了,你的东西都在这里。”王琪抬手指了指朴胜基惯常放东西的地方,那些原本被放到偏殿去的东西,一个不落,全都放在了那里。   朴胜基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之前他已经看到了那些东西,可是他又害怕自己是想多了,甚至怀疑那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王琪真的叫住他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真是一直都没有放弃。   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内心就会燃起熊熊的火焰。   “殿下,您是要臣今晚……宿在寑殿吗?”朴胜基双眼圆瞪,原本就水润的眼眸更是带着湿润。   王琪看见这个样子的朴胜基心中止不住变得柔软,那双眼睛明亮而澄澈,里面慢慢都是他的倒影。   朴胜基,他还和小时候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身体渐渐长大。除此之外,朴胜基对他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难道你是第一次在会庆殿过夜的吗?”王琪有些奇怪地看了朴胜基一眼,他也发觉了朴胜基有些时候总会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如果记忆不曾出错,那么他和朴胜基的关系早已亲密无间,不过是同睡一张床,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过去的那么多个夜晚,他们都是交颈而眠,难道现在就不能这么做了吗?   除非……   想到那个可能,王琪心中一抽。   不,不可能的。   他能够拥有那些记忆是得上苍眷顾,再者他已经观察过洪林了,就连洪林都没有想起那些事情,朴胜基又怎么会知道呢?   一定是他太敏感了。   可是越是在心里安慰自己,王琪越觉得那个荒缪的猜测有道理。   “殿下,您怎么了?”朴胜基发现王琪的失神,出声询问惊动了他。   “没什么。”摇了摇头,王琪想把所有不靠谱的猜测都赶出去,可是心却在下沉。   若是以往,朴胜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过来抱住自己了,可是他现在还站在那里没有动作,难道是真的想起来了?   朴胜基等到王琪在床上躺好,然后才去沐浴了一番,换了衣服上床。   殿下爱洁,他自然也是乐意打理自己的。   上床以后朴胜基抱着被子躺在一边,睡资标准。   “今夜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呢?”王琪等了许久都不见朴胜基过来抱住他,忍不住就开口询问了。   朴胜基一路都精神紧张,回宫后又陪着小世子玩乐一场,早就疲惫不堪。如今睡在了熟悉的大床上,鼻尖萦绕的都是刻骨铭心的味道,睡意一波一波袭来,几乎要撑不住了。   “嗯?”朴胜基大脑馄饨,就算强打起精神也十分的呆滞。   “今夜怎么这么安分。”王琪隐藏在黑暗中的耳根微微发烫,这样的话说出来,宛若是在求欢一般,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一边是羞耻,一边又有些恼怒,王琪把被子一拉就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等到朴胜基在脑子里把王琪说的话过了一遍,某个恼羞成怒的人早已经是背对着他生起闷气来。   不过朴胜基的神经似乎变得有些迟钝,也没有发现王琪的怒意,身子往前挪动,胸膛贴上王琪的后背,“睡吧,殿下,明日是个朝日,您还要早起啊。”   感受着身后不断的暖意,王琪闭上眼满意地睡了过去。 第60章 密道   第二日,王琪是在朴胜基怀里醒过来的,源源不断的暖意让他睡了恢复记忆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难怪这些日子睡觉的时候都觉得差了些什么,原来是少了这个人啊。   朴胜基在王琪动作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他的手手臂揽着王琪的腰身,低头就落下了一个吻在王琪嘴角,“殿下,您醒了。”   感受到一触即离的温暖,王琪心情晴朗起来,对即将开始早朝也不再那么厌恶,“起来吧,今日事务繁杂,恐怕有的忙了。”   朴胜基先下床,外面已经有眼熟的内侍端着热水在等着,他取过毛巾为王琪洁面,然后为他穿上了上朝的衣物,最后坐到王琪身后为他束发,“殿下,您的头发又长了。”   “是吗?要是有时间就稍微修理一下吧。”王琪从镜子里看见两个人的影子,这样的生活他非常的满意,如果以后能够一直这样,即使是在宫里过上一辈子又如何?   只要有人陪着,即使是烦闷了,也不会厌倦。   朴胜基拿着梳子,灵巧地给王琪盘上了一个发冠,他都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最初他是站着为殿下梳头的,现在他已经比殿下还要高了。   转眼之间,已经是十多年了啊。   “等着孤下了朝,在一起用午膳吧。”王琪离开之前抓着朴胜基的手捏了捏,“下午孤还有东西要给你。”   王琪想到之前收到的消息,说是那批新的战马已经送到了,里面还有一只马王。早在刚得知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了,他要把那匹马王送给朴胜基,在他的想象之中,朴胜基骑上那马王的样子一定是威风凛凛。   昨日他已经让人把马签到了那赐予朴胜基地府邸之中,用过午膳之后,正好可以两人一同去看看。   王琪在那座府邸上可是花了不小的功夫,里面的景色也是他私下里寻找了有名的工匠修建的,所有的房屋都是前些年才建造完成。原本王琪是打算把这座宅院当做自己出宫的落脚处的,然而他一年到头少有机会能够出宫,如今送给朴胜基也是正好。   王琪出了会庆殿,朴胜基这才换了衣服,拿上王琪给的地契出宫了。   他名义上还是在外带军,这次回来也是跟着王琪一同回来的,所以即便是回了王宫,他也不急着去续职,正好王琪赐了他一个府邸,这一上午的时间去看看还是可以的。   确认自己把东西都带上了,朴胜基直接出了宫,按照地契上所记载的地方寻找了过去。   *   王城里还是一片缟素,许多店铺都挂了白布,比起盐城,这里大丧的气息要严重很多。   宝塔矢理过世临近一年,陵墓已经修建完毕,只等安厝时间过了就举行仪式移葬,距离王城遥远的城镇早就放开了限制,不少人都开始偷偷摸摸进行各式各样的娱乐活动。   只有王城,处于天子跟前,在这些方面做得十分严格,那些青楼楚馆,这一年来都没有打开过门,平日里出入都是从小门里经过。至于那些达官显贵家里是什么样的情景到是没有多少人在意,只要面上过得去,也没多少人会去管别人的房中之事的。   朴胜基找到了地方,发现这宅子也是大门紧闭,门外挂着白色的布条,不过因为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那布条早就变得灰扑扑的了。   没有去敲大门,朴胜基走到一边拍响了侧面的小门,果然就听见里面有应声,“来了,来了,等一会!”   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是一个看起来不超过十五岁的小男孩,穿着素色的麻布衣服,只到他腰部往上一点。   “你找谁啊!”小男孩抬头看着朴胜基,一双水润润的圆眼,“今天府里主人家要来,不招待客人的。”   应当是昨日王琪在决定把房契给他的时候就派人来交待过了,不过王琪怎么会知道他今日要来看呢?   可能是下人会错意了,朴胜基随意地想着,“我就是你们的新主人,去把家里的管事叫来吧。”   啊!新主人!   小男孩眼睛瞪得更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朴胜基,他并不知道这宅子的主人是谁,但是听说是个大行商,大老板出门不都是前呼后拥,有着许多娇妻美婢吗?   “你等着,我去找管家伯伯。”小男孩同手同脚地跑开了。   管家听见小男孩的消息有些迟疑,他可是知道他们的主子是谁的,这个时候,那位应该是在早朝才对,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过……那位昨天派来的人似乎是说把这院子送人头,不过那信上写的是用过午膳再来看,没道理来得这么早,他还没能让人把房间都给打扫干净呢。   虽说是个新的宅院,可是有些偏僻的房间疏于打扫,总归是会有积灰的。   管家跟着小男孩回来,朴胜基拿出了房契递过去让他检查。   确认了房契无误后,那管家非常恭敬的把人请了进去,这位,就是他们的主子了。只希望这位大人看见他们还没有收拾干净的屋子不要怪罪。   作为下人,他可没有资格去质疑主人提前到来,不能让主人满意就是他没有能力。   朴胜基跟着管家进了门,从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进来之后他才知道这宅院确实是用心在建造、打理。   所有建筑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后院的小花园里栽种的草木都是十分名贵的品种。大概知道了这宅院里有些什么东西,朴胜基也没兴趣继续看下去,直接让管家带他去了最大的主院,然后取了名册开始看起来。   这个院宅不小,需要的下人自然也是极多的,有小厮、女婢总共近百人。   不过和名单一起送来的还有另外一份册子,上面林林总总记录了宅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朴胜基从头到尾看下来也觉得有些吃惊。   不是少,是太多了。这里面的东西,就连前朝的古董都有那么七八个,库房里还有许多的奇珍异宝。   这……算是殿下对他最后的补偿?   这么一想,朴胜基看这册子也有些不顺眼,潦草地翻了一下就收到了柜子里。   这书房里应该是有暗格的,不过现在他也没有心情去研究,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去找找吧。   其实若不是他翻得太快,朴胜基一定会发现那份名册最后有几页纸,上面用健龙卫特有的符号把宅子里所有的暗格、密道都给标记了出来。   这图案一般人看不明白,可是作为曾经的健龙卫总管,朴胜基是怎么都不会不明白的。   收好了册子,朴胜基看了看天色决定回朴府去看一看。距离出发去盐城,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家里的老父亲肯定也是会担心的。   都说老还小还小,朴老爷到了这个年纪,整天也像个小孩子一样爱上了玩闹。朴老爷可是在朴胜基离开之前,还说着要让他带一瓶盐城的海水回家去。   这次因为殿下来寻他,朴胜基没有来得及到海边去取海水,不过他也带了一些海边的特产――贝壳,想来也是够朴老爷研究玩弄上一阵子了。   朴府,守门人看见朴胜基走来,连忙打开门迎他进府。   “少爷,您什么时候回的王城啊?”守门人跟在朴胜基身后,问。   “昨日刚随殿下回来,这事你不可告诉外人。”朴胜基走得快,一句话的功夫就走远了,守门人只能退回门边。   朴老爷听到朴胜基回家的消息,十分兴奋,连下人都没带,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笑容。   孩子离家快一个月了,就算平日里不会挂在嘴上,朴老爷心里也是想念得慌,这一听见消息就坐不住了。   “这个死小子,要回家怎么也不知道提前派人来说一声!跟紧让尹永去厨房,通知厨房的人多做些少爷喜欢的菜!”   嘴上虽然很嫌弃,可实际上朴老爷对朴胜基却是疼爱得很。   这不,人都还没见着,就操心上中午的饭菜了。   “父亲。”朴胜基看见了朴老爷的身影,加快脚步上去扶住了他,“王城昨日才下过雨,父亲,您慢些。”6   “没事,我在这府里走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出过事情。”朴老爷挥手不让朴胜基扶着,为了表示自己腿脚健壮,还故意往旁边移动了几步的距离。   朴胜基看着朴老爷这个样子,只能叹了口气,“父亲,你还是小心一点啊。”   然而话音未落,却只听见朴老爷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后就是“哗啦——”的落水声。   朴老爷因为走到过于靠边的位置,而不知道是谁把池塘边的淤泥沾上了路沿,一下子没能站稳,而又因为朴胜基离得远没能把他抓住,直接落了下去。   “父亲——,来人!”朴胜基连朴老爷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只能看着他落进去,随后朴胜基把手中的佩剑扔到一边,随手解开外袍,直接从朴老爷落水的地方跳了下去。   随后跟着来而的下人有的也跟着跳了下去,有的则是赶紧小跑着前去请大夫过府。   朴老爷年纪已经很大了,可经不起这么一遭了。   虽然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把人从水里捞起来,可是等到大夫过来的时候,普老爷子还是全身开始发起烫来,意识也一会清醒一会迷糊。   这是受了凉又受了惊,大夫诊断之后只说等发作过去就好了,只要好好养着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二月的第一天双更掉落,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如果今天留言超过五条,明天也双更好不好~~   快,留下你们的小爪子,让我看见你们的爱~ 第61章 落水   “大夫,我父亲没有什么事情吧?”朴胜基把老大夫送到了门口,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   “放心吧,朴老爷的身体平日里就保养得不错,这次意外落水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事。”老大夫已经为朴府的人看了几十年的病,对朴老爷的身体状况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   “那就麻烦大夫下午再过府一趟。”朴胜基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大夫手中,等到老大夫和药童走过街角才回去朴老爷的房间。   老管家和尹永还有几个朴老爷身边伺候的人都在,朴老爷在刚落水的时候受了刺激晕过去,不过在朴胜基下去把人救起来之后不到一盏茶功夫就清醒了。   也是因为他清醒得快,大夫才敢断定他没有什么大问题,最多就是着凉受刺激了。   不过这大夫嘴里的小事,放到朴府里却是天大的事情,就在朴老爷醒来之后朴胜基就让人给周府去了消息,请周夫人过府探望。   虽然父亲平日里对妹妹朴智孝表现得并不怎么亲密,可是朴胜基却还记得,他在朴智孝出嫁那日,看见父亲一个人,在书房里偷偷地抹了眼角。   毕竟是亲生的女儿,哪里会有不疼爱的?只是老爷子生性“羞涩”,从来不曾把这份舐犊之情表达出来。   等到现在朴老爷人老了,心软了,可是朴智孝却已经嫁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一直僵着也不是个办法。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朴老爷的这次落水,正好给了两人缓和关系的机会。   接到朴胜基传来的消息,朴智孝立马就出发前往朴府,顺带把刚四岁的儿子也带上一起。   周彦明就是朴胜基的小侄子,比起世子来还要小一岁,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言传身教的关系,周彦明的一举一动都和周清相似,如同一个小夫子一样。   “彦儿也来了。”朴胜基没想到朴智孝的动作会这快,恐怕是一接到消息就匆忙出门了。   这会周清还在宫里没有回来,周府上就朴智孝一个主事的,她要走,也是没人敢阻拦。而且出事的是朴老爷,也没人敢拦她。   “舅父。”周彦明拱手对着朴胜基行礼,一礼毕后才走到朴胜基跟前,然后就被抱了起来。   周彦明双手环住朴胜基的脖子,明显比在家要兴奋。   家里有父亲有西席,他们教导他知识,可是没有一个像舅父这般能够一直抱着他!   再说了,舅父也是和爹爹一样的长辈,他也想多被抱一抱的。   “父亲没事吧?”朴智孝在府里原本还在休息,这几日她身上有些不爽快,所以上午并没有起来,没想到刚躺下还没多久就有朴府的人来报,说是朴老爷落水昏迷,让她来看看。   那一下刺激,让她差点也晕了过去。   收拾好东西,又让人去把周彦明叫回来,朴智孝收拾了东西立马就带着人过来了。   “父亲没有什么事,已经换了身衣服睡下了。”朴胜基把大致的情况都给朴智孝说了,然后便带着人悄悄地看了朴老爷几眼。   这时候朴老爷还在睡觉,朴胜基和朴智孝自然就没有进去打扰他。   知道父亲没什么大碍,朴智孝心里一松,脚下就有些法软,要不是朴胜基在旁边扶了她一把,可能就直接倒下去了。   “你没有什么事情吧?”朴胜基看着朴智孝这副虚弱的样子,心里对周清有些不满,“周清怎么都没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过是几月不见,这就对他妹妹不好吗?   “没什么,就是最近人有些懒散,周清最近忙,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朴智孝心思七窍玲珑,听见自家哥哥和殿下一起回来的消息就已经想明白了,难怪之前她家周清忙成那副样子,都是因为这对狗男男!   朴胜基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一把周彦明的头发,“你们留在家里用午膳吧,中午周清可能也是不回去了,下午大夫也要来给父亲再看看,正好可以顺带给朴智孝也把把脉。   朴智孝想了想,她也有许久没有回家,正好可以在家里住上两天。哥哥身上也有职务,她也能陪着老父亲说说话。   中午的饭食很简单,不过朴老爷并没有醒过来,朴胜基只好让厨房煮了粥一直温着。   王宫里,王琪下了早朝便直接回了会庆殿,然而殿中冷清一片,只有内侍守着,“朴胜基呢?”   “回殿下,朴将军今日一早就出宫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内侍听见王琪发问,立马就回答。   “他没有说什么话吗?”王琪停下脚步,问那内侍。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殿下似乎格外的可怕。   “出宫了?还没回来?”王琪扯了扯衣领,有些烦躁,“那等朴胜基回来就叫他来见我。”   这似乎是第一次,朴胜基没有给他留消息就出宫了。到了内殿,王琪更是生气,朴胜基竟然把他常用的东西都带走了,看样子还真是有了房子就。   不是说好了下午一同去新宅里看看么,为什么自己提前走了?   一直到该用午膳,朴胜基还没能回到宫里,王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殿下,要不您先用过午膳吧?”黄内侍看王琪脸色确实难看,只能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建议。   “好,用膳吧。”一直等到午时那扇门都不曾开启,在看不见的地方,王琪的手心早已被掐出指甲的痕迹。   到了下午,王琪带着人出宫去了赐给朴胜基的宅子。   不知道是宅子里的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人,竟然让朴胜基一直都没有回宫。   朴胜基因为朴老爷的事情一直待在朴府里,又想着王琪昨日才给他赐了新房,如今应当不会想着找他,便没有往宫里递消息。   当然,朴胜基或许还想着殿下或许会像去盐城那般,到朴府来寻他。   即便是知道殿下心里有别人,他却依然还抱着幻想,也不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对是错,但是朴胜基也清楚自己是放不开的。   就算是有了那些记忆,爱了那么久的人就能够说便就便吗?   不能否认,朴胜基的心里对王琪还是有一丝的埋怨的。   朴胜基和朴智孝等到朴老爷醒过来,立马让人去叫了老大夫,根据老大夫的吩咐给老爷子煮了一碗姜汤灌下去,确认没有发热,这才又开了一副养身的药。   “张大夫,您给朴智孝也看看吧,最近她身子也有些不舒服。”朴胜基等到老大夫给朴老爷开完药方,这才把话引到了朴智孝身上。   “好,请小姐随老夫来。”老大夫把朴智孝和朴胜基带到了外面,从药箱里取出脉枕放到桌子上。   朴智孝坐到另一边,拿出右手放到脉枕上,“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最近有些提不起力气,想睡觉。”   最近这段时间朴智孝胃口也好,她还觉得自己胖了一点呢。   “没有什么问题,我给小姐开一副药,等再过几个月小姐就会没事了。”老大夫摸了摸胡子,慢悠悠地说,“只要好好养着就行,这段日子就养得不错。”   “是没有什么问题吧?”朴胜基听这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那大夫你看要不要开一副药调理调理?”   “药不能乱吃,更何况小姐身子特殊。”大夫摇了摇头,并不打算给朴智孝开药,朴胜基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朴智孝给拦了下来。   “大夫,我这是……”朴智孝犹豫了一会才轻声问出,“有了?”   “都已经快三个月了,小姐难道没有感觉吗?”老大夫责备地看了朴智孝一眼,“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怎么能这么不注意呢?以后要小心些,不过好在孩子状态很好,看来周清大人把你养得不错。”   “我知道了。”朴智孝之前也有些预感,但是几周前府上才例行诊脉,怎么会没人告诉她,她有了身子?   朴智孝收敛了心思,和朴胜基一起把老大夫送了出去,然后才进去看朴老爷。   朴老爷已经用过了热粥,正闹着想要下床。   “父亲,您还是多注意身体吧。”朴胜基和朴智孝进来以后朴老爷明显安静许多,“我可有一件好事要告诉您。”   “是什么好事?”坐在床上,朴老爷原本是想别过脸不去看两人可是眼珠子却一个劲往两人的方向瞟。   “父亲,彦儿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朴胜基笑着把刚得知的消息说给朴老爷听,“这算不算好消息?”   “哼,勉强算。”朴老爷看了看朴智孝的肚子然后冲一边的人说,“赶紧给小姐拿椅子来,要是我小外孙有什么闪失,你们都给我走人。”   “父亲,不用这么紧张。”朴智孝并没有拒绝朴老爷的好意,她记得上一次她怀彦明的时候就是这样,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被朴老爷派人送到了周府。   还好周清没什么介意,不然让外人知道了恐怕会说周清是个靠娘家才能吃饭的。   三人合合乐乐说了许久的话,突然有小厮进来,说有少爷的同僚找来了。   这异常熟悉的借口让朴老爷动作一顿。才回家不到半日就寻来,有必要这么粘糊吗!   又想到之前殿下忙活了那么多日就为了去盐城把自家儿子接回来,朴老爷终于勉强开口,“让他进来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   周清:娘子,我又要加班了   朴智孝(咬牙切齿):那对狗男男,就知道把事情丢给你!   狗男男,朴胜基、王琪:妹子果然是泼出去的睡!! 第62章 礼物   “哥哥,是来找你的?”朴智孝冲朴胜基挤了挤眼,暗示的意味浓重。   朴胜基收到了妹妹的暗示,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却还要故作镇定地冲她点点头,“我去看看,你在这里陪父亲说说话。”   看着朴胜基着急赶出去的样子,朴智孝和朴老爷只能相视一笑,决定不去理会这个哥哥/儿子。   “少爷,您怎么来了。”朴胜基一出去就看见堂中立着的王琪,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这个时候,您用过午膳了吗?”   王琪要出宫一趟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这个点就到朴府了,那恐怕是没有时间用午膳的了。   “我已经用过了。”王琪看见朴胜基脸色有所好转,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他了,朴胜基之所以留在朴府是因为朴老爷昏迷了,一刻钟前才醒过来。   他一直都知道朴胜基是一个孝顺的人,如果朴老爷真的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他不回宫也是可以理解。   可是……为什么连一个消息都不传回去,让他担心这么久,真是有些过分了。   “已经用过午膳了啊。”朴胜基其实不太相信,他跟在王琪身边这么久,怎么会看不出来王琪到底说的是不是真话?   “那不如少爷吃点点心吧,府上大厨上午做了桂花糕,少爷要试试吗?”朴胜基话音刚落,已经有机灵的小厮退了出去,这是要去厨房拿桂花糕了。   虽然朴胜基只说了桂花糕,但是那小厮还是带了不少人,每人手里都端着一个盘子,明显是把厨房里有的东西都给选了一份端过来。   朴胜基和王琪同坐在桌子的一侧,面对着桌子上各式的糕点对那小厮点点头,然后亲自拿过小碟子为王琪选用。   “这个是上次您来的时候吃过的,我记得您还说不错。”朴胜基先是拿了一块桂花糕,而后又夹取了两个水晶包放在旁边当做摆设,“少爷试试看,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王琪从朴胜基手里接过碟子,“我上次来的时候都是几年前了。”那个时候他和朴胜基刚刚确定了关系不久,朴老爷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把朴胜基骗回家说娶妻的事情。   刚知道消息的时候王琪只觉得整颗心落到油里煎炸,痛苦难熬。   可是等到他忍不住追了过来,却发现都是自己想多了,朴胜基可不是那两面三刀的人,他还记得他放心不下躲在书房外偷听了朴家两父子的交谈。   之前有多痛苦,那时候就有多么的幸福。   备受煎熬的心仿佛插上了翅膀,飞上了天空在云里畅游。   “少爷还记得啊。”朴胜基看王琪快要吃完一块桂花糕,又选了一块被荷叶包着的小点心,“那时候父亲也总归是为我好的,还望少爷不要介怀。”   “朴家老爷子是的开明的父亲,也是个合格的臣子。”王琪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怎么介意,如果换做他是朴胜基的父亲,说不定,会用出更下作的手段。   他可是知道这些老贵族家里是多么看重血脉传承的。   “我代父亲多谢少爷的看重。”朴胜基听王琪这么说就知道他确实是不介意,心里微松一口气之外,也是想到那时候他与王琪的关系多么融洽,而现在却……   对比起来,难免有些伤怀。   王琪敏锐地察觉到朴胜基的心情有些失落,可是他想不明白是为什么,难道是担忧父亲?可是刚刚那些下人不是说朴老爷已经醒过来了吗?   在朴胜基的陪同下王琪又用了不少糕点,旁边候着的黄内侍心中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殿下是厌弃了朴胜基,现下看来,恐怕是不可能的。   在宫里,殿下虽然用了午膳,可是连平日里一半的分量都不到,随后就匆匆出了宫门。   “少爷,您不是还有礼物要送给朴将军吗?”黄内侍看王琪用手帕擦嘴,知道是吃完了,上前提醒。   “礼物?”朴胜基听了黄内侍的话看向王琪,他还以为殿下是出来寻他,原来又是给他东西的吗?   这算什么,是想要用那些东西让他主动让出位置吗?   “是了,我差点忘记了,胜基跟我来,我已经让人把那东西送到了你的府上。”王琪想,朴胜基一定是会喜欢的,他自己都对那匹马十分喜爱呢,“原本是想用过午膳和你一同去的,没想到胜基上午就出宫了。”   朴胜基稍微踟蹰一番,又去向父亲说了情况,然后就被朴老爷赶着出了府。   “去吧去吧,年轻就是喜欢这一套。”朴老爷自己也曾经是喜欢寻一些新奇的东西去套朴夫人的欢喜,对于朴胜基和殿下的事情他早就看开了。   就是不看开,他也无法改变什么的,也只能让自己轻松一点。   朴胜基与王琪同乘一辆马车又回了那座府邸。   这次去,朴胜基发现大门上已经挂上了“朴府”的门匾,那管家的动作还真是利落。   “老爷!”开门的还是那个十来岁的小童,看见朴胜基和王琪已通过来,他高声叫了一句就忙着往里跑去,“老爷回来了,管家伯伯,老爷回来了!”   管家带着人就出来迎接,毕竟是新主子,他还想给这主子六哥好印象,他可不想新主子一来就把他换掉了。   “主子,您回来了。”管家对王琪和朴胜基行了礼,然后就顺着王琪的意思带着朴胜基直接去了后院。   上午的时候朴胜基只寥寥看了几个地方就离开了,根本就没有走到后面的马棚去。也是朴胜基觉得府上无人居住,后面不可能有这些东西。   朴胜基一进去就被马棚之中那匹浑身雪白的马王吸引了目光。   马的毛发光亮顺滑,一看就是被照顾得很好,旁边还有已经知道了消息过来等着的专门伺候这马的马仆。   “老爷,这匹马性子烈得很,要小心。”马仆看朴胜基直接走过来就想要动手,连忙出声提醒,要是朴胜基出了什么事情,他可是一定会受罚的。   “没事。”朴胜基对自己的骑术还是十分有自信的,他先摸了摸马脖子,感受着手下这匹马健壮的身体,心里的喜爱更上一分。   “少爷,这可真是一匹好马!”朴胜基笑得灿烂,那一回首落在王琪眼里,更是神采飞扬。   “当然,我可是特意给你留了这一匹最好的马。”王琪看着朴胜基这表情,只觉得浑身舒畅,只要朴胜基能够一直这么笑着看他,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匹马没有名字,不如您为他取一个吧?”朴胜基感受着手下的肌肉随着它的呼吸颤动,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有断过。   “名字……不是踏雪无痕吗?”等王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却是话已出口,再也收不回来了。   朴胜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了。   是了,上一世他从来不曾见过有这么一匹马,他记得殿下自己的坐骑也是比不上这匹……踏雪无痕。   能让殿下脱口而出,恐怕这名字,是洪林取的吧。   “既然少爷都这么说了,那就给它取名叫做踏雪无痕吧。”这是一匹好马,可是朴胜基此刻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   为什么会把这匹马给他呢?难道是因为这次殿下又有了其他更好的东西用来送给洪林吗?   “好吧。”王琪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看朴胜基现在这样子,他最担心的那件事果真是发生了。   朴胜基,也有了那些记忆。   在那段记忆里,他究竟都做过什么事情呢?   王琪有些烦躁,但是却无处发泄。   他不认为自己是错了,关于记忆中的选择,他也不曾后悔过,唯一的愧疚也是对高丽的百姓,可是看着朴胜基这样子,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少爷,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家了。”朴胜基把手拿开,那匹马摆了摆头,打了个响鼻,不知道是不爽还是舒适。   王琪看着朴胜基一步一步朝他走进,可是却觉得这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远离,如果不用力抓住就会随风离去。   “胜基,你也知道了?”这话虽然是个问句,但是答案却似乎很明显,王琪问的声音很低,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朴胜基听到了。   朴胜基也听懂了。   黄内侍等一干人也有听见的,不过他们都默契低着头,不去看王琪和朴胜基。   “是的,少爷。”朴胜基的回答不过是做一个佐证,王琪神情恍惚,看朴胜基的面容和上一世相融合。   *   “殿下,不如让臣下来伺候您吧。”   “胜基,你今日糊涂了,怎么会说这样的浑话。”   “殿下,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看重洪林呢?为什么您总是看不到臣的努力呢?”   “胜基啊,孤对你们向来一视同仁,孤也很看重你的啊。”   *   原来,他还说过那样的话吗?   王琪恍惚之中被朴胜基护送回了王宫,而后等到朴胜基离开,他便一直坐在床上发呆。   黄内侍看王琪这样子,知道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只能尽责守在宫门,拦住了所有想要进来的人。   王琪人虽然还在会庆殿内,但是思绪早已飘远,两世记忆在不停的交融,最终还是没能相处个结果来。 第63章 坦白   朴胜基从宫里离开,并没有回去朴府,朴老爷如今身体不比从前,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他操心的好。   既然回不去朴府,他又没有购置别院,似乎只有那宅子一个地方可以去。   朴胜基躺在最大宅院的主卧里,脑海中第一次去认真回忆那个奇异的梦境。   说来奇怪,都过了这么久,那些梦中的场景还是清晰无比。如果这些事情真的是他亲身经历过的,那么一切就都能够说得通了。   只是他想起来了,殿下也想起来,就是不知道洪林是不是也……想起来了。   如今洪林已经娶妻生子,就是想起来恐怕也是徒增煎熬,不过若是洪林没有想起来,那殿下岂不是……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忍受?   关于这个宅子,朴胜基记忆中并没有什么相关的东西,不过想到王琪是私下把这东西给自己的,还有那匹马,那么熟练脱口而出的名字,让他不多想都不行。   这些东西,会不会都是曾经赐给洪林的?   现在殿下把这些东西都给了他,又算是什么?   殿下是为了不再睹物思人,所以才把曾经所有赐予洪林的东西都送给他了吗?   是了,殿下是绝对干不出让洪林进宫的事情的,如今洪林已经成家立业,有妻有子,家庭和睦。殿下那么看重洪林,自然是不会去破坏他的生活的。   只可惜,自己的生活似乎被搅得一团乱糟。   朴胜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沉沉睡去。   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耗费了他太多的心力,如今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等到朴胜基睡了过去,房间里突然传出来一阵怪异的声音,朴胜基耳朵动了动,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但是眼珠子不住晃动,明显是已经清醒过来。   因为不清楚情况,朴胜基只得以不变应万变。   王琪有些艰难地推开了石墙,从墙后出来的动作有些狼狈。   这个密道虽然是他设计的,在修成的时候他也曾经跟着人走了一遭,可是他走到一半的时候手里拿着的蜡烛就熄灭了,这剩下的一半都是他摸索着慢慢走过来的。   也是因此,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他出来的时候朴胜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难道睡着了?”王琪借着月光朝床上望去,被子凸起一块,明显是朴胜基躺在床上。   王琪在出宫的时候跟自己打赌,如果朴胜基今晚在这个宅子里,他就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和盘托出。如果不在,那么就以后再寻找机会。   可是当他走出密道,真的看见朴胜基躺在床上的身影,王琪却有些退却了。   所有的心思,包括哪些曾经的,现在的,好的,坏的。   有对朴胜基的,自然,还有对洪林的。   哪怕现在的洪林什么都不知道,他和洪林也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不可否认,洪林也就是横在他和朴胜基之间的一堵墙,想要这么简单轻易的绕过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胜基啊。”王琪站了片刻才开口,“孤知道你是醒着的。”   王琪可不认为他推开石壁的时候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还不能闹醒朴胜基,他的健龙卫总管不会有这么大的心,以朴胜基的警惕性,肯定是早就清醒过来。   “殿下,您怎么来了?”朴胜基睁开眼就对上王琪,“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您应该已经修了才对。”   “孤睡不着,就想走走。”王琪往前两步,走到朴胜基的床边坐下来,“怎么,升级难道不想陪着孤吗?”   朴胜基从床上坐起来,他之前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根本就没有脱衣服,还是白天的那一套。   “怎么会?殿下要来,臣自然是十分欢迎的,只是这个时间……”朴胜基欲言又止。   王琪自然是听懂了朴胜基委婉表示的拒绝,“胜基啊,你什么时候跟孤这么生分了?孤还记得小时候的你,就那么一个柔柔软软的小粉团子,跟在孤身后,用那种目光看着孤……”   话一开口,王琪就一直说了下去,说朴胜基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王琪自己都惊讶与他竟然还记得如此清楚。   “殿下,那些事情,都过去好多年了。”朴胜基的王琪说完,这才接上一句,“胜基今年都已经二十二了。”   “二十二也是年轻的小伙啊!”王琪伸手拍了拍朴胜基的肩,“你现在已经比孤都要高了啊。”   朴胜基感受着肩上的力道,没有说话。   “胜基,你想听故事吗?”王琪坐着没动,和朴胜基的距离十分接近。   “殿下要给我讲故事吗?”朴胜基歪着头看向王琪,和小时候让王琪讲故事的样子一模一样。   “嗯。”王琪想了想,他从健龙卫入宫开始说起,这个版本,是他重生之前的。   朴胜基一直有专心的听,顺便把王琪说的每一句话和自己的记忆进行对比,凑成一个完整的版本。   原来,他所有的经历是从最开始就错位了吗?是他拥有了本该属于王琪的一切,是他抢占了洪林的位置吗?   “你在想什么?”王琪说完最后一句话,嘴巴有些干,但是并没有去倒水解渴,反而是双眼死死盯着朴胜基,观察他的每一个动作。可是朴胜基低着头,让他看不清表情。   朴胜基红着眼眶,不敢抬头,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暴烈的情绪。   “殿下,您不用说这么多的,臣……臣会尽快离开。”朴胜基听见自己的声音。   不,他不是这么想的,他不想离开,他想要留在殿下的身边。他以后会加倍的对殿下好,他会更爱殿下的,即使殿下并没有那么爱他也没有关系。   只要……留在殿下身边就好。   “你要离开?”王琪放在被子上的手猛然收紧,“你想要去哪里?也和洪林一样找一个妻子生儿育女吗?”   “如果这是殿下希望的,臣自然会办到。”朴胜基没想到仅仅是离开竟然还不足够让王琪放心,真是,一点希望都不给他留下。   “我不许你离开。”每个字都是从王琪的牙缝里蹦出来,声音低地可怕。   朴胜基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水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王琪,“殿下,您说……什么?”   “我不许你离开。”王琪一手抓住朴胜基的下巴,“我说了这么多,你竟然还想要离开,我不允许。”   他没想到上一世洪林想要离开,这一世朴胜基竟然也想要离开。   不可能的,他有无数种手段能把洪林逼回来,对于朴胜基,自然也是。   “殿下,是不想让臣离开吗?”朴胜基一只手覆盖住王琪卡住他下巴的手,另一只手扣上了王琪的后脑,“殿下,如果您不让臣离开,那么以后,您就都不能在让我离开了。”   说完,朴胜基一个用力,把王琪的头压下,重重咬上那双唇,知道嘴里出现了腥锈的味道才放开。   “殿下,您心里的那个人,是我,不是洪林,对吗?”朴胜基一手抱住王琪的要,另一手固定他的头,附身在王琪耳边问道,“所以您才不允许我离开的,对不对?”   即使姿势强势,王琪也从那话音中听出来了一丝颤抖和不安。   如果这个时候他说不是,他毫不怀疑朴胜基真的会把他撕碎。   “是,或许我曾经是把洪林放在心里,但现在,那个位置上的是你。”   王琪话一说完,就感觉到天旋地转,等他荣下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床上,而朴胜基正伏在他的身上。   “殿下,您……”朴胜基把头埋在王琪的颈间,说话的声音带上了鼻音。   王琪没有动作,他感受到自己的颈旁有温润的水流,那是朴胜基……在哭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朴胜基竟然也会露出这样软弱的表情,好像在记忆里面,即使是幼童时期,朴胜基伤得再重,受得惩罚再严酷也不曾流下过泪水。   但是现在,却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哭了吗?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   “胜基啊,你难道一直都不觉得孤喜欢你吗?”王琪一手摸上朴胜基的头轻轻拍着安抚,一边笑着说,“孤把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了,即便是当初的洪林也是比不上的,你怎么就会觉得孤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呢?”   朴胜基在王琪的身上蹭了蹭,如同一只粘人的大猫。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他就如同是殿下的尾巴一样,以往殿下到哪里,都能够在附近发现朴胜基的身影,而后来,王琪在昏迷之后得到了那些记忆,朴胜基也在机缘巧合之下想起。   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时间就降到了冰点,等到王琪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想要和朴胜基一起继续生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事事以他为先的朴胜基早就变了一个样子。   现在想来,就是朴胜基想起那些事情开始的。   这个呆子,竟然是一直都以为他爱的人是洪林而不是他朴胜基吗?   王琪一把一把撸这朴胜基的头发,直到他安静下来才把人从身上推开,“孤有些口渴了,你去给孤倒杯水吧。”   朴胜基这才想起,王琪一直不停地说了这么多话竟然没喝水,一边自责着,一边爬起来去倒水。   “殿下,您是怎么来的?”朴胜基抱着王琪躺在床上,这才想起,他并不在会庆殿,而是在宫外的宅子里。   这个时候,王琪应该是不会出宫的才对。   “难道你没有仔细看宅子里的地图吗?孤记得那上面分明是标注出来了所有的暗格和密道的。”王琪偏过头,用额头蹭了一下朴胜基额头。   王琪少有这种类似于撒娇的动作,朴胜基只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要化成一团。   “殿下……”朴胜基喊着,往前蹭了蹭,又含住了王琪的唇。   方正明日不是朝日,管他呢。 第64章 完结   朴胜基搬进那座宅子的第二日,便大张旗鼓地宴请了宾客。   原本他以为殿下是要赶他走,可是后来仔仔细细看过了宅院的地图,朴胜基这才发现这个宅子特殊的地方。   这里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往王宫里,还有一个直接通往城外,而在后面的院子下面还修建了一个巨大的地窖,里面存放了一半的粮食和饮水,每年都有定期更换。   这,恐怕是王琪当初给自己留的退路。   王琪刚登基的时候地位不稳,亲元派虎视眈眈想要取而代之,那个时候他便差人挖了一条密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瞒过所有别有用心的人修建了这个密道。   但是这个密道对于王琪的重要性却是不言而喻的。   朴胜基把密道的出口做了伪装,第二日就和王琪一起回了会庆殿。   从密道里走的。   从朴胜基的宅子到会庆殿,如果脚程快只需要半盏茶的功夫。   从这天起,朴胜基表面上搬出了会庆殿,每日和所有大臣一般进出王宫,可是每次回家之后,不到一刻钟,朴胜基的身影就能够从会庆殿的偏殿里出来。   其他的大臣可没有这个待遇。   寒来暑往,十年过去,原本的小世子已经长大,王琪在他五岁那年为他挑选了健龙卫,周彦明首当其冲被送进了宫。   小世子慢慢长大之后,也知道了朴胜基和王琪关系,对于父亲和师傅异样的亲密,小世子并没有反对。   对他而言,不管是父亲王琪还是师傅朴胜基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给了他生命,一个教导他成长,二者缺一不可。   等到世子十四岁,王琪开始带着他处理政务,也许是天分使然,小世子学习这些东西的速度非常的快,经常让王琪都觉得震惊。   而朴胜基则是成为了新一期健龙卫的夫子,他把自己所学的东西都教给那些和当初的他一样的孩子。   那里面有他的小侄子,而这些健龙卫成长起来之后所要保护的人,是王琪的孩子。   这,或许也能算做是一种传承?   等到世子举行了成年礼,王琪召见他说了一日的话,从第二日起便让世子在朝堂上主持大局,回了会庆殿也把所有的呈都送去了世子的寝宫。   “胜基啊,世子大了,可以为孤分忧了。”王琪回宫之后就到在了床上。   如今王琪已经四十岁了,但是保养得当使他看上去只有三十五六,而朴胜基也不再是曾经的小青年。   岁月的雕刻给两人都添上了沧桑,气质更加成熟。   “那样殿下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休息。”朴胜基把王琪的头放在腿上,用十指缓缓按摩着,“殿下为高丽操劳了半生,也该歇歇了。”   “你说,我把位置让给世子如何?”王琪突然睁开眼,冒出这么一句话。   “禅位?”朴胜基为王琪的想法心惊,他知道王琪当初为了坐稳这个位置花费了多大的精力,如今竟然是肯让出去的吗?   “是啊。”王琪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撑着朴胜基的手臂从他身上起来,“孤的年龄也大了,精力大不如前,你也不小了如果不出去走走,恐怕再过几年就走不动了。”   王琪知道,朴胜基原本就是向往那种无忧无虑的自在生活,可是为了他,朴胜基从来都没有提出过这件事,只是有时候会用玩笑的语气说起。   虽然朴胜基不提,王琪却是一直都记着,“咱们谁都不带,骑着马从王城出发一路向西走去如何?”   王琪说着说着就来劲了,他甚至想要去书房拿笔把所有的想法都记录下来,未免以后想不起来。   “殿下,这件事情急不得的。”朴胜基哭笑不得地把人拉住,阻止了王琪的下一步动作,把人抱到怀里搂着,然后才说,“世子刚接触朝政还没有多久,您也不能直接放手,不去等世子再历练个一两年,你也好把手里的东西都慢慢交给他。”   自从两人合好之后,朴胜基就没事就喜欢把王琪搂在怀里,似乎这样肌肤相接的亲密能够给他带来安全感。   王琪也不想让他改变这个小习惯,甚至对朴胜基这一点还十分的享受,便一直由着他。   这一抱就是十多年,要是某一天朴胜基突然不搂着他了,恐怕王琪还会不习惯的吧。   从这天开始,王琪时不时就把世子叫到会庆殿亲自教导,朴胜基也给健龙卫的课程提升了不小的难度。   王琪和朴胜基都想趁着还能走得动,就去外面走走看看,朴胜基对于元庭十分的好奇,而王琪则是想陪伴朴胜基一起。   可怜小世子和小健龙卫们,为了完成那两个人的愿望差点没有被脱层皮。   一年之后,王琪已经可以让小世子独自处理事物,而新一期健龙卫也已经参与到宫廷里的巡逻和守卫。   周彦明不出意料成为了新一任健龙卫的总管,不过他和小世子之间倒是没有产生什么异样的火花。   反而是硝烟滚滚。   毕竟周彦明和朴胜基一样,是曾经王城中出了名的妹控。   朴智孝方面第二个孩子平安出生,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十四岁,正好是议亲的年龄。   小世子在周兰欣及芨的那一日便催着王琪要立她为世子妃。   这让周彦明完全不能忍,他和朴胜基教训周清一般,和世子进行了一场“男人间的战斗”。   不过可惜的是,世子和当初的周清不同,周彦明并没有从世子手上讨到太多的便宜,不过也用以伤换伤的方式揍了世子几下。   都在身上不容易看见的地方。   周清当时也在围观,看着这异样眼熟的一幕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一起痛。   不过到最后周清还是黑了脸――周兰欣在事后为世子送上了周彦明常用的伤药,和朴智孝当初的做法如出一辙。   面对这样的场景,唯有王琪乐见其成。他甚至已经开始期待世子和周兰欣特的孩子。   都说外甥像舅,周兰欣和朴胜基也有许多地方相似,或者说朴胜基和朴智孝都长得像极了已经过世的朴夫人,而世子和王琪也是涨了个九成九。   王琪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朴胜基之后,朴胜基也有些期待了。   不过他们虽然期待,却还是错过了这个孙辈的诞生。   王琪第二年就宣布退位把王位禅让给了世子,自己和朴胜基收拾东西一人一马出发前往元庭游历。   因为行踪不定,等他们收到宫里发出来的消息的时候,小公主的满月宴都已经办过了。   等到朴胜基带着王琪回宫,正好遇上小公主的百日。   王琪抱着小公主看了一眼就松不开手,这时候小公主已经张开,一张脸粉粉嫩嫩,一戳就是一个小窝,眉眼之间隐隐带着朴胜基和王琪的影子。   “看起来和我们都很像啊。”王琪示意朴胜基过来看,“这眉毛和你的一样,又细又长。”这是朴家人都有的特征。   “这耳朵和您的也像。”朴胜基用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粉白的耳朵,感受着手下那柔软的触感,内心深处升起一股保护的欲望。   “殿下,这几年在外面玩也累了,不如就留在宫里好了,正好还可以陪着小公主长大。”朴胜基这几年和王琪在一起走的地方并不少。   对于元庭,或者现在已经称不上是元庭了,几年前中原各处就起义不断,如今已是摇摇欲坠。   王琪跟着朴胜基游山玩水这几年,每次有机会都会画上一副山水图让人送回宫里,如今已经布满了一个房间,由此可见他们游历经历之丰富。   对于王琪和朴胜基决定留在王城不再出去,不管是周家那两父子还是如今高丽的王都十分热情,不过最终他们两既没有留在宫里,也没有去周家借住。   王琪当初赐予朴胜基的那个宅子一直都有专人打理,就算是要回去住也都有房间。   这次回到王城既然不打算走了,王琪和朴胜基商议之后决定去城西开办私塾,周清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消息也进来插了一脚。   三个曾经咳嗽一声就能让高丽翻云覆雨的人,就这么收敛了身份每日轮流去城西讲上那么半日的课,也不收百姓的银钱,纯当行善积德。   不说后来这私塾中出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大人物,就说当下,他们也赚足了民从的感激。   “胜基,我从来没想到过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天。”王琪靠在朴胜基身上,看着天空,只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圆满了。   “琪,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从王琪退位开始,朴胜基便学着叫他的名字,如今已经顺口无比,“我爱你啊,自然是希望你能够更幸福一点。”   两人的头越挨越近,最后交换了一个甜腻的亲吻。   相濡以沫,白头偕老,无外如是。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这里就完结了~从此以后殿下和朴胜基就会一起在王城里过上幸福和乐的生活!   感谢所有陪我走到这里的小天使,拜托点击专栏进行作者收藏,会有更多好看的文任君挑选哦~   推荐作者新文《渡劫成仙》→手机读者可以从专栏直达哦~   网页读者戳这里直达   珞芩转世十次终于修补好自己的灵魂,没想到刚呱呱落地,就被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上了。   麻麻,这里有坏蛋要抢崽子了,快来救我啊!   从此以后,小狼崽过上了人(魔)上人(狼)的生活√   魔宫日常:   “小主子把药师大人培育的魔花给挠坏了!”   某魔:再折两只来给崽子练爪子   “小主子落水,把湖里的灵鱼都抓了!”   某魔:崽子喜欢,再去给我养一池子   “颜渊,你家的崽子又上我家喝酒!!”   某魔:不好!我要赶紧回家!   ****   1V1坚定不动摇,主受